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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賈詡

  賈詡沒有想到許安會突然問他問題,他本以為許安只是禮貌性的一問,但是當賈詡看到許安的眼神時,卻微微一愣。

  許安鄭重其事,并不似客套,似乎是真的在真心實意的詢問他的意見。

  本來已經到賈詡口中的推辭,卻是沒有脫口而出。

  賈詡目視著許安,一時間有些不知道如何說起。

  他實在是有些想不通為什么許安會離開晉陽,親自到長子城前來迎接他們。

  如今許安的地位不可謂不高,張揚和他一個中郎將,一個都尉,名不見經傳,根本算不得什么,禮賢下士也有些說不通。

  唯一可以說的通的原因,便是因為閻忠了。

  必定是閻忠的原因,才使得許安對自己頗為重視,閻忠如今身為中軍府府令,又是太平道的謀主,話語權不可謂不重。

  所有的軍令、政令皆出自于中軍府,以及中軍府下轄各司,內務司、外務司、農政司、兵部等機構都是隸屬于中軍府,所有的政令、軍令都是經過中軍府的批準。

  賈詡的心情有些沉重,

  今年他已經四十有三了,早已經是入了不惑之年,現在卻不過還是一個小小都尉。

  而這個都尉還是因為董卓入京掌控了朝政,西涼軍的將校皆受封賞,拿到的到一個沒有什么權力的小都尉。

  當初賈詡收到閻忠寄送來的書信之時,他感到的更多的其實是羞愧。

  閻忠于中原為官,他在涼州任職,說是因為路途遙遠,不能相見,但其實若是真的想要見上一面,又如何不能見。

  他實在是有些無顏去見閻忠,現實殘酷無比。

  閻忠當初信誓旦旦的對著眾人夸贊他的才智,將他和張良、陳平相提并論。

  在之前他不過居于牛輔的幕下作為幕僚,蹉跎半生,歷經了二十余年,卻還只是一屆幕僚。

  雖然牛輔對他頗為信任,但牛輔被拜為中郎將之前,也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都尉,自身尚且職位不高,又如何能提拔于他。

  位卑職低,郁郁而不得志。

  本來賈詡以為,這一生恐怕便是如此了,他已經四十多歲了,仕途一眼便可以望到頭。

  但是天下風云變幻,皇甫嵩橫掃黃巾、大漢剛剛顯露了中興之象,一手的好牌,卻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被打的稀爛。

  而后董卓入主洛陽,掌控朝政,兩帝并立,雙龍奪珠,一件又一件的驚天大事相繼爆發。

  天地反覆兮,火欲俎;大廈將傾兮,一木難扶。

  正是因為看清的天下的局勢,賈詡才勸說張揚北投黃巾。

  “依閻公三策,輔以適當的宣傳,推行《太平律》應當不會受到太多的阻礙,也不會引起民憤。”

  賈詡微微低頭,斟酌著用詞,緩緩言道,他的目光逐漸變的嚴正了起來。

  蹉跎了半生,這一次機會已經擺在了他的面前,他必須抓住。

  現在的太平道正值如日中天之時,名將輩出,更不乏強兵,唯一的缺憾或許就是可用的謀士太少。

  “在下剛剛一直在想一件事,一件明公之前提過的事。”

  賈詡拱手作揖,輕輕敲了一下案桌,隨后緩聲道。

  “明公下令命各郡治所皆設慈幼院,尋常郡國每郡一院,河東郡人口稠密所以設有四所,上黨郡、太原郡等人口頗多的郡國也設有兩所,轄內共有慈幼院十七所,接納棄嬰、無家可歸之孩童。”

  “慈幼院如今每日消耗雖然不大,但是日后恐怕隨著孩童的增多,每日的消耗逐步增加,這無疑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這幾日許安一直都在長子府衙之中,賈詡也和閻忠兩人自然是也是跟著許安一起。

  張揚倒是沒有跟著許安,賈詡和閻忠算是故交,但是他張揚和閻忠卻是不熟,而且就算在長子府衙之中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于是乎就安心待在了宅院之中。

  不過聽說張揚倒是和龔都、何曼兩人混的熟絡了起來,這幾日都在長子城中游蕩休息,聽說還抓了幾個不長眼的蟊賊,鬧的風風雨雨。

  現在賈詡的說的話,正是此前在閑談的時候,許安說的話。

  “莫非文和有了解決的辦法?”

