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始元之上
六川河并不是前線。
而是偏后方，在人族大軍的背后，算是一道屏障。
如果前線潰敗，有六川河阻敵，能為后方重聚兵力提供出時間。
只是寬達五千丈的河道，讓大軍的物資運轉、軍卒輸送時間都大大延長。
因為河中水妖盤踞，難以清除干凈，如果不是重要時候，六川河畔基本沒有大軍來。
駐守這樣的地方，危險不大。
將輜重軍安排在這里，就能換出那里駐守的軍卒來。
“多謝大人。”宋輝一躬身，然后領了調令，帶著兩千軍卒，往六川河去。
魯明他們三個小家伙，本來見宋輝要上前線，還滿心興奮。
可一轉頭，竟是去守六川河，一時間，三人都是失望之極。
到六川河邊，那邊的大營營門大開，一隊兵卒轟然奔出。
“兄弟，這里交給你們了！”那大軍領首的軍將向著宋輝一聲高呼。
“兄弟放心，等你們回來，這大營原原本本還給你。”宋輝拱手高喊一聲。
“不用，你們守好六川河就是。”那軍將一邊高呼，一邊前行。
“這一去，我們就不回了！”
一去不回。
聲音豪邁。
但整個輜重營聽來，卻是心情立時沉重起來。
這些大軍，沒想過回來。
那自己這些人，還有機會回遼源城嗎？
穿著黑色皮甲，與輜重軍無異的徐成微微皺眉，然后低語幾句。
前方的宋輝點點頭，轉過身，看向身后大軍：“兄弟們，前方戰線穩固，是那些袍澤用性命換來的！”
“我們能在這里守六川河，幫他們做點事情，回遼源城，咱可以夸一輩子！”
“你們說，有沒有信心守住六川河？”
“有！”魯明一聲高呼。
他身側，趙濤和錢勝也跟著狂吼。
有人帶頭，其他軍卒也開始振臂高呼，一時間氣氛熱烈，軍卒的氣勢也上來了。
宋輝一揮手，帶領大軍接收軍營。
徐成隨著軍卒走進大營，再往前走，就看到波濤洶涌的六川河。
六川河，六條大河匯聚，比青川河要寬闊數倍。
墨綠的河水翻滾，幽深不見河底。
一股清涼冰寒的水氣迎面撲來。
“叮！宿主簽到六川河夾源灘，獲得黑龍之力。”
黑龍之力。
徐成的識海中，一團暗黑的血脈出現。
黑龍，僅次于蒼龍的存在，以肉身之力見長，乃是妖族中，肉身力量最強的種族之一。
“嗡——”
一聲輕響，那團黑色血脈散開。
徐成能感覺到一股渾厚到極點的力量在體內炸開。
這是肉身力量極速膨脹的表現。
原本肉身力量就已經強大無匹的徐成，輕輕握起拳頭。
他感覺，憑借現在的肉身之力，就是滅道境的高手，也能周旋。
神念一動，那黑龍之力收回重新化為一團黑色血球。
識海之中，神力大印外的信仰之力化為鎖鏈，一把將那血球鎖住，然后崩碎。
金色大印一聲轟鳴，其上現出一條仰天咆哮的黑色龍影。
以神力鎮壓龍力。
徐成不會煉化任何妖獸之力入身體，這會雜亂他的身軀之力。
但可以將這些力量以神力煉化，需要用時候，以神力加持催動，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他的識海之中仿佛天翻地覆，大印上不斷震動，然后輕輕旋轉。
他的身周，一道金光一閃而逝。
“五百里河神之力？”
徐成面上閃過一絲異色。
沒想到，加持黑龍之力，竟然讓他直接掌控了此處六川河的河神之力。
不過六川河太過廣闊，其中蘊含的力量太大，他無法凝聚河神位，只是能借助河神之力。
這已經是一件非常意外的好事了。
神念落入五百里河水中，徐成身軀一震。
掌控這五百里河水，比驅動千里之內的大山還要耗費神力神魂。
奔涌的河水，每時每刻都仿佛萬丈巨山在移動。
河水之下，有無數的水妖在窺探。
好在這五百里河道中的水妖都不是很強大，最多也就破命之境。
想來真正強大的水妖，定會被人族高手清除。
這可是前線后方，要是這里潛伏強大妖獸，那還得了？
