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出口,程文明就意識到把路封起來不是個好主意。
真要是那么干,不但會導致送原料的進不來,一樣會導致窩點里的貨送不出去,但讓送發電機的進不來倒是可以做到的。
他權衡了一番,打開門一瘸一拐地走進302房間,跟許支聊起韓昕的推測和想法。
許支深以為然,立即給部下打電話,調整偵查方向。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帶著兩個總隊的專業緝毒民警來的。
一個姓俞的老緝毒,負責查物流信息。一個姓韋的副大隊長,正在本地市局請人家協助排查閩省籍人員。
前天被抽調進第一追查小組的越州市局禁毒支隊的一個副大隊長,正在本地同行幫助下調看監控。
李政和越州市局的三個刑警負責監視制毒窩點。
徐浩然則被編入了信息研判組,正同被抽調進該小組的技偵、經偵、網安一起,通過技術手段監聽梁小冬、李志承和吳賓等嫌疑人的手機通話,查詢幾個嫌疑人的聊天記錄,以及他們的微信、支付寶賬戶和銀行流水。
值得一提的是,第二追查組和唐支的追捕組也有民警在信息研判組。
所有人都在忙碌,程文明和許支這兩位領導反而很清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消息。
這一等竟等到傍晚七點多,終于等到了一個好消息。
許支接完電話,喜形于色。
程文明笑問道:“老俞查到線索了?”
“發現六條物流信息很可疑,到底是不是有待查實。”
“怎么個可疑?”
許支把部下剛發來的物流信息轉發到電腦上,點點鼠標,指著屏幕笑道:“老俞在縣局的同志協助下查了半天都沒查出頭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以總隊的名義請周邊三個區縣公安局協查。
結果發現,這六批塑料顆粒從四個不同的地方,發到了周邊三個區縣的四個不同的貨運站,并且全是自提。發貨人的名字都是假的,收貨人的名字也是假的,但發貨人留的手機號都是一樣的,收貨人的手機號也是一樣的!”
程文明掏出手機,點開電子地圖,輸入幾個貨物站的位置查了查,頓時皺起眉頭:“最遠的兩個貨運站之間相距一百多公里!”
“如果以我們已掌握的制毒窩點為圓心,那這幾個貨運站都在方圓六十公里之內。”
“發貨方那邊的情況估計也差不多。”
“如果發貨方也是以這種方式躲避追查,那接下來就麻煩了。”
“怎么麻煩?”
許支關掉文檔的頁面,搜出電子地圖,先縮小再放大到大致位置,隨即用手指當作圓規,連續畫了三個圈,把交叉重合處當作圓心,用鼠標在屏幕上畫了一個紅圈:“程支,您看看,這是三省交界處,涉及三個省的四個地級市!”
如果不麻煩,這個案子也不會被列為公安部毒品目標案件。
程文明緊盯著電腦屏幕,沉吟道:“當務之急是搞清楚這六批塑料顆粒,跟吳恒業團伙有沒有關系。”
許支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時間,笑道:“這個不難確認,吳恒業那么狡猾,他肯定不會親自出面,所以收貨的只可能是梁小冬、李志承或吳賓!”
“貨運站應該有監控吧。”
“老苗正在往那邊趕,我打算讓老韋也過去,畢竟好幾個貨運站,而且在不同地方。”
許支想了想,接著道:“就算沒監控或監控記錄被覆蓋了,我們一樣可以打個電詐電話聽聽聲音。”
程文明想了想,抬頭笑道:“那就把跳閘時間,從下半夜提前到八點。梁、李發現停電了,肯定會去找吳賓,到時候打這個電話,看看他們的手機響不響!”
“萬一他們不去找吳賓,只是給吳賓打電話呢?”
許支不想打沒把握的仗,又說道:“如果吳賓不去找電工,只是給電工打電話又怎么辦?”
程文明深以為然,一錘定音地說:“那就做個流調,他們不是剛去過東海嗎,讓我們的駐村干部帶著村干部上門,問問他們有沒有路過剛確診感染患者的那個地方,順便給他們量個體溫。”
“吳賓呢?”
“安排兩組人,同時上門。那個作坊本來就在他名下,他是名義上的老板,他手下的工人在疫情期間到處跑,村里必須問清楚!”
“跳閘的時間不用提前,依然安排在下半夜,等他們一覺睡醒,發現做出了一鍋液體冰毒,看他們怎么辦。”
“行,我這就安排。”
想到這邊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韓坑繼續呆在這兒發揮不了太大作用,程文明點上支煙:“許支,我還有一個想法。”
許支下意識問:“什么想法?”
