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曾跟肖支和諶局說過命案比毒案難破,但這個命案主要針對的是發生在荒郊野嶺,或被害人身份搞不清楚的那種。
陵海不是偏遠貧困的邊境地區,沒有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
不但城區和各鄉鎮、各行政村的大小路口有監控,甚至連許多老百姓的家里都裝了攝像頭。
正因為如此,韓昕不認為剛發生的命案有多難破,覺得大隊領導讓趕緊去現場,很可能是嫌疑人作完案之后跑了,需要組織警力展開圍捕。
驅車趕到文峰商場附近,兩輛警車拉著警笛,闖紅燈往汽車站方向呼嘯而去。
緊接著,特巡警大隊的幾輛黑色防爆警車過來了,路過的群眾紛紛停下來拍照,拍視頻,能想象到今晚的微信群會有多熱鬧。
距汽車站僅兩公里,這一路上有四個紅綠燈。
闖紅燈很麻煩,并且前面的車太多了,這會兒就算想闖也闖不過去。韓昕正暗暗心焦,李菜鳥突然打來電話。
“韓哥,汽車站發生命案,你有沒有接到通知?”
“接到了,馬上到現場。”
“我也接到了,我正在往城區趕,最快也要二十分鐘,現在什么情況?”
“我跟你一樣,什么都不知道。”
正說著,前面的車動了。
韓昕果斷結束通話,點了下電子手剎,輕踩油門跟了上去。
前面的車和圍觀的行人更多,盡管有六七個交警和輔警在疏導交通、維持秩序,但雙向六車道的馬路,依然被堵了只剩下兩車道能勉強通行。
韓昕摁下車窗緩緩開到一個交警身邊,亮出證件:“哥,我刑警大隊的韓昕,現場在哪兒?”
人的名,樹的影。
分局的大多民警不認識他,但對韓坑的大名卻如雷貫耳。
交警看了看他的工作證,連忙道:“原來是韓隊,現場在車站東門南邊的小旅館門口,黃大和楊教他們剛過去。”
“好的,謝謝。”
“等等,我幫你開道。”
后面又來了一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交警干脆挎上摩托車,不斷摁著喇叭,在前面引導。
有交警幫忙就是不一樣,連車停在哪兒都不用擔心。
韓昕就這么在交警的弟兄示意下,把車停在特巡警大隊的警車后面,發現對面的人更多,就這么過去很容易被看熱鬧的群眾拍到,趕緊打開行李箱,取出頭套、眼罩、口罩戴上,然后飛快地穿上“現場勘察”的馬甲,鎖好車小跑著橫穿馬路。
“讓一下,給救護車讓一下路,有什么好看的,再不讓就是妨礙公務!”
“說你呢,就知道拍,有什么好拍的,往后退一退。”
“老陳,警戒帶呢,從這兒到那邊,拉起來!”
自行車道、人行道完全被堵死了,車站東門附近人山人海,被擠得水泄不通。城南派出所的民警、輔警和特巡警大隊的民警、特勤,被圍觀的群眾搞得焦頭爛額,聲嘶力竭地維持秩序。
前面不只是人,還有電動車。
韓昕想擠也擠不進去,出示證件、表明身份,估計也沒什么用,只能擠到邊上,等救護車過來之后,跟在救護車后面慢慢往里走。
維持秩序的民警輔警以為他是勘察現場的技術民警,往里指了指,示意他趕快進去,然后趕緊拉上警戒帶,堵住好不容易打開的缺口,防止好奇心爆棚的群眾跟著涌進去。
不進來不知道,進來一看嚇一跳。
一個女子蜷縮著倒在小旅館門口,身上地上全是血。法醫老陳估計也是剛到的,正蹲在女子身邊檢查傷勢。
一個男子倒在花壇里,同樣全身都是血,老陳的徒弟正在檢查。
還有一個男子剛被游耀星等人塞進了警車,許文靜打開勘察箱,取出一個證物袋,用戴著手套的手,從一棵樹下撿起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塞進袋里。
范子瑜看著像是在詢問小旅館的負責人,一邊做記錄,一邊時不時抬頭看看門口的攝像頭。
城區中隊的兄弟正忙著詢問圍觀的群眾,兩人一組,一個做記錄,一個加群眾的微信,跟目擊者要當時拍的照片和視頻…
韓昕好不容易找到正在角落里打電話的黃大,法醫老陳就跑過來匯報:“黃大,兩個人身上多處銳器傷,失血過多,都沒有生命體征,急救中心的醫生建議我們聯系殯儀館。”
“不用搶救?”
“沒呼吸,沒心跳,沒脈搏,雙瞳散大,角膜反射消失,壓眶無反射,人都已經死了,怎么搶救!”
“聯系殯儀館吧。”
黃大見韓昕欲言又止,一邊接著撥打電話,一邊命令道:“小韓,你先去看看兩個被害人和嫌疑人,然后上樓看看兩個被害人住過的房間,確認下他們涉不涉毒,如果不涉毒就回去休息。”
韓昕下意識問:“嫌疑人落網了?”
“嫌疑人就沒跑,不說這些了,趕緊干活吧。”
“是。”
不用問都知道,肯定是情感糾紛引發的命案。
韓昕暗嘆口氣,快步走到警車邊,敲敲車窗。
游耀星正在抓緊時間審訊嫌疑人,以為技術中隊又收集到了什么物證,摁下車窗竟發現是韓坑,不解地問:“韓隊,你來做什么?”