  許安眼神微亮,如今太平道轄內共建立了十七所慈幼院,不過因為主要的重心都放在了軍事之上,他可以調動的錢財確實有些少了,說是捉襟見肘一點也不過分。

  如今維持這樣的規模,實際上都有些困難了,等到收納的孩童再多一些,就必定要偏斜一定的財政。

  如果賈詡能解決這方面的問題,無疑是為他解決了一個難題。

  “雖說不能完全解決,但是也能緩解一些財政上的壓力。”

  賈詡拱手作揖,挺直了脊背,繼而言道。

  “自古解決財政難題,無外乎兩點,第一為節其流,第二則是開其源,節流開源。”

  “如今十七所慈幼院皆在城邑之中,取自原本收繳的宅院舊地,并不花費錢財,看似節流,實則卻不然。”

  “生活于城邑之中,多有不便,吃穿用度,皆是需要采購,花費錢財頗多。”

  “所以在下以為,可以將慈幼院移至亭鄉中的民屯或者軍屯之中,也就是屯所內,屯所之中并不缺乏木工、民力,只需要花費較少的錢財,便可以修建一所頗大的慈幼院,容納孩童。”

  “慈幼院設立的地方臨近的屯所,最好是選在軍屯所,有什么問題也可以及時解決,一般宵小也不敢輕易襲擾。”

  賈詡頓了一頓,繼續言道。

  “如今明公宣揚‘軍民一家’,已是初見成效,明公入主并州已有兩年,并州州富而民安,外無仇寇襲擾,內無賊寇劫匪,軍卒常常幫扶百姓,民視軍卒如兄弟,軍亦卒視民為袍澤。”

  “設慈幼院于軍屯周圍,只需要稍加宣揚,便可讓一眾百姓皆知明公仁德,明公施仁政于天下,必將得天下百姓之擁戴。”

  “劃軍屯所中屯田為慈幼田,不再撥付錢糧,一應吃穿用度開支皆從慈幼田中所出,慈幼田稅收與平常田土稅收相等,只是收糧之時,直接解放于慈幼院倉庫之中,而不是押送入城,如此還可以免去路途之間多余的損耗。”

  “此便為在下所說第一點——節其流。”

  “文和一語驚醒夢中人,是我思慮不過細致,沒有考慮全面,慈幼院確實修筑在亭鄉之間合適一些。”

  許安從善如流,當初設立慈幼院一事,也只是他聽聞了一些有關的消息,當時他的主要精力還在涼州、冀州之上。

閻忠也是露出了笑容,對著賈詡贊許的點了點頭  賈詡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施了一禮,隨后繼續言道。

  “在下要說第二點,便是開其源。”

  “四州民眾入并州,若是常人來處理,必定是給與其糧食接濟續命而度過難關,但是明公卻是不同,以工代賑使得民有余財,而又得其利,所以在下想,慈幼院之中是否也可以如此。”

  “慈幼院之中規定,院內接納十二周歲以下的孩童,孩童雖然力弱,不如大人,但是到了一定的年紀,也可以做一些雜活,十余歲、八九歲,實際上已經是可以幫襯著做一些事情。”

  “長子城中慈幼院內,養有山羊,此法可以推廣,匈奴臣服、烏桓歸附,并州境內并不缺乏牲畜,簡單教習以下護工圈養牲畜的學識,平日里讓孩童照顧,并不需要花費太多的錢財,還可以維持嬰兒每日所需的吃喝,除此之外,還可以圈養其他牲畜,開源聚財。”

  賈詡雙手作揖,再行了一禮。

  “此法確實可行。”

  許安點了點頭,賈詡所說的方法,理論上是可行的,許安曾經也去過一家福利院做過義工。

  福利院中,有很多就是大一些的孩子幫忙帶著小一些的孩子,儼然一幅小大人的樣子,護工畢竟不多,忙不過來實屬正常。

  農村家的小孩,很小就幫忙做些雜活,上山砍柴,搜羅豬草這些事情,很多的人小時候都曾經做過,也曾經幫著家中的父母煮飯,掃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就將這件事交付于內務司還有農政司共同協商,議定之后便下發命令,重設慈幼院。”

  許安征詢的看了一眼閻忠,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便定下了章程。

  屯田一事歸于農政司官吏,慈幼院歸內務司管理,賈詡所說的畢竟是理論的可行,有些事情還是需要經過實踐才知道是否合適。

  將這件事交給專業的人士來做,才是最合乎情理的。

  賈詡對于許安的安排自然沒有意義,他對于農政和民政的事情不太精通,提出的也只是一個概率,真讓他實行,多半要花比那些專業人士更多的時間,甚至還有可能走了彎路也說不定。

  不過賈詡的話并沒有說完,許安話音未落,賈詡已經是轉過身軀,正對著許安,鄭重其事的先行開口了。

  “這幾日閻公和我議論了一些關于太平道之中的情況,我聽聞如今黃巾軍中上至將校,下至軍卒都沒有軍餉一說,可是屬實?”

