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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現在的“團伙”

  菜點的不少,徐特派卻吃的不多,并且以素菜為主,吃得很講究很文雅。

  王老板因為被“上網通緝”了,哪里有心情吃,根本沒怎么動筷子,光顧著敬酒了。

  吳老板這幾天輸了幾十萬,心情不太好,而且下午還要去賭場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把輸掉的贏回來,不但吃的不多,也沒怎么喝。

  楊哥和李哥等人熱心朋友,口袋里雖然沒幾個錢,但在這邊卻混得“如魚得水”,幾乎把蹭吃蹭喝當成一個事業,每天大魚大肉,吃勁兒也不大。

  韓昕這兩天過得比較清苦,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大快朵頤的機會。

  吃得正爽,徐特派拿起服務員剛換的熱毛巾擦擦嘴,站起身說什么差不多了,要回樓上的客房休息。

  韓昕不好意思再吃了,只能跟著楊哥等人起身相送。

  可能擔心影響徐特派跟王老板談正事,楊哥和吳老板都沒跟上去,只有在飯桌上扇自個兒大耳刮子的李哥陪著王老板上去了。

  韓昕本以為要回包廂繼續吃,沒想到楊哥走到吧臺前,笑看著小姐姐問:“單買了嗎?”

  “買了,剛才那位穿藍色T恤的老板買的。”

  小姐姐送上一個甜甜的笑容,隨即轉身拿來一個裝有東西的黑色塑料袋:“楊老板,這是你要的煙。”

  楊哥接過塑料袋,打開看了看:“煙錢給了嗎?”

  “給了,算在餐費里。”

  “好的,謝謝啊。”

  既幫了朋友的忙,還有的吃、有的喝、有的拿,楊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轉身笑看著韓昕說:“兄弟,我幾個先陪吳總上山,你的事不著急,有徐哥在肯定能找到那小子。”

  韓昕連忙道:“謝謝楊哥。”

  “自己兄弟,用不著謝。”楊哥拍拍韓昕胳膊,抬頭看向包廂:“桌上的菜都沒怎么動,你把菜打包帶回去,反正有冰箱,放冰箱里壞不掉,夠你吃好幾天呢。”

  “這怎么好意思呢。”

  “不打包浪費,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吳老板急著回山上的賭場翻本,楊哥不想讓“金主爸爸”久等,叮囑了幾句,就帶著兩個馬仔叫了輛車,陪吳老板去賭了。

  這邊消費很高,韓昕不想總去小飯店吃。

  目送走他們,也不矯情,回到包廂找服務員打包剩菜,把剩下的半瓶酒也拿上,騎上摩托車直接回公寓,沒有再出去推銷口罩。

  回到公寓房間,把殘羹剩菜塞進冰箱,打開空調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偷拍和竊聽等裝置,這才舒舒服服的躺在沙發上,撥通了程文明的電話。

  按事先的約定,沒緊急情況,大白天不聯系。

  程文明對完暗號,急切地問:“怎么這會兒打電話,是不是有發現?”

  “暫時沒發現,‘科技園’以前就戒備森嚴,疫情期間管得更嚴,周圍冷冷清清都沒幾個人,別說混進去了,連在附近長時間逗留都容易讓人起疑心。”

  “那怎么辦?”

  “總會有辦法的。”

  韓昕想了想,分析道:“姓姚的既然并沒有被限制人身自由,甚至在團伙里混得還很高,地位還挺高,那么他就不可能像普通‘菜農’那樣,總是呆在菠菜公司里。”

  程文明低聲問:“你是說他有可能會出來?”

  “菠菜公司也是有激勵機制的,連普通‘菜農’做成大單,也就是騙到幾十乃至上百萬的錢,全公司都會給他慶祝,甚至要放鞭炮,要帶他出來去夜店嗨皮,更別說像姚慶慶這樣的高層了。”

  “你打算盯夜店?”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你在前線,最熟悉情況,到底怎么盯,你自己把握。但夜店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你得小心點。”

  “程支放心,我會注意的,再說我現在是有靠山的人,就算遇上點什么事也有領導罩著。”

  程文明糊涂了,下意識問:“什么靠山,什么領導?”

