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之國,四塞以為固:北有甘泉、谷口,南帶涇渭,右隴蜀,左關阪,奮撃百萬,戰車千乘,利則出攻,不利則入守,此王者之地也。
被山帶渭,東有關河,西有漢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馬。
關中被四面群山環抱,山脈阻塞,僅留下數處關口。
獨以一面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
關中者,天下之脊,中原之龍首!
關中之地不僅僅是戰略要地,也是天下最為富饒之地。
自秦以來,關中便一直都是天下的中心,秦漢兩朝皆以位處關中的長安為都城掌控天下。
雖然光武帝劉秀中興漢室,將都城遷至了東方的洛陽,但是關中的繁華依舊沒有衰減多少。
去除了都城的關環,關中之地仍然可以稱得上天下最為富饒之地。
沃野千里,天府之國。
用這樣的詞來形容關中之地,完全不顯得的過分。
許安之前占據著涼、并兩州、司隸河東、幽州兩郡,三郡烏桓西部的草原,還有西部鮮卑南部之地,皆被收入其囊中,實際控制的疆域,無論是孫堅還是袁紹都無法與其比擬。
但是這些地方大多都是地廣人稀之地,很多地方都是草原,沒有辦法耕種。
歷史上無數的事例都向許安證明了,將草原變成耕地只會勞民傷財,最后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最后還要飽嘗草原荒廢的惡果。
許安自然也不會逆勢而行,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實際上僅河東郡一地收取的糧食,便快占到了太平道糧食總量的一半。
而就算是這樣,河東郡的土地相比于關中之地,卻是還要差上不少。
關中之地,河網密布,真可謂沃野千里,地勢平坦,便于耕種。
現在的關中并沒有如同原本的時空那般遭,在經歷了董卓之亂后又遭到了李傕、郭汜兩人的洗劫,最后成了十室九空,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的景象。
董卓于華陰兵敗自刎,董旻、董越、牛輔、李儒皆是隨著董卓一并戰死。
郭汜死在了汾水的南岸被呂布所陣斬,李傕被馬超于蕭關梟首。
華雄、張濟死在了偃師,胡軫下落不明,段煨、樊稠、徐榮帶著麾下共計兩萬余名軍兵投降。
關中之地就此易手,曾經盛極一時的董卓勢力就此煙消云散。
關中仍然有數百萬之民,這數百萬之民足以保證沃野千里的關中不缺乏人來耕種。
原本的時空之中,韓遂、馬超兩人占據了關中,但卻是仍舊缺少糧食,無法維持龐大的軍隊。
這樣的情況,是因為當時的關中歷經數次動蕩,人口已經極為稀少。
現在的關中卻沒有經歷那么的動蕩,它仍舊是這天下最為富饒的地方。
田肥美,民殷富,戰車萬乘,奮擊百萬,沃野千里,蓄積饒多,地勢形便,現在的關中比之昔日那個支撐著秦國橫掃六合的關中并不差上多少。
寬闊的官道之上,一支軍隊正在其上緩緩的行進著。
土黃色的旌旗迎風招展,也昭示了他們的身份。
官道之上除了這支正在行軍的黃巾軍之外,再無一人,就是官道不遠處的農田之中也不見一人,那些田地并不是荒地,只是勞作的農戶為了躲避戰亂,全都已經離開了居住之地,不知道躲往了何處。
陳伍看著那些長勢喜人的莊稼,眼眸之中不禁流露出了艷羨。
不知道攢下來的軍功田是否可以換取這里的田土,如果是真的可以換取,那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了。
“別看了,再看那也不是你的。”
就在陳伍陷入遐想之時,一只手突然繞過他的脖頸,搭在了他的肩上,卻是一臉賊兮兮的田璋靠攏了過來。
“嘖嘖,這等上田要是拿軍功去換,只怕要折掉不少。”
“我看你是又想受罰了。”
陳伍嫌棄的打開了田璋的手。
“要是戰時行軍,你信不信王起能給你用麻繩釣在臺上打。”
田璋咧開嘴,不由的吸了一口涼氣,同時手向著后背摸去。
被吊打這個事情,每次陳伍一提,田璋就沒有話說了。
“王起好歹也是我們老什長了,誰知道一點面子都不給…”
黃巾軍中行軍分為兩種。