“黃大讓來的,讓我看看嫌疑人。”
“看吧。”
游耀星這才想起大隊接到指揮中心命令之后,黃大和楊教讓值班通知了大隊所有人員,立馬伸開車頂燈。
嫌疑人三十三四歲,國字臉,頭發亂糟糟的,臉色蒼白,被銬著的雙手正微微顫抖,看樣子他后悔了,害怕了。
韓昕低聲道:“把臉轉過來。”
“他不是本地人,跟他說普通話。”
“哦。”
韓昕不敢耽誤同事們的時間,連忙用普通話讓嫌疑人抬起頭,轉過來張開嘴。請游耀星舉起嫌疑人的雙手,看看嫌疑人的手指尤其指甲。然后轉身去看兩個倒在血泊中的被害人。
看完被害人上樓,楊千里和剛勘察完第一現場的許文靜正在房間里檢查。
房間有點亂,氣味有點怪。
床頭柜上的煙灰缸里有幾個煙頭,地板上扔著一坨坨衛生紙,垃圾桶里有幾個外賣餐盒…
韓昕仔仔細細看了看,抬頭道:“楊教,嫌疑人不像吸毒人員,兩個被害人看著也不像。”
剛上任就遇上一起死亡二人的命案,雖然嫌疑人已落網,但楊千里心里依舊不是滋味兒,轉身問:“文靜,你這邊呢?”
“第一現場在樓下,這兒沒什么好勘察的。”
“樓下勘察的怎么樣?”
“該勘察的都勘察了,該詢問的邢隊他們正在詢問。外面有攝像頭,而且嫌疑人是跟兩個被害人先吵先推搡了一會兒才動刀的,整個過程有好幾個目擊者,被好幾個圍觀的群眾拍到了。”
“那就先下去吧。”
“是!”
許文靜剛提著勘察箱走出房間,張宇航和劉海鵬到了。
不等他們開口,楊千里就凝重地說:“三十好幾的人還學年輕人網戀,花了點錢,覺得上當受騙了,明明不是夫妻還學人家抓奸,抓奸就算了還行兇殺人!”
張宇航低聲問:“楊教,聽說嫌疑人是外地人?”
“兩個被害人也不是本地人。”
“不管什么地方的人,嫌疑人落網了就行。”
“只能這么想了。”
楊千里走到門邊,轉身拍拍韓昕肩膀:“小韓,不好意思,發生命案就要啟動預案,大晚上讓你都休息不好。”
“沒什么。”
“老張,老劉,你們也回去吧,明天還有一大堆事呢。”
“行,我們下去跟黃大打個招呼就走。”
三人走到樓下,嫌疑人已經被押解去了執法辦案中心。
殯儀館的車也到了,正在把兩個被害人往車上抬。
圍觀的群眾有增無減,個個舉著手機在拍,也不知道他們在拍什么,韓昕趕緊戴上口罩,同張宇航、劉海鵬一起跟黃大打了個招呼,擠出了人群。
陵海今年發生的第一起命案,來的就是如此突然,破的也是如此迅速…
回家的路上,正感慨像這樣的命案,或者說這樣的悲劇完全可以避免,一個似曾相識的女孩坐在電動車上,摟著一個年輕男子,說說笑笑地從車邊過去了。
輕踩油門,開到他們身邊,赫然發現真是那個小太妹!
只是她的變化有點大,不再像之前那般濃妝艷抹,穿得也沒之前那么暴露,給人的感覺比之前舒服多了。
而她摟著的正是她那個所謂的“小叔叔”,兩個人的關系絕對不一般。
韓昕越想越奇怪,可在路上又方便問,一樣不方便查詢,干脆先回小區。沒想到停好車,上樓時,又在電梯里遇到了他們!
“小叔叔,你明天還去社區嗎?”
“去啊,上午去社區,下午去區委開會。”
小太妹不是健忘就是臉盲,依然沒認出給她介紹誰知道有房源的鄰居。
她的“小叔叔”記性倒挺好,不但一眼認出了韓昕,而且很禮貌的微笑著打招呼。
小太妹也不管電梯里有沒有外人,竟又挽著他胳膊問:“你剛應聘上就要去區里開會?”
年輕男子被問的有點尷尬,一臉歉意地跟韓昕笑了笑,沒有再回答她的問題。
“你在哪個社區上班,是不是我們陵海社區?如果是陵海社區,以后有什么事就可以請你幫忙了。”
韓昕笑看著他,一臉好奇。
年輕男子笑道:“不是陵海社區,是小區斜對面的洋港社區。”
“洋港社區也不錯,離家近。”
韓昕嘴上這么說,心里卻覺得更奇怪。
因為社區就相當于以前的村辦公室或大城市的居委會,工資待遇不高,要做的事卻不少,社區的工作比較適合家庭條件不錯的女同志,小伙子去社區上班,不但會被人笑話,可能連女朋友都找不到。
眼前這位彬彬有禮,看上去應該有點文化,怎么會想到去社區上班,那點工資可能連房租都不夠…
有問題。
肯定有問題!
一回到家,韓昕就給藍豆豆打電話。
藍豆豆以為是命案的事,一對完暗號就緊張地問:“小韓,什么事?”
韓昕換上拖鞋,走到洗臉池邊說:“師傅,你跟洋港社區很熟,能不能幫我打聽個人。”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打聽社區的人做什么,社區全是女的!”
“我打聽一個男的,應該是剛去洋港社區的,好像也姓韓,二十六七歲。”
“打聽這個人做什么?”
“他租住在我們小區,跟我一棟樓,神神秘秘的,有點可疑,這些你知道就行了,悄悄幫我打聽下,幫我摸摸他的底。”
“孽徒”從來不會無緣無故懷疑一個人,藍豆豆一口答應道:“行,明天十點前給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