  許安沒有隱瞞,這件事并非是什么重要的機密,太平道財政吃緊,如今如此大規模的軍隊實際上已經是遠遠超出了正常可以容納的規模。

  “世道艱難,民不聊生,天下紛亂不休,亂世之中人命貧賤猶如草芥,能于亂世之中茍全性命,已是殊為不易,如今明公麾下軍將多是因為如此才不提錢糧一事。”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正因為明公,正因為有太平道,在這亂世之中,并州還算是一方樂土,四州的百姓進入并州,也讓并州的百姓的都明白了外面的苦難,也正因為如此,才使得他們越發珍惜這來自不易的安寧。”

  賈詡微微躬身,沉下了聲音,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富有感染力,令人不自覺的便會感到信服。

  “糧餉不支付,現在暫時并無大礙,但是有一事明公卻要警惕。”

  “明公于中平元年起兵,一統太行,北收上黨,西取河東,定鼎并州,戰功不凡,一路連戰連捷,如今的太平道能有如此聲勢,首功當在于明公。”

  賈詡話鋒一轉。

  “但連番的大戰,也使得明公麾下的軍卒大量的陣亡,明公起家之兵,乃是太行山中的賊匪住民,還有從冀州撤離的黃巾軍,這些軍卒他們大多都沒有家眷,沒有子嗣。”

  “戰死者魂歸黃天,名留紀念石碑之上,受萬民香火供奉,入天庭為仙神,這是明公所言。”

  許安點了點頭,他在晉陽的中央廣場之上立有紀念碑刻名供眾人紀念,當然廣場上的紀念碑,只是一塊刻寫著“太平”二字的紀念碑。

  真正記載著每一個陣亡軍卒名字的地方是,是設在晉陽城外的一所道觀,道觀名為“太平觀”。

  太平觀內立著的不是仙神的雕塑,而是一塊又一塊高大的石碑,石碑上刻記著所有有記錄的,戰死的黃巾軍軍卒的名字,沒有記載名字的,直接刻寫了當初部曲的編號。

  那些死去的黃巾軍軍卒,沒有被遺忘,他們的名字銘刻于石碑之上,他們的名字也被保留于晉陽城的府衙之中。

  那是一名又一名的符祝,拿著筆墨挨個詢問,挨個記載,記錄下來的名字。

  但還是有很多陣亡的人沒有留下名字,沒有被記錄下來。

  不過在識字班逐漸開設以后,現在的黃巾軍軍卒每一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名字,他們每一個人懷中都放著一塊粗糙的木牌,上面寫的是他們的名字,他們隸屬的部曲。

  戰死者魂歸于黃天,名留于石碑。

  太平觀內的香火從未有一日斷絕,祭拜的人有平民,有符祝,但更多是黃巾軍的軍卒。

  “軍卒效死,將校用命,這是黃巾軍的優勢,正因為此,所向之處,皆披靡也。”

  “現今明公麾下部曲越發壯大,越來越多人加入明公的麾下,跟隨著明公腳步,跟隨在太平道的旌旗之下,這些人有妻子,有兒女,卻并非是孑然一身。”

  “陰陽隔離,家庭破碎并非危言,男子戰死,卻沒有任何的撫恤,其妻子,兒女必定悲痛不矣,甚至生出怨恨。”

  “明公雖然有令,軍人家眷皆有優待,可以免去部分稅田,衣食不至于困頓,但是長久以后,恐會生出變故。”

  許安眉頭微蹙,如今他麾下的軍隊沒有發放軍餉,只是參軍之后可以減免一定的稅收,以補貼家庭暫時失去男丁之后的一些損失,使其可以維持生計。

  但是誠如賈詡所說,現在的黃巾軍對于戰死者的家庭根本沒有撫恤,難免會使其生出怨恨。

  “武帝太初元年,初置建章營騎,后更名羽林騎,屬光祿勛。又取從軍死事之子孫,養羽林官,教以五兵,號羽林孤兒…”

  賈詡話音未落,許安卻是已經明白了賈詡了意思。

  “文和的意思是,可以設一營招募陣亡軍卒遺孤,效仿羽林衛。”

  許安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精芒。

  撫養軍卒遺孤收為一營,不僅可以安撫軍將之心,還可以穩定家屬情緒,更可以多得一支強兵,一舉三得。

  羽林騎可以名聞天下。

  太平衛未嘗不能名揚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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