  想到那個裝的有板有眼的徐特派,韓昕忍俊不禁地說:“大靠山,大領導!”

  “多大的領導?”

  “公安部刑偵局駐緬甸特派員,正處級領導,有槍的,來頭比您大,行政級別比您都高。”

  “公安部在那邊有特派員嗎,我怎么沒聽說過。別賣關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韓昕把中午遇到的事,簡明扼要地匯報了一下。

  程文明被搞得啼笑皆非:“我以為什么領導呢,原來是個騙子。”

  “萬一是真的呢,程支,我覺得您還是給我們老支隊長打個電話,確認一下比較好。”

  “打什么打,你不怕人家笑話,我還怕人家笑話呢。”

  “這么說您敢肯定他是騙子?”

  “這不是廢話嘛,就算公安部刑偵局在那邊真有個特派員,可能像你遇到的這個‘徐特派’那么張揚嗎?再說我們公安在那邊又沒執法權,就算警務聯絡官在那邊也不可能佩槍!”

  “這倒是,想想真挺搞笑的。”

  冒充公安招搖撞騙的犯罪分子不少,尤其冒充公安機關從事電信網絡詐騙,簡直成了一個黑色的產業。但像“徐特派”這種在境外冒充公安機關從事線下詐騙的混蛋,程文明是頭一次遇上。

  作為一個老刑警,他豈能由著一個騙子敗壞公安機關的形象,冷冷地說:“有沒有他的照片,知不知道他的底細?”

  “照片偷拍了兩張,等會兒給您發過去,至少他用的是真名還是假名,我就不知道了。”

  “沒關系,先把照片發過來。”

  韓昕考慮的不是抓一個小騙子,而是怎么才能打開局面,突然道:“程支,我認為這個‘徐特派’有點意思,他或許真能幫上我們的忙。”

  程文明不解地問:“他有什么意思?”

  “他表現得很專業,對我們公安系統應該有一定了解。他談吐不凡,坐在那兒真有那么點不怒自威,連領導的那種氣質,他都拿捏的恰到好處。”

  “比你更像警察?”

  “不但比我更像警察,也比您更像領導。”

  程文明樂了,笑問道:“我本來就不是領導,不像領導很正常,別東拉西扯了,你小子到底想說什么。”

  韓昕想了想,分析道:“他不但表現得很專業,而且準備的很充分,手機里甚至有一個看著有那么點像我們內網的那種山寨應用。警察證制作的也比較逼真,不是路邊辦證的游擊隊所能做出來的。”

  “這說明他為了招搖撞騙下過一番功夫,像他這樣的假警察我沒遇到過,但遇到過一個同樣專業的假軍人。那混蛋不但自封少將,還任命了好幾個校官、尉官,以至于入戲太深,把自個兒真當成了將軍,居然跑去找軍分區司令員,要承攬軍分區的國防教育基地工程。”

  “后來呢?”

  “進去了唄,難道讓他在外面繼續招搖撞騙。”程文明笑了笑,提醒道:“越扯越遠了,言歸正傳,你認為那個徐特派到底有什么意思?”

  韓昕緩過神,連忙道:“從他的那個假警察證,他手機里的山寨警務應用,以及他那裝的挺像那么回事的作派上看,他很可能在‘菠菜公司’干過。”

  “你是說他很可能是從線上詐騙,轉到線下詐騙的?”

