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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前進

  “轘轅山,山路險阻,十二曲道,將近復回,故曰:轘轅。

  轘轅關上,皇甫嵩依靠著在殘破的關樓之上俯瞰著關外黃巾軍的大營。

  天色微明,雞鳴聲已響,遠方的群山之間已經出現了一抹亮光,天色很快將會亮起,籠罩著大地的黑暗很快便將會被光明徹底的驅散,只能躲藏于墻下灰暗之處。

  太陽高高在上,任何黑暗在其光芒之下都無所遁形,都會被其同化。

  皇甫嵩面色凝重,一切都在按著計劃行事,但是皇甫嵩的心情依舊沉重無比。

  一力降十會,現在的黃巾軍在許安的帶領之下就如同一個正值壯年的格斗家。

  三萬五千大軍,其中有兩萬余名精銳步卒,還有一萬五千名精銳的騎軍。

  攻城戰騎軍沒有多少的用處,但是正是這一萬五千名騎兵讓漢軍只能束手束腳,被死死的束縛在轘轅關中。

  無論是出城野戰,還是夜襲,都沒有辦法成功,更不用提派兵出關反擊。

  黃巾軍的騎軍冠絕天下,無論是幽州的突騎,還是并州的弓騎,還是西涼的鐵騎,都是其手下敗將。

  皇甫嵩清楚的知道裝備著新式馬具的騎兵,相比較于此前的騎兵戰力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出關反擊,夜襲之類的戰法,都不可能實現。

  現在皇甫嵩麾下的部曲,一共只有兩千名騎兵。

  步卒便是原來轘轅關中的兩千余名守軍之外,豫州陽城的三千守軍。

  陳都之中的三千城防軍被皇甫嵩全部帶了出來,八千禁軍,只余下了兩千,還有各個郡國征募而來的五千名郡兵。

  三者加起來共計有兩萬余人。

  除了這兩萬人外,皇甫嵩還通過詔令在潁川郡募集了八千人郡兵。

  不過這些人說是郡兵,實際上就是潁川郡各世家的家兵和家將,以及族人。

  昔日漢靈帝劉宏采納了劉焉的意見之后,改置州牧,允許自行募兵,后來四州黃巾并起,中原動蕩不休,劉宏又允許地方編練鄉勇協防。

  冀州之戰時,盧植掌控的近十萬大軍,其中很多其實都是鄉勇部曲。

  這些鄉勇的實力或許不如正規的部曲,但是他們吃得飽,穿得暖,也有力氣,比起那些揭竿而起的普通黃巾軍來說,要厲害的多。

  世家豪強之中,不乏通曉兵法與練兵之術的人,這些鄉勇演練軍陣,習戰法,其實有些優秀的鄉勇部曲比郡兵的訓練還要嚴苛。

  動蕩之世,人命貧賤如草芥,他們必須要擁有一支足夠強大的武裝力量保護自己的家族,使得自己的家族不會成為這個亂世的又一犧牲品。

  亂世風云起四方,有兵就是草頭王。

  這個道理,并非是什么太過于深奧的道理。

  亂世之中,能夠起決定作用的,只有手中的刀兵,只有身上的盔甲,只有絕對的武力!

  文章?

  再錦繡的文章,在亂世之中也難敵刀兵。

  西漢未央宮藏著的錦繡文章何止千萬篇,但是那些錦繡的文章,那恢弘的史詩,只需要一把大火便可付之一炬。

  轘轅關外,黃巾軍大營早已經忙碌了起來。

  旌旗在疾風之中飄揚,大量的騎兵奔馳在黃巾軍大陣的左右兩翼護衛著步卒的兩翼。

  一道道拒馬橫在黃巾軍的軍陣之前,雖然黃巾軍知道漢軍缺乏騎兵,沒有任何的機會出城反擊,但是他們仍舊做好了該做的準備,一絲不茍的猶如做工精細的木偶一樣按照既定的程序一板一眼的行動著。

  “咻————”

  關外的哨音仍舊是那么的刺耳。

  皇甫嵩雙目微瞇,他實在是反感那尖銳的哨音,那哨音就如同催命的信號一般,直刺入他的耳中,讓人無比的不適。

  轘轅關外,一輛接著一輛高大的投石車被緩緩的推出了大營。

  那些龐然巨物被戰馬,被黃巾軍的軍卒拖拽著緩緩向前移動著。

  皇甫嵩的呼吸微微粗重了起來,那些在黃巾軍之中被稱為“配重拋石車”的戰爭兵器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拋射石彈的距離居然超過了百步,而且轉進自如,可以隨意的移動,不需要大量的人力來操縱。