一種是戰時,戰時行軍,處于戰爭狀態之時,各部曲行軍都是有明確的規定,每日行軍多少里,何時抵達終點都做了規章制度,而且行軍之時,不允許言語,甚至不允許偏頭。
將校之間交流,都只能是傳達軍令,不允許有其他的無意義的交流,擔任著軍法官的符祝會嚴格的執行軍律。
第二種便是正常行軍,相對于戰時狀態來說無疑是要寬松的多,只要每日行軍的規定里程相比于戰時少了很多,而且各項規定也寬松了很多。
也允許士兵和將校在行軍的途中偶爾交流,氣氛相對要寬松的多。
華陰之戰勝利,關中諸城皆是傳檄而定,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豪強世家、達官貴人,皆是出城跪迎。
關中之地實際上已經是被黃巾軍掌控在了手中,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和如日中天的黃巾軍對立,觸碰黃巾軍的底線。
所以許安也下令解除了戰時狀態,而現在說是正常行軍,其實不如說是勝利行軍。
田璋嘟嘟囔囔,抱怨了起來。
陳伍對田璋真的是無可奈何了,田璋被王起當初用麻繩吊起來,其實也是因為太過于話癆了,但是也不過是讓田璋收斂一點。
陳伍無可奈何指著前面正在上坡的隊伍說道。
“你們屯的軍卒還在前面,你要是離得太遠了,軍法官可不會留情的。”
如今他是屯長,有整肅屯內行軍隊列的職責,不需要站在隊列里,但是也不能隨便走動,田璋這已經是違紀了。
“不怕,老趙被我支到了右邊,看不到這邊的情況。”
田璋拍了拍胸脯,頗為自豪。
陳伍無奈的用手扶住了額頭,他實在是對田璋無語了。
“起義的號角,響徹了長空!”
一道歌聲突然在隊列之中響起。
陳伍和田璋兩人循聲望去。
“軍歌多嘹亮,旌旗在飄揚!”
很快,便有人發出了回應。
“絕不畏懼強權,同壓迫抵抗。”
田璋和陳伍對視了一眼,兩人一起笑了起來,跟著一起唱了起來。
“萬丈的榮光照耀著胸膛!”
更多的人加入了歌唱之中,官道之上一眾黃巾軍的軍卒皆是應和了起來。
“起義的號角,響徹了長空!”
“軍歌多嘹亮,旌旗在飄揚。”
“絕不畏懼強權,同壓迫抵抗。”
“萬丈的榮光照耀著胸膛。”
“起義的號角,響徹了長空。”
“同道們齊步,勇敢向前沖。”
“太平道的旌旗,正高高飄揚!”
很快他們后方行軍的隊列也不甘示弱,同樣放聲高歌。
這首歌是宣教司編寫的一首軍歌,無論是旋律還是歌詞,都不同于那些文縐縐的所謂的歌賦。
長距離的行軍往往枯燥無比,不在戰時狀態行軍時,將校和符祝也喜歡鼓動麾下的軍卒唱歌來消除疲勞。
剛剛起頭的人,正是陳伍屯內的符祝。
“太平道的旌旗,正高高飄揚!”
就在眾人高歌之時,前方突然傳來了一陣巨大的喧嘩聲。
“嘩————”
田璋面色一變,面色瞬間沉了下去,按著腰間的雁翎刀三步并作兩步,向前快步跑去。
田璋雖然性格比較跳脫,但是他仍然不失為一名合格的軍官。
陳伍、田璋、楊木、趙絮甚至包括鐘厚在內都接受了太平道陸軍學院的為期一年的學習。
聽到喧嘩聲的同時,陳伍也是面色一變,舉起了拳頭,沉聲喝道。
“警備!”
一眾正在歌唱,原本是興高采烈的黃巾軍軍卒在聽到陳伍號令的一瞬間,便停駐了腳步,閉上了嘴巴,同時拿下了扛在肩上的長槍。
陳伍握拳的右手懸在空中,屏氣凝神望向前方,警戒哨未響,證明并非是遇到了伏擊,也沒有遇到敵軍,所以他也并沒有下達列陣的號令,而是繼續觀察著情況。
“陳伍!”
陳伍抬起頭看向前方,那是田璋叫他的聲音。
此時的田璋已經登上了緩坡的頂部,他站在坡頂,面色激動,舉著手指著前方,似乎在顫抖。
之所以陳伍覺得田璋在顫抖,因為田璋叫他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陳伍放下拳頭,向前走了數步,他有些疑惑,不能理解田璋為什么是這樣的反應,他也不清楚前方到底發生了什么。
“快來!”
站在坡頂的田璋向著陳伍瘋狂的招手。
陳伍按耐住好奇,按著腰間的雁翎刀緩步向著坡頂行去。
而就在這時一陣更為巨大的喧嘩聲從前方傳來,蓋住了田璋的聲音,猛然貫入陳伍的耳中。
但是陳伍仍舊沒有聽到那喧嘩聲意味著,無數的人聲夾雜在風中,實在難以辨別。
陳伍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這個時候,他耳畔的聲音也越發的清晰,那些原本各一的人聲似乎正變得整齊起來。
“萬勝!”
