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摳細節

　　第二天，中午，大家吃到了來自于葛大爺定的手撕雞和冰雪碧。

　　六子相當疑惑。

　　昨天葛大爺不是說了，這爺們兒哪里拿得出手這些，要出手那都是大陣仗。

　　誰知道葛大爺笑瞇瞇的道：“我也有家嘛，養家不容易。能三五千搞定的事情，何必要三五萬去辦呢？昨天林夢瀾開了個頭，我這把規格整太高也不合適，不是打人家臉么？”

　　“我這是為了照顧夢瀾的面子，同時也讓后面要接力的演員輕松了一些，大家都是這個標準，也不難承受。”

　　你看葛大爺這說話，怎么都有理。

　　“還有接力？”六子一懵。

　　“必須接力啊，而且還不能亂接。”葛大爺道，“夢瀾第一個，因為她是女主人。我第二個，因為相比較發哥而言，我是東道主。明天就該發哥了，后天應該是昆兒，他當紅，排面大。”

　　“再后面的話，你們幾個麻匪兄弟還有那幾位女演員，可以一起合計一下。”

　　“最后呢，要留給蔣導，分配均勻，有頭有尾。”

　　六子一愣一愣，還有這些講究？

　　“當然了，正常劇組，除了朋友來探班帶一些東西之外，是不會這么頻繁有演員請客的。但咱們劇組，說白了，大家不缺這點，也樂于把氣氛搞起來。”葛大爺解釋道，“畢竟，咱們劇組是要去沖擊票房和獎項的，和一般劇組不同。”

　　六子這才點點頭，原來如此。

　　難怪他老子讓他多跟葛大爺學習，這一趟出來，還真的沒有浪費機會，學到了不少知識。

　　“好了好了，準備了，還是茶館那場戲哈。”蔣導的小喇叭開始號召大家就位。

　　六子的臉當即又苦了下來。

　　這場戲，三天了，一直沒過。

　　不知道今天會不會還卡著。

　　事實上，類似的擔憂并不只是六子有，武舉人的扮演者是蔣導的弟弟，他也很苦惱這個問題。

　　這場戲在蔣導心中的分量太重了，武舉人和六子的發揮偶有及格的時候，但陳昆那邊，一直沒有找到最佳狀態。

　　不是說陳昆演得不好，而是他始終沒有給到蔣導想要的那個點。

　　以蔣導對電影藝術的嚴苛追求，別說三天，他能在這里卡整個劇組三個月！

　　可他能熬，但其他人不行啊！

　　陳昆眼看著就要崩潰了。

　　打板之后，陳昆和六子開始了新一輪的對戲。

　　但只是前兩句，不少人就都皺起了眉頭。

　　今天陳昆的表演，好像和前幾天，不太一樣了。

　　蔣導那邊更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打斷這場戲，眉宇間也不斷透露出琢磨的意味，和前幾天的煩躁不滿截然不同。

　　以至于這場戲演完之后，蔣導都忘了喊咔。

　　“哥，演完了。”武舉人走過去拍了拍蔣導的肩膀，蔣導這才回過神來。

　　“好，就是這個感覺。”蔣導一開口，全場都松了一口氣。

　　“昆兒，可以啊你，是這個感覺，這一次方向是對了，就這么演，就是這樣。”蔣導哈哈大笑，過去和陳昆擁抱了一下。

　　結果誰知道這一下就觸動了我昆的情感開關。

　　陳昆當場就哭了。

　　沒別的，就委屈！

　　“我以為你在針對我，之前拍了那么多次，你都說感覺不對感覺不對，到底哪里不對你倒是說啊…”陳昆瘋狂哭訴，聽得蔣導頭皮發麻。

　　蔣導發誓，他是真的沒有注意到陳昆居然對他積壓了如此多的不滿。

　　“是我的問題，主要我也說不清。不生我氣了，我跟你賠罪。你們這一輩，你的演技就是這個！”蔣導心情好，什么都不介意，比了一個大拇指道，“那其他幾個小生，演技這一塊兒，跟你壓根兒就沒得比。你一直拿捏的死死的！”

　　“真的？”陳昆當場破涕為笑，畢竟還年輕，還是在意這些比較的。

　　“必須真的。”蔣導攀著陳昆和六子道，“這里，這個地方咱們要再摳一摳，這個細節的話，還要再…”

　　溝通了一番，劇組重新開拍。

　　一場戲，即便比較滿意也要拍很多次。

　　蔣導在這方面，是個完美主義者。

　　和以王金為首的那種，一場戲只要有一個地方滿意就可以過了的效率型導演，截然相反。

　　但后面幾次，每次都有八十多分，甚至是九十分，可偏偏就是到不了一百分。

　　這可把蔣導急壞了。

　　劇組的勢頭，眼看著又下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開口道：“昆兒哥，形體。你的肢體動作方面，還有進步的空間。”

　　這話一出，全場寂靜。

　　所有人都看向開口的那個人，眼色驚疑不定。

　　這還真是敢說啊！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場中幾個演員是什么身份？

　　陳坤，金雞百花、金馬金像都有提名，甚至有獲獎。電視、綜合獎項也拿了一大堆，是他這個年代男演員中目前為數不多的流量和演技兼顧的實力派。

　　六子，參演作品也超過二十部了，年紀不大，但也是老演員，也有過很出色的角色。

　　武舉人，同樣是老演員。

　　蔣導，各種影帝和提名，以及最佳導演最佳影片，在國際電影節上更是碩果累累。

　　這些人，不比你一個小經紀人強？

　　陸陽，你飄了吧！

　　沒錯，開口的人正是陸陽。

　　“這，以蔣導的性格，得出事吧？”

　　“蔣導最不喜歡不懂行的人瞎說了，哪怕說好都不行。”

　　“關鍵他還說昆兒哥演得不好，昆哥的心眼兒可不大。”

　　“絕對完蛋了，你看那幾位的表情。”

　　果然，陳昆皺起了眉頭。

　　“什么肢體的動作？具體是？”陳昆走向陸陽，開始發問。

　　在別人看來，這是質問！

　　“這個動作，你感受一下…”陸陽把身子微微一塌，一個微妙的動作，但他整個人的氣質陡然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表演一方面要求投入，但另一方面又要求模仿。而好的模仿，就是抓住時代和群體特征，并且夸張。”

　　“你在投入方面是滿分，但模仿上…胡萬是一個真正的二流子、流氓、惡霸狗腿子，這種人走路、伸手、一舉一動一個指頭，都不會是有板有眼的。”

　　“你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嘛！”陸陽來了一句臺詞，身體稍微上下搖晃了幾下，面部表情痞痞的，但眼中又有兇光綻放。

　　活脫脫的一個小流氓。

　　“是這個，就是這個！”蔣導猛拍腦門兒，“我怎么就形容不出來呢，我要的就是這個。”

　　現場跌落一地眼鏡。

　　居然還真讓陸陽給蒙對了？

　　那幾位演員沒人不爽不說，還真的照模照樣的在比劃？

　　看昆兒哥那謙虛求教的模樣，哪里還有半分大牌的架子？

　　看蔣導那諂媚憨笑的姿態，哪里還有片場帝王的影子？

　　那個陸陽，居然真的會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