  “這種可能性很大,畢竟一個‘菜農’在‘菠菜公司’的業績再好,能分到的錢也不多,大頭都被幕后的大老板和明面上的那些個‘狗莊’拿走了。”

  韓昕頓了頓,接著道:“并且隨著我們對電信網絡詐騙的打擊力度不斷加大,他們那些‘菜農’雖然躲在境外,但被我們掌握的可能性變得越來越大。好幾個重點地區的公安局,甚至把他們的姓名、照片和身份證信息公布到網上,敦促他們立即回國自首。”

  程文明笑道:“何止敦促他們自首,正在采取的措施多著呢,比如凍結銀行賬戶,影響子女入學、考學,對于那些拒不回國自首的,甚至要以失蹤處理,注銷他的戶籍!”

  “所以說在菠菜公司干沒前途,只要有機會跑的誰不跑?”

  “你認為他是從菠菜公司跑出來的?

  “種種跡象表明,他十有八九是從菠菜公司跑出來的。”

  程文明醍醐灌頂般明白過來:“他有可能認識姚慶慶,可能知道姚慶慶在哪兒!”

  韓昕笑道:“就算他不認識姚慶慶,不知道姚慶慶在哪兒,等我搞清楚姚慶慶的下落,也可以通過他混進姚慶慶所在的菠菜公司,至少能混進姚慶慶團伙所在的科技園區。”

  程文明追問道:“怎么通過他打入進去?”

  韓昕捋了捋思路,胸有成竹地說:“他首先把不該帶的東西帶出來了,老東家知道了肯定要清理門戶。而且,他可能在‘菠菜公司’呆得太久了,對外面的情況不太了解,居然膽大包天到做了絕不能做的事,得罪了絕不能得罪的人。”

  “他不就是招搖撞騙嗎,除了那些被他騙的賭鬼,還得罪誰了?”

  “得罪了賭場,得罪了所有靠賭吃飯的人。”

  程文明低聲問:“什么意思?”

  領導不了解這邊的情況,會有此一問很正常。

  韓昕耐心地解釋道:“冒充公檢法電信詐騙的那些‘菠菜公司’,主要是通過電信網絡騙全國人民,對賭場背后的那些大小軍閥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可以收取各種費用,可以分肥;

  對賭場老板以及承包賭廳、賭臺乃至賭臺一角的那些混蛋而言,這是各干各的,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可以說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他把目標鎖定為光顧賭場的賭客,讓同伙去摸賭客的身份,甚至讓同伙去偷拍賭客們賭博時的照片,以便作為證據上傳到他那個山寨境外系統,亮出來對賭客進行威脅,這就損害了整個賭博行業的利益。”

  程文明舉一反三地說:“要是由著他這么干,以后就沒人敢去賭了。”

  韓昕輕描淡寫地說:“他搞得如此張揚,不知道自個兒在玩火,我敢肯定他蹦不了幾天。都用不著我們收拾他,賭場會先把他給收拾了,而且會死得很慘。”

  程文明很清楚小伙子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沉默了片刻,意味深長地說:“自作孽,不可活。他不管將來死得多慘,跟我們沒什么關系。但要是由于被我們賣了,導致他死無葬身之地,我們的良心上會不會不安?”

  “程支,這是一個很好的籌碼。”

  “我知道,這個籌碼用好了,甚至能讓我們事半功倍,但不管怎么說他是中國公民,并且罪不至死。”

  看來“程瘋子”雖然很瘋,但也是有底限的。

  韓昕笑道:“明白了,我再想想其它辦法。”

  作為警察,誰不恨假警察?

  程文明擔心否決了把“徐特派”賣給“菠菜公司”,博取“狗莊”信任的提議,會影響小伙子的士氣,立馬半開玩笑地問:“我說小韓,你怎么一去就能遇上徐特派這樣的混蛋,難道真是人以類聚?”

  韓昕噗一聲笑道:“程支,我早就說過,這邊就沒幾個好人。您要是過來,您一樣能遇上。”

  “這么說在那邊遇上的,有一個算一個,幾乎都是我們要查處的對象?”

