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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一章:開國(下)昭如日月

  張季輕拉韁繩,車駕在高大的宣政殿下緩緩停下。

  許安微微抬頭,向著臺階之上宣政殿看去。

  疏龍首以抗殿,狀巍峨以岌嶪[jíyè]。

  亙雄虹之長梁,結棼[fén]橑以相接。

  “且夫天子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且無令后世有以加也。”

  他第一次來到這里時,未央宮的繁華,未央宮的壯麗,未央宮的權柄,差點讓他失去了本心。

  這一次他再度站到宣政殿的臺階之下,內心卻是無比的平靜。

  朝陽初升,清晨溫和的陽光灑在了許安的身上,為許安驅散了身上殘存的寒意。

  清風拂過,好似舞姿輕盈的美人一般從他的身側一晃而過,留下的只有淡淡的清香。

  臺階兩側,每隔三級便站立著一名手執長戟的衛士。

  他們昂首挺胸,目不斜視,眼眸之中似有星辰,所有人的眼神都熾熱無比。

  徐鴻、張季二人身穿禮服,落在許安的身后,一人靠左,一人靠右,慢慢的登上了臺階。

  許安呼吸平穩,抬起腳踏上了前往宣政殿的臺階,一步一步,緩緩拾階而上,他的步伐很穩,也很堅定。

  一階又一階,許安抬頭看著上方的宣政殿,他所處的位置隨著他的步伐在緩緩的上升,眼前的宣政殿也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很快,宣政殿的大開的殿門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一名又一名身穿舊衣,罩袍束帶,手按雁翎刀的黃天使者守衛在殿前。