有了五百里水脈的神力掌控，輜重營的守衛任務輕松的多。
沒有河神之位，無法號令水妖，但徐成可以通過神力，感知水妖的方位。
兩千軍卒分成二十個小隊，在百里河道巡邏。
徐成將一些水妖喜歡上岸的位置標出，重點防護。
這樣一來，輜重軍每天都能以絕對力量來壓制河中的水妖。
魯明他們三人實力遠超普通軍卒，每天斬殺的水妖比其他人多不少。
而且，這斬殺水妖的戰斗，也讓這些輜重軍得到磨練，戰力快速提升。
加上獵殺水妖的戰功兌換軍備，又能提升戰力。
要是這么駐守在這里，三兩年后，輜重軍絕對也有上前線的實力。
只是，前線戰局，怕是不允許他們就這么駐守。
通過五百里水脈掌控，徐成得到的訊息越發多。
前方妖族中，蒼狼族已經又增派了十萬軍來。
豹族、狐族，還有其他幾個妖族種族，都在增兵。
他們似乎達成默契，這一次，一定要攻破前方人族戰線。
不止如此，數千里之外的赤血嶺，這一次青蛟族還有幾個妖族大族，都是重兵壓境。
赤血侯龐統已經親自坐鎮。
看來，是遼源城的崛起，商道開辟，又聯系上另一方人族城池，加上孟源即將踏足始元境，給妖族帶來了壓力。
前方一聲巨響，天地震動。
半個天穹，瞬間血紅！
“是赤血嶺…”
宋輝一個哆嗦，低聲說道。
赤血嶺。
徐成雙目瞇起。
真正的大戰，開始了！
前線位置，無數巨響，一道道靈光、氣血，將天地染成無盡輝煌。
只是這輝煌中的血腥之氣，濃郁到極點。
透過神力，徐成能看到無數神魂飛舞。
可惜，他無力掌控這前線的輪回之力，自然也無力直接引這些亡魂輪回，只能眼睜睜看著許多亡魂被大戰的靈光波及，消散。
他目中神光涌動。
“吼——”
云天虎的身影出現。
得到徐成命令的云天虎飛身而起，四條長尾飛舞，帶起一道道旋風。
它張開嘴，一道黑色的光幕將方圓千丈的天穹擋住。
千丈內，一道道暗影走出。
這是遼源城陰曹的陰兵。
這些陰兵引導著那些被旋風卷來的亡魂，然后將它們帶回遼源城的陰曹地府，然后投入輪回通道。
至于那些妖族神魂，則是直接拿鎖鏈鎖住，然后投入化妖井。
一顆顆滿含血脈之力的血珠被凝聚出來。
連著十天血戰，前方的亡魂收攏到云天虎都撐不住。
徐成的眉頭越發緊皺。
按照收束的亡魂數，前線近五十萬大軍，傷亡已經過半。
六川河邊的這些輜重軍也發現不對。
前方大軍已經到要崩潰邊緣，六川河上下，駐守的兵卒已經被抽調干凈。
輜重營若不是戰力實在不夠，怕是也會被直接調往前線。
“徐將軍，要不，我們也申請去前線吧。”軍帳之中，宋輝看向徐成。
前線那戰況，自己這些人還在這里優哉游哉的駐守，宋輝覺得自己臊得慌。
別說是他，輜重軍軍卒看著其他軍營不斷被調走，這種差別對待，心中也是不舒服。
大不了死在前線，這樣被看不起，什么意思？
徐成搖搖頭。
雖然知道妖族這次鐵了心要壓下人族，可這么打，妖族也不好過。
何況妖族又是數個種族集結，這樣血戰，他們怎么可能齊心。
軍心不齊，血戰就難以持久。
除非，他們，有別的想法！
“別急，前方多我們不多。”
徐成擺擺手，淡淡道：“倒是六川河這附近，現在沒有其他大軍駐扎，那我們就將他們之前駐守的位置也一起拿了就是。”
宋輝點點頭，出去吩咐大軍巡邏的位置從之前的不到百里，擴大到兩百里。
徐成最近已經不在乎神力的耗損，全力掌控六川河水脈。
因為水脈之中，也有了變化！
河中的水妖，在騷動。
這些沒有什么統屬的普通水妖，似乎在害怕什么。
而一些明顯不屬于此地的水妖，則是經常上岸，四處探查。
這一切，都太不尋常。
天際，有雷鳴聲傳來。
瓢潑大雨。
前方，轟鳴聲再起。
宋輝站在瞭望臺上，神情肅穆。
他身側，魯明和趙濤、錢勝三人都在一旁。
他們的實力展現，宋輝自然不會不重視，現在在輜重營，三個小家伙已經是各自執掌三百軍的百夫長。
