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書記之所以說那么多,既是打心眼里希望從邊防出來的韓昕,能在公安系統干出一番事業,更是受肖云波之托接聚會的機會做做韓昕的思想工作。
沒曾想剛到家,肖云波就打電話問韓昕有沒有答應。
關書記覺得有些夸張,走進書房接通電話:“肖支,那是韓昕,又不是韓信,你至于這么急嗎?”
肖云波今天在單位加班,翻看著臺歷上的日程,苦笑道:“關書記,支隊的情況我前天向您匯報過的,機會難得,如果不借這個機會一鼓作氣把能辦的事辦了,以后想辦會更難。”
“你這是想在螺絲殼里做道場。”
“沒條件要創造條件,沒辦法要想辦法,不能什么事都蕭規曹隨。”
“這么說你們局領導同意了?”
“就是因為局領導點了頭,我才這么急。畢竟局里那么多事,說重要每件事、每項工作都很重要,要是拖來拖去等局領導們忙忘了,那這事基本上也就黃了。”
不管做什么事,時機都很重要。
關書記知道他想干點事,更清楚現在想做點事很難,感慨道:“該說的我都幫你跟那小子說了,我覺得他應該會愿意。當務之急張文遠,想讓張文遠放人恐怕沒那么容易。”
“只要韓昕答應了就行,我這就給張文遠打電話!”
“打吧,看他會怎么說。”
普通民警想雙休很難,局領導同樣如此。
張區長今天要參加區里的一個活動,剛陪著黃書記一起走進會場,就接到了肖云波的電話。
他以為又有大案,連忙道了個謙,快步走出會議室接聽。
沒想到一接通,就聽見肖云波在電話那頭跟匯報工作似的,說起禁毒支隊接下來的打算。
決心很大,對他們那個編制人數只有八個正式民警的單位而言,動作也很大,竟打算把幾位退居二線的老同志調走,給年輕民警騰位置,堪稱對支隊來一次“大換血”。
可局領導正是因為覺得禁毒支隊比較清閑,才把那幾位退居二線的老同志安排過去的,現在讓人家走,讓局領導把人家往哪兒調?
張區長很佩服他的魄力,聽完之后笑道:“肖支,你跟我說這些沒用,我只是分局局長,又不是市局領導。”
“張區長,你不支持,這事就辦不成。”
“你想讓我怎么支持?”
肖云波早在兩個月前就開始琢磨這事,堪稱早有準備,帶著幾分不好意思地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我想跟你借個人。”
上級機關就喜歡跟基層借人,張區長最煩的也是被借人,但沒有一口拒絕,而是笑問道:“你已經借走了一個,你還想借誰?”
“張宇航。”
“想借張宇航,開什么玩笑,你怎么不把我借調過去!”
“局領導已經同意了,他們對張宇航的印象非常好,評價很高。張區長,不怕你笑話,局領導陪同省廳領導去你們那兒看了幾次,每次回來都批評我,說你們分局的禁毒工作,開展的比我們市局好。”
這不是恭維,這可以說是大實話。
無論毒品案件偵辦,還是易制毒化學品管理,陵海都可圈可點。
禁毒宣傳教育現在更是一匹黑馬,“陵海禁毒”微信公眾號,關注人數比“濱江禁毒”多。“陵海禁毒”進軍新媒體之后,因為內容輕松活潑接地氣,關注數達四百多萬,而“濱江禁毒”迄今為止還沒開始試水新媒體。
張區長沒想到他胃口這么大,居然想挖張宇航,不快地說:“想都沒別想,局領導同意都沒用。要知道張宇航不只是我們分局的禁毒大隊長,也是區禁毒辦專職副主任,區領導肯定不會同意放人。”
“張區長,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幫幫忙。”
“你還知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你挖我的墻角,還想讓我幫忙,你是不是喝大了?”
“真沒辦法。”
“不是沒辦法,是根本沒得商量!”
肖云波很失落,輕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問:“那藍豆豆呢,能不能讓藍豆豆來支隊幫兩年忙?”
分局好不容易打造了個亮點,他竟然想來挖墻腳,張區長一肚子不快:“藍豆豆也不行,劉海鵬一樣不行。云波,說了你別不高興,人才是靠自己培養的,總想挖墻腳、摘桃子可不行。”
“我倒是想培養,我支隊民警平均年齡超過四十五歲,你讓我怎么培養?”
“你去局領導說,跟我說有什么用。”
“我跟局領導說了,局領導同意我借調人,正式調動都沒問題。考慮到我們是十幾年的老朋友,我才提前跟你打招呼的…”
“什么意思,是不是想給我來個敬酒不吃吃罰酒?”
“怎么可能,要不這樣,既然張宇航和藍豆豆不行,劉海鵬你又舍不得放,就把韓昕給我。”
“韓昕已經被你借走了,用不著再給。”
“我是說正式調動。”
已經退而求其次了,生怕張區長不答應,肖云波又來了句:“如果你不同意,我只能想辦法連續借調,這也是局領導的意思。”
張區長一個都不想放,可想到“陵海禁毒”樹大招風,想一個都不放不太好,干脆打了太極拳:“不管借調還是正式調動,都要先問問個人意愿,你先跟韓昕談談,如果他愿意辦理正式調動,你再給我打電話。”
肖云波追問道:“如果他愿意,到時候你又不放人怎么辦?”