  許安停住了腳步,眼前突然浮現出了些許的霧氣,讓他的視野模糊了起來。

  站在殿前的這些黃天使者,每一個人他都認識。

  跟在許安身后的徐鴻和張季兩人也都停下了下來。

  不只是許安認識,他們也都認識。

  這些身穿著舊衣的黃天使者,正是當初從下曲陽跟隨著他一路逃到井陘關的黃天使者。

  當初跟隨著他一路輾轉而來的二百多名黃天使者,在連年的征戰之中,有一百多人為道捐軀,如今剩下的人只有一百一十人。

  這些人現在早已經都不再是黃天使者,當初許安帶著他們進入太行山中后不斷的擴張勢力,將他們都派了出去管理新募的軍兵。

  他們現在都已經是各部的軍司馬,各曲的軍侯,各屯的屯長,鎮守一方的軍將,鷹狼衛的百戶、千戶。

  曾經的記憶再度涌上心頭,許安的嘴角不由的揚起了笑意,閻忠的安排總是如此面面俱到,兩人相處多年,忘年之交,閻忠能夠明白他心中的所想。

  一百一十名曾經的黃天使者全都緩緩的半跪而下,雙手按在膝上,向著許安低下了頭顱。

  他們沒有行現在黃巾軍新軍禮,而是以舊式的禮節向著許安行禮。

  在他們的心目之中,許安便是“天”。

  而他們,則是黃天的使者。

  無論世界如何的變化,但是他們永遠都是黃天使者。

  他們曾經追隨在許安的身后,一路從下曲陽逃到了井陘關,一統了那八百里太行,太平道崛起的每一場戰斗都有他們的身影,他們到現在為止從未缺席,以后也不會…

  許安神色堅定,邁步走入了宣政殿內。

  殿內是守衛在兩側的軍卒,舉行儀式的大殿,在宣政殿的中殿。

  肅穆的宣政殿內,太平道中的一眾重要將校官員無一缺席。

  涼州牧閻忠站于右首,中軍府府令賈詡站在次位。

  并州牧龔都站于左首,中書府府令許攸站在次位。

  張燕、何曼、于毒、黃龍、周倉、裴元紹、郭大賢、左校等一眾太平道出身,在太行山時期便跟隨在他身后的老將。

  郭泰、韓暹、李樂、胡才等一眾原太岳黃巾的將校。

  李恒、王任、趙樂,鹿臺三家的家主。

  徐晃、劉石、白饒、陶升、白雀、苦曬等一眾選擇加入太平道的將校。

  呂布、成廉、魏越、曹性、侯成、高順、宋憲、魏續,在上郡之戰后一起歸附太平道。

張遼、李德、張揚、李德、郝昭等一眾并州出身的將校  紀昂、管亥、卞喜、管承、張饒、徐和、司馬俱一眾從四州之地,一路輾轉,萬里迢迢而來的四州太平道渠帥。

  涼州一系:楊績、傅祁、馬騰、馬超、龐德。

  冀州一系:顏良、文丑。

  益州一系:趙祗、甘寧、雷銅、吳懿、雍寧。

  太平道內所有的重要將校、還有三府九部的主官,盡皆是齊聚宣政殿內。

  太平道的開國大典,沒有人想要缺席。

  許安抬頭看向前方。

  正前方,是宣政殿正殿的首座,是曾經漢室天子的皇座。

  曾經的皇座已經被撤下,取而代之只是普通的座位。

  沒有代表著天子的龍紋鐫刻在其上,沒有黃金做成的裝飾鑲于其中。

  甚至于臺階也比原來要低矮了許多。

  越過眾人,沐浴著那些熾熱的視線,許安走到了殿中,一步一個臺階的向上走去。

  許安看著眼前已經更換了座位,終于是重新坐在了宣政殿的座位之上,這一次他不再如坐針氈。

  臺階之下,太平道眾人的神色清晰可見。

  許安重新站了起來,進位為王,一般而言都是由他人授予。

  但是許安身為太平道的道主,卻是沒有人可以授予他王爵。

  許安目視著殿內的眾人,沉聲道。

  “自光和七年自如今,已有十載,初平三年(192)年,我進位晉侯。”

  “但,晉不過是一地之名。”

  當初自稱為晉侯只是因為入主了并州,按照法理來說,并州屬于晉地,稱為晉侯才比較合適。

  許安從來沒有想過以晉為國號。

  晉這個國號,承載了太多的不堪。

  春秋戰國時的晉國雄踞一方,為春秋五霸之一,哪怕是最后分裂,也沒有怎么辱沒晉這個名號。

  但是后世的兩晉卻是丟盡了他們先輩的臉面。

  五胡亂華,神州之地飽受折磨,華夏之地的住民毫無尊嚴,甚至淪為兩腳羊…

  許安的眼神堅定無比,提高了聲音,郎聲道。

  “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

  “我等裹黃巾聚眾而起,定當革天命于世間,漢室氣數已盡,黃天必將取而代之!”

  “我太平道必將解放這天下!”

  許安面色肅然,拿起了放在案桌上的玉璽,慷聲道。

  “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

  “云行雨施,品物流形。”

  “大明始終,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

  “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貞。首出庶物,萬國咸寧。”

  “今日開國,我太平道國號當為‘明’!”

  許安舉起了手中王印,肅聲道。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是為‘明’!”

  “昭如日月,是為‘明’!”

  許安的聲音,在宣政殿內回響,特殊的結構使得宣政殿內每一個人都能聽清楚許安的聲音。

  宣政殿內,一眾太平道將校官員無不熱血沸騰。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昭如日月!

  這正是他們心中所希望建立的國家!

  眾人仰望著站在上首的許安,很多人的眼前都不由自主的逐漸模糊了起來。

  他們等待這一天,實在是太久了…

  太多的人倒在了這條充滿了荊棘,布滿了泥濘的道路之上。

  他們為了這一天,付出了太多的鮮血,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數以十萬計的人死在了戰場之上,數以百萬計的人殞命于各地。

