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辰身邊的甲士越來越少,越來越少,他機械揮動著手中的兵刃,猩紅的鮮血順著他的盔沿流進了他的眼中,越來越多土黃色的靠旗,越來越多的軍旗靠近了他所在的方向。
鮮血從王辰的腹部流出,那里被一名黃巾軍隊率的長戟刺中,厚重的鐵甲雖然給長戟帶來了一定的阻隔,但是鋒利的戟尖依舊在他的腹部上開了一個口子。
王辰將半個身子都壓在了手中的長戟,他將長戟拄在地上,努力的支撐著自己的身軀不至于倒下,他搖搖晃晃的退到了墻垛旁,將身軀靠在城墻上的青磚。
猩紅濃稠的鮮血讓王辰的雙眼幾乎難以睜開,他眼前所看到的只有一片血色,他不知道的是這段城墻之上還能站立的漢軍,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追隨王辰的門客們已經盡數死在了黃巾軍的兵刃之下,也完成了他們對王家的承諾。
那些臨時征募的壯丁是最先崩潰掉的,他們的崩潰也引動了其他人的潰敗。
占領了東城城樓的黃巾軍軍士轉動了控制城門的絞盤,隨著絞盤的推動,晉陽東城高大城門轟然打開,而城外是早已嚴整以待的黃巾軍。
數以千計的黃巾軍士大聲呼喝著齊步向前,他們如同浪潮一般洶涌的沖入了城門的甬道,此時甕城早已被黃巾軍占領。
甕城的兩道城門大開,甕城城上城下已是再無半分抵抗,原本留在城門甬道處守備的漢軍早已被城上的弓手盡數給驅逐了。
高聳的土黃色大纛旗此時就飄揚在晉陽東城的城頭上,一面面的紅旗被丟出晉陽城內,取而代之是一面面土黃色的旗幟,那旗幟的顏色和地上的黃土無異,但此時卻飄揚在晉陽城這座巍峨的大城上。
許安站在東城的城樓上,他知道戰事并沒有結束,像晉陽城這樣的大城,而且還是一州的治所,漢軍絕不會輕易的放棄。
不過依靠著城墻,漢軍都無法阻擋他麾下的黃巾軍,平地上作戰,沒有了守城器械和地形的優勢,黃巾軍的攻勢只會更加順暢。
遠處的街道上,從東城潰敗的漢軍已經開始重新列陣,試圖做著困獸猶斗。
東城漢軍的戰鼓聲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黃巾軍的木哨聲還有號角聲,這是黃巾軍在整隊,在做進攻前的準備。
張懿聽到東城的戰鼓聲戛然而止,心中一顫,知道東城此時只怕已是兇多吉少了。
“豎子誤我!”
張懿又急又怒,忍不住破口大罵王辰,但是東城已破,就算把王辰拖出來鞭尸也無濟于事。
“趙齊,孫復。”
張懿回馬奔馳在漢軍的隊列中,點出兩名軍候。
“屬下在!”
兩名漢軍軍候聽到張懿的呼喊,立即應聲,從隊列中策馬而出。
“你們二人,各帶兩百軍士,再點壯丁五百,速去糧倉還有武庫,寧可燒毀也不要留給‘蛾賊’!”
“諾!”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俱是一驚,但還是拱手領命。
張懿微微闔目,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神情有些恍惚,他喃喃自語道:“想不到在我任內,晉陽竟會落入賊手,我張懿實乃愧對天子…”
“咻————”
刺耳的哨音再次在東城響起,張懿知道那是黃巾軍進攻的哨音,短暫的休整后,黃巾軍再度向著晉陽城進軍了。
回首望去他看到了自己麾下軍卒臉上的茫然無措,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實他現在的表情也如同這些軍卒一般茫然無措。
張懿吐出一團濁氣,調轉馬頭向著晉陽城的中央地區行去,雖然晉陽城的城墻已然失陷,但縱使如此,他也不能輕易放棄,他身為漢臣,就得為大漢流盡最后一滴血。
越來越多的黃巾軍涌入晉陽城中,有了之前幾次入城的前車之鑒,現在幾乎沒有人敢擅闖民居了,畢竟黃巾軍方士帶領的執法隊就跟在各個屯的旁側,這些方士可不會有什么情面可言。
北城的黃巾軍也收到了東城黃巾軍的馳援,黃巾軍在城墻上和城下兩處的圍攻,很快就將城墻上的漢軍全部驅逐一空了。
晉陽北城的城門洞開,在潰敗的漢軍還沒有重新組織起防御時,徐晃就已經帶著大隊的騎兵沖入了城中。
那些試圖抵抗的漢軍無一例外都在倒在徐晃長斧之下。
許安也終于收到了南城的消息,龔都及時回援還是救下了王任的部曲,只不過損失頗為嚴重,南城本來是有六曲3000多名軍士,但如今存者不過千人。
雖然許安是小瞧了張懿,但張懿也小看了許安麾下的黃巾軍,也小看了許安。
許安小瞧張懿的代價是失去了兩千余名南城的軍士,而張懿丟掉了整座晉陽城。
“殺!”
街道上喊殺聲越演越烈,失去了城墻庇護的漢軍根本無法直面如狼似虎的黃巾大軍。
在黃巾軍一波又一波連綿不絕的攻勢下,漢軍只能且戰且退,要不是街道相對于大軍來說相對狹窄,若是在曠野上,這上千名漢軍早已被屠戮的一干二凈了。
午時四刻,兩軍的軍卒都沒有用飯,尤其是漢軍的軍卒,他們從清晨搏殺至今,幾乎沒有時間進食。
黃巾軍此時攻勢放緩,他們隨身攜帶的有干糧,軍力眾多,可以在保證攻勢的前提下,讓部分士兵先行進食。
體力幾乎耗盡的漢軍在黃巾軍的攻勢下節節敗退,就算張懿親自上陣,也難以抵擋黃巾軍的攻勢。
北城的黃巾也已入城,正從各個街道向晉陽城的中央地區殺來,那些臨時征募來的壯丁們早已是逃之夭夭。
城中的大部分漢軍已經和張懿徹底失去了聯系,各部的黃巾都瘋了似的向前推進,將這些軍士和他們后方的部隊分離了開來。
張懿畢竟是老了,連番作戰也是顯露出了疲態。
城墻的失守對于守軍士氣的打擊無疑是沉重的,如果不是張懿貴為并州刺史,還奮戰在第一線,他身旁的漢軍說不得也已經成為了潰兵中一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