市區有什么好的?
陵海距市局的空間距離雖然只有三十公里,但陵海人與市區的心理距離起碼有三百公里!
如果患上陵海人民醫院治療不了的疾病,人家只會去東海的大醫院,不會去市里的醫院;教育方面就更不用說了,不是陵海人去市區買房上學,而是市區的人來陵海買房上學。
市區的高等教育也是慘不忍睹,陵海考生誰也不愿意報考濱江的幾所實在不怎么樣的大學。
張區長不認為韓坑會傻到往市區那個人生地不熟、房價高、消費高,甚至連方言都不一樣的坑里跳,不禁笑道:“你只要能做通他的思想工作,我這兒肯定沒問題。”
“行,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與此同時,剛送了點火龍果和柑橘給單位同事的韓昕,正同女友坐在藍豆豆的辦公室里,跟匆匆趕來的張宇航、劉海鵬說打算正式調到禁毒支隊的事。
“剛才說那個吸毒的丫頭傻,我看你比那個丫頭更傻,市區有什么好的,市局機關的工資都沒我們陵海高,你如果調過去,一年要比在分局少拿一萬多!”
藍豆豆好不容易收了個徒弟,可不想徒弟被人家搶走,又急切地說:“支隊這兩年,跟我說了好幾次,想把我借調過去,說什么先借調一年,再想辦法幫我辦理正式調動,我每次都毫不猶豫拒絕!”
張宇航同樣舍不得韓昕走,微笑著補充道:“人家也承諾提豆豆做中隊長。”
劉海鵬則緊盯著他問:“小韓,從你家到行政服務中心,步行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十分鐘。”
“騎電動車呢?”
“三四分鐘。”
“這就是了,小悅在行政服務中心上班,你想去看她走幾步就能到。如果調到市局,哪有這么方便。”
如果評選最不喜歡的城市,在藍豆豆的心目中,濱江絕對位居榜首。
她實在沒心情再剝橘子了,嘀咕道:“市區亂糟糟的,到處在修路。今天開發這兒,明天開發那兒,東一槍西一炮,都不知道市中心到底在哪兒,辦什么事都不方便。”
市區的規劃確實令人不敢恭維,而且確實到處在修路…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調往市區都不是一個好選擇。
韓昕正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張宇航輕嘆口氣:“小韓,你千萬別被肖支給忽悠了,支隊沒你想的那么好。”
姜悅突然有股負疚感,禁不住問:“張大,您是說…”
“我是說從個人發展的角度,支隊的發展空間并不大。”
“對,可不能被肖支給騙了!”
藍豆豆反應過來,眉飛色舞地說:“小韓,禁毒支隊跟刑警不一樣,禁毒支隊只是個正科級單位,編制人數八個,正科職數兩個,就是支隊長和政委,副科只有一個,就副支隊長。”
韓昕好奇地問:“肖支不是副處嗎?”
藍豆豆解釋道:“肖支是副處,不過這個副處是因為做上禁毒辦副主任才提的。姜大是正股級大隊長,不是副科。江大姐只是享受副科待遇,她是以前做過大隊長,退居二線之后調到支隊的。”
“姜大為什么愿意調走給你騰位置,就是調走之后可以解決副科。”張宇航笑道。
韓昕不想讓領導和師傅失望,但幾經權衡還是決定調過去,沉思了片刻,抬頭道:
“張大,劉隊,師傅,我沒想過要做多大官,我是覺得調過去能做更多更有意義的事。而且上次肖支跟我說,支隊接下來會積極參與省廳情報中心的駐滇、駐粵辦工作,實現與東廣、南云禁毒的零距離溝通。”
張宇航愣了愣:“肖支打算讓你搞情報,你正式調過去,就有機會回老部隊看看老戰友?”
“嗯。”
韓昕點點頭,接著道:“肖支說兄弟市局的禁毒支隊都設有情報大隊,我們濱江編制人數少,不具備那樣的條件,但可以在毒品案件大隊下面設一個情報中隊。
我如果愿意調過去,就專門負責情報,專門與出入境邊防檢查站、邊境管理支隊、海關和鐵路公安對接,還有機會參與省廳情報中心的駐滇、駐粵辦工作。”
張宇航沒想到肖支會這么安排,有時間竟無言以對。
藍豆豆忍不住問:“小韓,你懂情報嗎?”
“懂一點,師傅,其實像我這樣的也只能搞搞情報。真要是讓我去辦案,我這一手爛字,連筆錄都寫不好。讓我干別的,那就更不用說了。”
“小悅,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隨他,他想去就讓他去,不想去就不去。”
“小韓,你真要是正式調過去,以后就要跟小悅兩地分居了,就算不搬過去,每天也來回折騰。”
“我知道,我想好了,不就是每天六十公里嘛。”
人各有志,張宇航沒有再說什么。
劉海鵬很想挽留,可想到小伙子也只有去支隊才能真正發揮所長,干脆微微點點頭。
藍豆豆一肚子不高興,拿起手機:“這么大事,跟我們說沒用,要趕緊向局領導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