“往日，前線基本不會夜戰，這是為何？”
宋輝手按欄桿，沉聲開口。
“估計是想借著大雨，要打我人族一個措手不及？”趙濤低聲問道。
“有可能，妖族中，有不少種族都是善于控水。”錢勝也是點頭。
種族血脈之力，這是妖族的強項。
那些有著控水之力的妖族，在這種大雨天征戰，如虎添翼。
“大人，我們要不要去前線？”魯明看向宋輝。
兩千軍在前線不算什么。
但在關鍵地段，說不定能擋一波。
去前線嗎？
宋輝有些猶豫。
“宋輝，率領大軍退出軍營！”
忽然，徐成的聲音在宋輝耳邊響起。
退出軍營？
不是去前線，是退出軍營。
而且是這樣的大雨天？
宋輝面色巨變。
“咚咚咚——”
他直接拿起身側的鼓錘，敲響戰鼓。
魯明他們渾身一震，忙奔下瞭望臺，去聚攏兵卒。
一刻鐘后，兩千大軍冒著大雨奔出大營。
“大人，我們去哪？”
大軍來到離著軍營十里的山崗，魯明看向前方停步的宋輝，開口問道。
終于要上前線，能為父親報仇了！
在這六川河里殺妖獸，他已經早就耐不住了！
“我們就在這里。”
宋輝轉過頭，目光看向六川河。
此時，整個大營，只剩一人在。
徐成。
他想干什么？
就在這？
聽到宋輝的話，魯明和趙濤等人一愣。
“為何——”
趙濤話沒說完，身后傳來轟鳴。
所有人都回身，看向身后的大營和六川河。
大雨瓢潑的夜，六川河上的水奔騰洶涌。
那水勢仿佛從天而降。
可下方，卻有亮光升起。
原本澎湃的長河，有浪頭逆水而上。
“那，那是什么…”
能讓如此水勢逆行，這是什么樣的力量！
“妖族…”宋輝嘴角哆嗦，渾身戰栗。
妖族！
那逆水而上的，是妖族！
借著前方大戰，借著漫天大雨，妖族，一支大軍逆水而上！
“完了…”
戰意洶涌的魯明手腳不受控制的顫抖。
這樣一支妖族大軍出現在這里，前線受到兩面夾擊，立刻就是崩潰局面。
數十萬大軍，一夕崩潰。
這一次，這里的人族，沒有人能活！
“水妖來了！”
借著黑夜，一頭頭生著四足、披著鱗甲的水妖從灘涂上岸。
那密密麻麻的水妖，頃刻就將灘涂填滿。
“怎么辦…”
“這是要死了嗎？”
大雨澆透衣衫，冰涼從心底升騰。
不只是自己這些人會死在這，人族大軍，也完了！
甚至后方那些城池，因為前線崩潰，也會被妖族攻占。
遼源城…
就算孟源城主突破始元，也于事無補！
“燃烽火！”宋輝伸手拔出長刀。
“升氣血，死戰！”
“為前線預警！”
宋輝身上，破命境的氣血化為一道血色煙柱，在黑夜中仿佛明燈。
他身側，魯明趙濤三人默默點頭，身上有血氣升起。
輜重大軍所有人，全都握緊刀槍，身上氣血凝聚。
這凝聚的氣血合在一起，成為一根血色的光柱，直上天穹。
哪怕大雨彌漫，這光柱也能照徹數十里。
相信，前線大軍，能看見吧…
“殺——”
被光柱吸引的水妖已經飛奔而來，宋輝毫不猶豫，持刀上前。
“殺——”
魯明等人大步跟上。
“殺——”
無數兵卒狂吼，沖了出去。
不過一死！
大營之中，徐成將目光從宋輝他們身上挪開。
如果魯明他們今日戰死，他日，他會為他們報仇。
現在，他沒有空去管輜重營了。
他身上神力凝聚到極致，五百里的水脈之力掌控到分毫畢現。
妖族。
善于水陸兩棲而戰的水貍一族，十萬大軍逆水而上，已經就在三十里外。
水貍大軍中沒有太強的高手，最強也就是破命巔峰。
但這樣一支十萬大軍只要從六川河登陸，從人族大軍背后掩殺，人族大軍必敗。
只是，這就是妖族的算計嗎？
“嗡——”
將神力運轉到極致，透過神力，徐成看到五百里之外的景象。
“嘭——”
只看一眼，他轟然倒地，口中鮮血噴出！
他的神力渙散，已是難以凝聚。
“始元之上…”
他的雙目中透出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