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五月二日 蜀郡,廣都城內外皆是一片歡騰。
街道兩側皆是挑著飯食、拿著水酒的民眾。
古語云: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只是這一次,他們歡迎的軍隊嚴格意義上來說并非是什么王師。
那些贈送吃食和水酒的民眾也并非是什么平頭百姓,他們都是益州的本土豪強世家中人。
當身披著堅甲,手持著長槍,排列成隊列的益州軍軍卒走入廣都城中之時,城內的喧嘩聲此時也達到了最大。
城門處,數百名蓬頭垢面,滿身血污的軍卒被五花大綁著跪在地上。
四周的人皆是面帶慍色,不懷好意的盯視著那些軍卒。
這些被綁住的軍卒正是劉焉麾下的東州兵!
任憲手執馬鞭,身穿華鎧,頭戴鐵冠,挺著脊背坐在馬鞍之上,居高臨下面無表情的俯視著那些雙目無神,死氣沉沉的東州兵。
“就地格殺,不留一人。”
任憲的眼神只在那些東州兵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重新收了回來。
“將這些豚犬的首級掛在廣都城的城門之上。”
任憲面無表情,語氣森然。
中原動蕩,南陽和三輔地區的人逃入了益州,要是遵紀守法那便也就罷了。
但是那些人,卻是看準了劉焉就任益州牧根基不穩,找上了劉焉。
那些東州人和劉焉狼狽為奸,作為劉焉的爪牙,橫行地方,違法作亂。
東州兵軍紀敗壞,私闖民宅,劫掠財物只是家常便飯。
益州本土的豪強世家因為被打壓,由任歧和賈龍兩人帶領軍隊進攻劉焉,被東州兵擊敗之后,東州兵的氣焰更為猖狂。
他們并沒有因為遭到了反抗而反思自己的行為,而變得收斂起來。
他們看到了反抗,于是將手中的屠刀磨得更加的鋒利,將身上披掛的盔甲打造的更為堅固,哪里有反抗的聲音,便讓那里再也無法言語。
到后來,他們甚至敢于洗劫聚落,敢于劫掠商隊,而劉焉對于東州兵的作為卻是抱著默許的態度。
甚至截殺商隊之事,或許就是劉焉暗中授意,否則那些東州兵為什么敢于如此膽大妄為,漠視王法。
城頭變幻大王旗。
飄揚在廣都城之上的旌旗還是火紅色的旌旗,但是旌旗之上的字符卻是早已經改變。
任憲不是什么蠢人,他攻占了江州,第一時間便是派 出使者前往陳都面見天子。
先是上書劉焉作天子才能使用的乘輿車具,以及劉焉招募東州兵,以為私軍,并派遣張魯北上攻取漢中郡,故意斷絕交通,不再和外界聯絡,意欲在益州稱帝。
又說劉焉管轄益州之時,縱兵劫掠,大肆屠殺,以致于民怨沸騰。
他們想要歸附朝廷,但是卻被劉焉阻止。
劉焉掌控益州不想著回歸朝廷,反而是想要占據巴蜀之地自立為王,稱帝建制。
并指出其上書改刺史而置州牧就是為了圖謀益州、交州等偏遠州郡,以圖謀自立。
為了讓陳都朝廷相信,任憲還在其中編造和將一些傳言都寫了進去。
譬如,本來想領交州避禍的劉焉因為聽侍中董扶說益州有天子之氣,改向朝廷請求為益州牧。于是以劉焉為監軍使者、益州牧,被封為陽城侯,命其前往益州逮捕郗儉,整飭吏治。
有善于面相的人說吳懿妹妹吳氏日后將有極尊貴的地位,于是劉焉便跟隨自己入蜀的兒子劉瑁迎娶了吳氏。
不得不說任憲的判斷是正確的,劉焉之所以提出改置州牧,并請益州牧,確實是有著不小的野心。
“殺!”
冷酷無情的殺伐聲自城門處響起,刀劍入肉之聲霎時間連成一片。
哀嚎連連,慘叫遍地。
上百顆人頭滾落于地,數百具無頭身軀撲到在土,猩紅的鮮血流淌而出匯聚成一條又一條的小溪,最終匯聚在低洼的地方匯聚成了一汪血色的小潭。
如果世間真有阿鼻地獄,那么恐怕合廣都城門處現在的場景應該是一般無二。
那些哀嚎聲和慘叫聲并沒有任憲的心緒有過多的波動。
那些為虎作倀的東州人不值得半點的同情。
帶領著親衛走到了街道之上,任憲的臉上重新換上了一副面孔,他面帶著笑意,手執著馬韁,不斷作揖回禮。
一時間,坊市街道之間皆是恭賀、威武之聲。
任憲在城中帶領著大軍游行了一番,然后留下了一部分人守備廣都城,便帶領著其他的軍兵退出了廣都。
攻破廣都,確實是一場大勝,廣都攻破之后,綿竹的南部屏障便只剩下了成都。
“成都…”
任憲手執馬鞭,牽引著戰馬緩緩向前。
走出了廣都的北門,那淡去了不到片刻時間的金戈鐵馬之聲又再度回到了他的耳畔。
廣都城北,一座座營壘林立,騎乘 著戰馬的斥候隊打著令旗正在向著北方飛速的移動而去。
一隊又一隊身穿著紅甲的軍卒扛著長槍步入營壘之中。
“成都軍情!”
就在任憲帶領著親衛騎軍想要進入大營之時,一名背插著負羽的騎兵疾馳而來。
那傳信的騎兵勒住了戰馬,停在在了任憲的左前方,稍微平復了一下呼吸,立即稟報道。
“劉焉親領東州兵兩萬人,郡兵八千人進駐成都,并于城外設下營壘,相互呼應。”
“龐羲領東州兵約八千退守于于廣漢郡雒縣,益州黃巾軍并沒有追擊,我軍使者無法聯系益州黃巾軍,他們似乎有向著巴郡北部和東部發展的想法。”
“就知道,這些蟊賊關鍵時候必定排不上用場。”
婁發冷哼了一聲,鄙夷道。
“益州黃巾如此行事,早在任將軍的預料之中,趙祗能統領殘存的黃巾抵抗如此之久,這一次還能攻下廣漢、安漢兩城,定然不是什么蠢人。”
沈彌沒有太多的表情,他的神色頗為淡然,彷佛在說什么無關緊要的事情。
“益州黃巾軍如今不過是想要趁著我軍和劉焉爭斗之際壯大自己,擴展地盤。”
“這一次益州黃巾軍能夠拖住龐羲如此之久,還讓龐羲小敗了一陣,折損了不少的軍將已經是極為可貴,對我軍來說也算是幫了大忙。”
“我們算計他們的時候,他們也在提防我們。”
“趙祗…”
任憲雙目微瞇,咀嚼這這個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名字。
這個人當初在馬相起事的時候和馬相并列,又在馬相兵敗之后,蟄伏了許久,本以為益州黃巾軍會在各方的清剿下蹦跶不了幾日,但是現在看來,這個趙祗有些不同尋常,以前或許是馬相的光芒太盛,讓人忽略了趙祗。
“既然劉焉這個老匹夫已經到了成都,我們也得加快步伐了…”
任憲面色微微有些猙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北方。
“傳令三軍,明日四更造飯,五更出發!”
任憲環顧著四下,怒聲吼道。
“讓那群東州狗知道,我們益州人手中的刀槍要遠比他們的鋒利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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