陳伍聽了出來,那是呼喝萬勝的聲音,那是歡呼的聲音,屬于他們黃巾軍的戰呼。
不等陳伍邁出最后一步,田璋便一把將陳伍拉上了坡頂。
首先映入陳伍眼前的是西面無比刺目的陽光,此時已經是快到了黃昏之時,太陽還沒有落入地平線之下,雖然逐漸沒有了正午時分那么奪目,但是仍然難以直視。
陳伍不由自主的舉起了手放在了眉間,擋住了那刺目的陽光。
“發生了…”
陳伍正準備詢問田璋,但是話未說完,他便閉上了嘴巴,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就在前方,就在遠處,在官道的盡頭有一座巨大的城池橫在其上。
那巨大城池,僅僅是城垣便一眼難盡,雖然相隔深遠,但只是一眼便感覺猶如心臟遭到了重錘猛烈的敲擊。
城池外圍,有大量的民居散落于四周,如同晚間的夜空,無數的繁星一般分散于中央最為明亮的皓月外圍。
官道之上,無數土黃色的旌旗招展,無數的軍卒高舉著手中的兵刃,高聲的歡呼著。
“那就是長安城嗎?”
陳伍怔怔的看著前方那巨大無比的城池,有些發愣。
記憶之中那龐大恢弘的晉陽城在如今眼前長安城的對比之下,卻是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萬勝!!”
無數的軍卒振臂高呼,山呼海嘯的吶喊聲隨著疾風向著遠方傳去。
“這就是長安城嗎…”
許安望著眼前景象,眼眸之中也不由的閃過了一絲震驚。
饒是他見過了高樓大廈,見過了鋼筋混凝土修筑而成的城市,見過了無數壯觀瑰麗的景象。
但是眼前的長安城仍舊是讓他的內心起了波動。
長安城外那如同繁星一般的房屋、田地,星羅密布。
被眾星捧月在其中的長安城,城墻高大,一座座箭樓聳立,一座座城門佇立,墻內的華麗恢弘的宮殿高大無比,單單是往上一眼,便只覺得美不勝收。
星月輝映,映出了一幅壯麗無比的畫卷。
許安握緊了手中的韁繩,凝望著眼前的美景。
那些后世所謂充滿了藝術感的高樓大廈,所謂的古建筑,所謂的古城,與長安城對比,真的就是天壤之別。
許安的心中甚至產生了一個離譜的想法,或許這個世界上真的仙神,在這個世界的某一處真的有仙神的居所。
而那設計的長安城的工匠絕對是陰差陽錯的進入了其中,不然如何能將這樣的瑰麗建筑帶入凡間。
張燕和閻忠兩人其實早已經帶著麾下的兵馬抵達了長安城,只是兩人都默契沒有進入長安城,在攻占了郿塢之后,只是派遣了部分的軍兵進城維持秩序,隨后便屯兵于長安城外,等待著許安。
王允和皇甫嵩等人帶領著軍兵,還有一眾豪強世家撤離了長安,向著南面武關而去。
到張燕和閻忠兩人抵達之時,長安城經歷了一段時間權力的真空期。
沒有官吏、沒有軍卒、沒有衙役,長安城進入了無政府的狀態。
一開始沒有什么事情發生,隨后人性的另一面便開始慢慢的暴漏了出來。
那些市井的青皮,無賴拉幫結派,成群結隊,開始打家劫舍,于城中四處劫掠。
動亂開始,坊市之間的居民也紛紛聚眾自保,城內城外無不人心惶惶,甚至于還有人趁亂進入了空無一人的皇宮。
不過動蕩并沒有持續多久,黃巾軍的斥候將長安城的情況迅速稟報給了張燕。
張燕立即下令騎軍急行軍進駐長安,黃巾軍的騎軍進城半日之后,便控制住了局面。
那些青皮,無賴,為禍者被斬殺了大半,余眾四散,為惡者的首級被懸掛于各處作為警示。
如今的長安城街道,還有大部分的地方實際上都已經被清掃了一片,之前那上面沾染了不少的血跡,街道之上留存著不少受害者的尸首,那是失去了秩序之后釀成的災難。
許安放緩了一些馬速,前方的官道之上,閻忠和張燕兩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大量的軍兵列于兩側,顯然是已經是等待已久。
旌旗獵獵,那高大壯觀的長安城上,遍插黃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