  轘轅關上也有拋石機,都是固定在關墻之上的,需要大量的軍卒拖拽,借助力量才能拉動拋石機,向著關外射擊石彈,射程甚至不到黃巾軍拋石機的三分之二。

  皇甫嵩雙眉緊蹙,盯視著轘轅關外整整緩緩行駛的的“霹靂車”。

  大量的騎軍圍繞在霹靂車隊的旁側,護衛著霹靂車。

  漢軍如果想要派遣精銳部曲來搗毀黃巾軍中的霹靂車,那么他們必須要先突破了由三千余名騎軍組成的包圍網,隨后面對著數曲全副武裝的黃巾軍武卒。

  轘轅關外,傳來了第二聲哨音。

  第二聲的哨音相對于第一聲的哨音更為長,也更為刺耳。

  “黃巾軍馬上就會發起進攻,請將軍暫時離開關墻,很快黃巾軍的拋石機就會向著關墻拋射石彈。”

  梁衍上前了一步,提醒道。

  轘轅關的關樓早已經是殘破不堪,毀于了黃巾軍的炮火轟擊之下。

  皇甫嵩沒有動身,梁衍的話語似乎沒有被他聽進去。

  皇甫嵩伸出手放在旁邊斷裂的一處欄桿之上。

  他的思緒有些發散,那巨大的拋石車,讓他不禁有些膽顫心驚。

  新式的馬具,還有這可以自由移動,快速轉進,不需要多少人力的拋石車,讓他感到了危險。

  城池無用,關隘無用,唯一有用的便是地形。

  最終受益的…

  似乎是那北地的胡人。

  鮮卑、匈奴故地,根本沒有辦法控制。

  草原之上,不能耕種,胡人眾多,難以設立郡縣,難以管理。

  北地的胡人一茬接著一茬,似乎永遠不會滅亡一般。

  走了匈奴,還有婁煩,走了婁煩還有東胡。

  等到他們都走向了衰亡之時,鮮卑又再度從匈奴、婁煩等部落的故地之中崛起。

  就在皇甫嵩陷入了思索之時,轘轅關外,黃巾軍的拋石車已經停了下來,拋石機旁側,無數黃巾軍的軍卒正在忙碌。

  “將軍,還請立即離開關墻。”

  梁衍再度上前了一步,加重了語氣。

  昨天許安抵達了轘轅關,今天這一波的攻擊,黃巾軍推出了更多的拋石車,還動用了大量的步卒,絕對不是虛張聲勢。

  黃巾軍這一次的攻擊必定如同驚濤駭浪一般。

  梁衍跟隨著皇甫嵩征戰多年,他看得出一支軍隊的精氣神,也能從一些細微的變幻之中看出敵軍主帥的心理活動。

  現在黃巾軍,好似一個滿腔怒火的拳手剛剛登上了拳臺,那揮出的第一拳必定是最為犀利的一拳,

  現在的許安,在壓抑著憤怒…

  轘轅關外。

  許安牽引著座下的戰馬緩緩向前,走到了一處土丘的頂點。

  轘轅關是洛陽八關之一,位于偃師與登封、鞏義交界處的轘轅山上,為洛陽通往許、陳的捷徑要沖。

  關處鄂嶺坂,在太室山和少室山之間,道路險隘,有彎道十二,回環盤旋,將去復還,故稱轘轅關。

  轘轅關的地形,就算是黃巾軍擁有配重投石車這樣的戰爭兵器,依舊不好進攻。

  自古以來攻城戰的守方可以依靠著城墻,可以依靠著有利的地勢,精良的守城器械占據大量的優勢,從而以劣勢的兵力抵御數量遠多于其的軍力。

  轘轅關的地形經過了鷹狼衛的考察,大致的地形許安已經了解。

  轘轅關根本不能讓進攻方展開大規模的進攻。

  轘轅關山徑崎嶇,僅容行人之鱗次,石,莫濟輿馬之馳驅。

  民國時期,從黃河北征用民工對鄂嶺口路段進行了擴修。

  因山高道險,施工難度大,民工傷亡頗多。擴建后,路面因石多土少,仍坎坷崎嶇,形成十八彎盤旋上下,后稱為“十八盤”。

  轘轅關上,山勢雄偉險要,石壁嶙峋似劍,中有道路曲折盤桓,怪石嵯峨,晨霧遮掩,行人來往其上,從山下向上看,好似神仙騰空駕云一般,故有“轘轅早行霧中游”之說。

  陡仄轘轅道,翠屏列上巔。

  高峰常礙日,密樹不開天。

  風急摧殘葉,關狹鎖云煙。

  早行憑眺望,靄靄白云連。

  轘轅關上,漢軍火紅色的旌旗在許安眼前招展。

  那一眾火紅色的旌旗之中,有一面旗幟格外的高大。

  那是皇甫嵩的大纛旗!