  宣政殿內,有一些出身太平道的老將甚至忍不住潸然淚下,他們失去了太多的東西,那些事物全都已經無法挽回,成為了他們心中永遠的遺憾。

  禮樂聲響,宣政殿內,一眾太平道的官員將校皆是紛紛下拜。

  許安張開了雙臂,身穿著甲胄的黃天使者已經走到了近前,為他換上了新制的道袍。

  道袍底色仍然是赭黃色,只是上面加上了一些紋飾,而道袍的形制也是只有太平道的道主才能穿戴的形制。

  這天下除去許安之外,便只有張角曾經穿過,除此之外,再無旁人。

  眾人看著身穿著道主衣袍,頭戴著太清魚尾冠,云履凈襪,腰系絲絳的許安,皆是有些恍惚。

  目若朗星,神清意平,道骨仙風,仙袂飄飄。

  眼前的許安好似走入了人間的仙神,自有一股脫塵之意,甚至讓人忍不住有一種想要跪拜臣服的沖動。

  許安更換了道袍,放下了王印。

  開國大典并沒有結束,宣政殿內開國稱王雖然是正式,但是接下來,他還需要昭示天下。

  他需要讓整個長安城前來的觀禮的百姓,讓那些豪強世家、外國的使使,讓天下的萬眾都得知一個消息。

  一個新的國家已經在華夏的大地之上建立了起來。

  這一次,不僅僅只有劉辟、龔都、閻忠三人跟在許安的身后走出了宣政殿。

  宣政殿外的車隊規模再次得到了壯大。

  張季策動韁繩,車駕再度啟動,這一次的車駕的速度比起之前要快了許多。

  穿越了無數的宮門,越過了無數的衛兵。

  許安再一次看到了長安門的城門。

  而就在此時,他的耳畔已經再度出現了那熟悉吶喊聲。

  長安廣場之上的人群也已經注意到了乘坐著車駕的許安。

  越是靠近長安門,那歡呼聲便是越是高昂。

  跟隨在許安身后的一眾太平道官員無不心潮澎湃。

  車駕停在了登上長安門的馬道之下,許安走下車駕,帶領著太平道的一眾官員登上了城墻,登上了長安門。

  歡呼聲也在此刻再度高昂了起來,長安廣場之上,廣場之上的民眾高舉著手臂,瘋狂的搖動手中的小旗。

  整個長安廣場,已經是變成了黃色的海洋。

  無數的頂盔摜甲的黃巾軍武卒和銳士守衛在長安廣場之上,昂首挺胸,充滿了朝氣。

  雍寧看著城樓之下的廣場,他再也難以掩飾震驚的神色。

  他今日凌晨左右便進入了應天府中,等候著許安的到來,開國大典的舉辦,他沒有見到外城的景象。

  當他真正的聽到這猶如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之時,他才真正的感受了太平道的恐怖。

  “這就是…民意嗎…”

  水則載舟,水則覆舟。

  雍寧曾經從來就沒有看起過那些小民,那些小民愚昧無知,毫無力量。

  他當初覺得,就算是再多的人,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益州黃巾軍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是現如今,他覺得自己錯了。

  錯的離譜…

  眼前的一切,一路來時的所見所聞,一路以來太平道的強盛的力量,都讓雍寧的固有觀念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他原本心中其實都還有其他的想法,但是現如今,他沒有在沒有一絲反抗的想法。

  他很清楚,他們絕對贏不了對抗太平道的戰爭,他們已經徹底的輸了。

  甘寧神色肅然,看著廣場之上沸騰的人群,那回響在耳畔,震耳欲聾的呼喚聲,都讓他感到難以置信。

  他從廣場上的人群之中移開了目光,將其放在了許安的身上。

  他知道,這歡呼聲不是對著他,也不是對著旁人,而是對著許安。

  他實在難以想象一個人竟然可以如此受人尊崇,受人愛戴。

  他現在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曾經差點消亡的太平道,現在卻能有如此的聲勢,能夠占據四州,跨州聯郡…

  許安望著廣場之上沸騰的人群,心中的激動也不比任何人要小。

  平復了一下心境,許安向著左右各看了一眼。

  太平道內的一眾將校官員已經退到了他的身后,所有人的眼神之中幾乎都有火焰在跳躍。

  許安正過頭看向前方,登上了城樓不久前修好的臺階之上,以確保廣場下的人能夠看到他的身影。

  “大哉!乾元…”

  許安高昂的聲音隨著擴音道具緩緩的傳向遠方,傳向廣場。

  四周肅立的騰驤衛大聲重復著許安的言語,他們很早就已經背下了許安要說話。

  一字不差,一詞不錯,上千名騰驤衛的聲音在長安廣場之上響起,許安要傳達的話語全部都被傳達入了眾人的耳中。

  “昭如日月,是為‘明’!”

  最后一句話落下,整個長安廣場卻是一片寂靜。

  沒有歡呼聲,沒有吶喊聲,沒有喧嘩聲,似乎是有仙神施展了定身術一般定住了所有的人。

  然后就在下一秒,喧嘩聲陡然起,如同鐘鼎之中沸騰的滾水一般,并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在眾人的耳中回響。

  但是隨后,那噪雜的聲音逐漸的變得整齊了起來逐漸清楚了起來。

  到最后,整個長安廣場,整個長安城之中,只有一句話在回響。

  “大明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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