“這邊等會兒要是能確認,我們就再組建一個特別小組,把戰線前移到你剛才圈定的那個范圍,你安排兩個同志在明,請求當地的同志協助。我安排一個人在暗,負責落實排查到的情況。”
“程支,您是說先安排兩個同志去排查究竟有多少回收廢舊塑料造粒的作坊,然后一個一個摸摸底?”
“那個工作量太大,可以有針對性的查,比如位置比較偏僻,用電比較多,尤其經營者來自閩省的。”
“我看行,畢竟那邊幾個物流園的監控也要調看。”
“那就這么定,你趕緊安排。”
“好的。”
與此同時,唐支也取得了一個突破性進展。
通過側面調查發現,吳恒業去年五月份回來時,曾帶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
因為時間過去太久,酒店的監控視頻被覆蓋了。
但那個女子曾在酒店斜對面的一家美容店做過美容,不但有消費記錄,而且在美容店老板娘的三寸不爛之舌蠱惑下,加了微信。
現在的問題是,那幾天去消費的大姐小姐太多,老板娘的微信好友更多,想查實其身份沒那么容易。
張夢程請美容店老板娘稍等,走進對面辦公室,苦笑道:“唐支,那個女的只加了微信,沒辦卡…”
唐支轉身示意稍等,他這才注意到領導正在給李振東打電話,詢問信息研判組那邊有沒有進展。
“好,請技偵和網安的同志辛苦下,有什么消息及時匯報。”
唐支放下手機,坐下問:“老張,你剛才說什么來著?”
“那個女的,只加了老板娘的微信,沒有在店里辦卡,可老板娘有幾百個微信好友,并且大多沒備注,她實在搞不清誰是誰。”
“范圍已經縮小到了幾百個人,采用排除法,應該不難查!”
“我知道,我想了個辦法,但…但可以需要點經費。”
只要涉及到錢的事就很麻煩!
唐支終于知道他為何欲言又止了,笑看著他問:“你想怎么查?”
張夢程連忙道:“請人家搞個回饋客戶的活動,比如采購點化妝品,肯定采購便宜的,貴的我們也搞不起。本地人請人家過來拿,外地的給人家寄。也就是先挨個兒聯系下客戶,問清楚姓名、聯系方式和收貨地址。”
“那個女的肯定不是本地人,這么一來,本地的就可以排除掉?”
“這是沒辦法的辦法,因為通過交易記錄太難查了。”
“怎么難查?”
“那個店不但美容還理發,那個時間段有上百條交易記錄,并且有通過支付寶收款的,也有通過微信收款的。”
看著領導若有所思的樣子,張夢程強調道:“而且那個女的究竟做了什么項目,接受了什么服務,老板娘早忘了,根本想不起來。如果那個女人,移動支付所綁定的是他人的銀行卡,會更難查!”
下午與提高監控器材的公司聯系上了,人家也非常配合。
現在的問題是,人家的工程師看到設備編號之后,在系統里查詢發現,使用遠程監控平臺的那個客戶,已經很久沒登陸了。
該公司開發的那個APP,在用戶注冊登陸之后,也不出意外的收集了客戶的許多信息,其中包括最關鍵的位置信息!
可很久沒登陸,很可能連手機都關機了,現在真沒法兒查。
監控那條線暫時沒進展,想盡快找到吳恒業,只能用張夢程這個辦法。
唐支權衡一番,起身道:“去問問那個老板娘,搞個活動大概需要多少錢?”
“我剛問過,她說…她說怎么也得三四萬。”
“她是在協助我們辦案,還是想賺我們的錢?”
“如果不搞活動,就這么挨個兒發微信問,讓她怎么開口,跟那些客戶怎么說?”
三四萬塊錢不算多,但這錢從哪兒出,將來怎么報賬?
唐支正頭疼,手機突然響了。
一看來電顯示,竟是一點都不照顧老單位的“程瘋子”打來的。
不過唐支并沒有不高興,因為他比誰都清楚“程瘋子”的脾氣,連忙接通問:“程支,什么指示?”
“你是支隊長,我哪指示得了你。”
“程支,你永遠是我們的老領導!”
“我有那么老嗎,等我開追悼會的時候再說這話,記得加上句永遠活在你們心中。”
唐支被搞的哭笑不得,正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程文明說起正事:“通報個情況,我們打算今天夜里停電,讓躲在山溝里的那兩個小混蛋做不出好貨。他們發現做砸了之后肯定著急,很可能會有異動。”
“明白,謝謝!”
“這有什么好謝的,再說這招敲山震虎到底管不管用我也不知道。”
“肯定會管用,您可幫了我大忙!”
“我這邊還有個行動,先掛了。”
又有什么行動,搞得神神秘秘的。
唐支暗暗嘀咕了一句,回頭笑道:“老張,搞活動的事先不著急,趕緊給監控設備提供商打電話,請他們安排工程師加班,留意下午剛查實的那個賬號會不會登陸。”
“是。”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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