  許安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旌旗,都不會忘記的事物。

  那面大纛旗上的顏色,不是火紅色,而是鮮紅色。

  那大纛旗是用鮮血侵染而成的旗幟。

  是廣宗城,是下曲陽,是整個冀州,整個天下數以百萬計被屠戮的黃巾軍軍卒鮮血所侵染而出的旌旗,而侵染而出的大纛。

  第三聲的哨音自許安的身后響起,徐鴻吹響了掛在胸前的竹哨。

  “放!”

  就在哨音響起的同一瞬間,就在許安站立的土丘旁側土山之上,投石車隊的隊率狠狠的向下揮動了手中的藍旗。

  那些土山都是黃巾軍的軍卒一點一點用泥土堆砌而成的土臺,為的就是使投石車有平臺可以進攻。

  二十架巨大的配重拋石車驟然發出了他們的怒吼,二十枚石彈劃破了低沉的長空,向著遠方隱匿在山林草木之間的轘轅關呼嘯而去。

  整整一個上午,黃巾軍的投石車都在對著轘轅關瘋狂的轟炸,狹小的地形使得黃巾軍無法投入更多的投石車,但是二十架也足夠了。

  黃巾軍的投石車更換了三四批次,負責操控投石車的軍卒也更換了三五波。

  此時的轘轅關已經籠罩在了厚厚的煙塵之中,不看重復的轘轅關關墻已經開始分崩離析,已經開始倒塌,漢軍工匠連夜的搶修就在一個接著一個的石彈轟之下付諸東流。

  “咚!”“咚!”“咚!”

  黃天戰鼓昂揚的鼓聲從黃巾軍的中軍傳來。

  “第一波攻擊,由第一武卒營主攻,陷陣營負責接應。”

  許安的面色凝重,他沒有猶豫,直截了當的下達了命令。

  負責傳令的傳令兵昂首挺胸向著許安行了一禮,隨后一拉韁繩絕塵而去。

  很快,黃巾軍的大陣之中便傳來了喧嘩的聲音,無數的旌旗招展,向前緩緩而去。

  一輛又一輛裝載著弓箭手的高大井闌跟隨著黃巾軍武卒營的軍陣向前穩步推進,轘轅關的關墻不長,可以容納通行的地方狹隘的可怕,攻城云梯根本沒有辦法推上前去。

  黃巾軍的武卒只能是將身形隱藏在厚重的盾車之后,扛著帶著倒鉤的木梯向著轘轅關進攻。

  “投石車角度抬頭些許,不要停止投石,掩護我們的步兵推進。”

  許安面色肅然,他沒有如同徐晃之前指揮的一般讓投石車隊停止進攻。

  “投石不停,漢軍應該不會在城墻上留下什么人,頂著石彈,沖上去!”

  徐晃此前進攻轘轅關事,每次都是以投石車轟擊,然后再派遣步卒進攻。

  漢軍習慣了這樣的節奏,就在昨日送來的情報也證實了許安當時看著徐晃指揮攻城時漢軍的動向。

  漢軍每次在黃巾軍的投石車拋射石彈之時,都會躲在城墻內里的下方和藏兵洞的里面,不會在關墻上留下什么人。

  雖然讓投石車隊繼續轟擊有可能會使得正在進攻的步卒被誤傷,但是卻能打一個漢軍出其不意。

  許安緊握著手中的千里鏡,看著遠方的轘轅關。

  一聲又一聲銳利的哨音,一聲又一聲的低沉的號音在許安的耳畔響徹。

  鏡頭之下,成百上千名身披著鐵甲,手執著刀槍的黃巾軍武卒,正仰著頭,舉著盾,向著位于高出的轘轅關攀登著。

  石彈從他的頭頂上空呼嘯著而過,其中有一枚石彈的飛行軌跡矮的可怕,在鏡頭之中,幾乎是擦著黃巾軍武卒的軍陣頭頂而過。

  那枚石彈最終狠狠的砸在了轘轅關的關墻之上,但是不知道是力度的問題,還是角度的問題,石彈被彈了開來。

  巨大的石彈落于地上,在重力的作用之下向著山下滾去。

  石彈滾動而下,黃巾軍武卒原本嚴整的軍陣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變故,變得有些混亂了起來。

  “停止射擊!”

  許安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鏡,冷聲喝令道。

  兩側的土丘,二十架拋石車幾乎是在瞬間,便停下了繼續激發的動作。

  投石車的精準度終究是差了太多,步炮協同這樣太過于先進的理念根本不適合冷兵器時候的投石車和步卒協同。

  不,能爭取到這些時間,其實已經夠了。

  黃巾軍第一武卒營,已經借著投石車的掩護抵達了距離轘轅關關墻一個相當之近的地方。

  轘轅關下,一名符祝躍出了軍陣,他高舉著手中的雁翎刀,怒聲高吼。

  “同道們,為了,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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