  “差不多,他們要么涉嫌偷渡,要么涉嫌詐騙,要么涉嫌組織賭博,要么涉嫌洗錢…法院要找的失信執行人這邊也不少,反正我這幾天遇到的中國同胞,除了幾個開店做正經生意的小老板,有一個算一個,都夠得上拘留。”

  程文明輕嘆口氣,追問道:“那你現在所在的團伙成員呢?”

  韓昕下意識看了一眼門口,笑道:“我現在所在的這個團伙比較松散,楊濤、張俊兵和劉鑫達這三個人,主要是借錢太多回不去了,一見著陌生面孔就跟人家套近乎,蹭吃、蹭喝、蹭住、蹭賭,然后變著法跟人家借錢。

  他們沒有放高利貸,事實上也沒錢給人簽單。一樣沒做中介,至少暫時沒發現他們騙國內的人過來賭。在這邊屬于比較底層的那種混子,只是比那些住爛尾樓的好一點。”

  程文明點點鼠標,看著另外兩個團伙成員的照片問:“李宸和丁小伍呢?”

  韓昕想了想,緊鎖著眉頭道:“從中午的事情上看,李宸跟徐特派的關系不一般,很可能是徐特派的托兒。至于丁小伍,雖然看上去人挺好,但我很討厭他。”

  “為什么?”

  “他一邊跟著楊濤他們蹭吃蹭喝蹭住蹭賭,一邊在搞自媒體。我昨晚看了下他拍的那些視頻,看似只是介紹這邊的情況,甚至勸國內的人不用過來,但事實上在幫這邊的軍閥宣傳。”

  韓昕深吸口氣,補充道:“而且從視頻下面的粉絲評論和留言上看,他好像還在提供‘解救’服務。”

  程文明愣了愣,下意識問:“他借助短視頻打造的熱心人和神通廣大的形象,利用一些陷在那邊人員國內的親屬病急亂投醫的心理,招搖撞騙?”

  “差不多。”

  “他能幫人家把親人解救出來嗎?”

  “他自個兒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連自個兒都解救不了,怎么解救別人?可以肯定是個大忽悠,想用這種方式騙點小錢。”

  韓昕想了想,又說道:“他跟李宸走的很近,很難說他這么干,是不是受徐特派的啟發,也可能他們三個早就合流了。”

  查找姚慶慶的下落,打擊姚慶慶所在的電詐團伙是工作。

  搞清楚楊濤這個松散團伙的情況,一樣是工作。

  程文明追問道:“這些情況,楊濤作為老大,知不知道?尤其徐特派的身份有沒有問題,他是怎么看的?”

  韓昕苦笑道:“我剛加入這個團伙時間不長,他們又天天呆在山上,他們的情況我不是很了解。不過從楊濤中午的反應上看,他很可能是難得糊涂。

  畢竟對他而言,如果徐特派是真的,那這么個大靠山沒什么壞處;如果徐特派是個冒牌貨,他不但沒什么損失,而且能跟著蹭吃蹭喝,甚至在蹭吃蹭喝時順幾條煙。”

  程文明徹底服了:“照你這么說,那邊還真沒幾個好人。”

  韓昕不想再聊現在的“團伙”成員,立馬話鋒一轉:“程支,我昨晚想了想,我認為我們不能因為姚慶慶在小拉勐出現過,就認定他躲在小拉勐。他一樣可能只是從這兒路過,去過佤聯軍的地盤。”

  說起正事,程文明顧不上開玩笑,連忙道:“你的兩位老戰友也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他們已經托邦康那邊的朋友幫著留意了。如果有消息,我會及時通知你。”

  “他們在那邊的朋友,可能還沒我在那邊的朋友多,只是這兩年沒怎么聯系。”

  “兩年沒聯系就等于沒有,再說你現在跟著楊濤混,在那邊的朋友太多,平時的電話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明白,我不會亂聯系的。”

  “知道就好,晚上去夜店小心點。”

  “您放心,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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