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 獻禮

　　9月21日，距離Q3結束還有9天時間。

　　方卓在冰芯又一次確認光刻膠可用之后把電話打向了京城。

　　僅僅兩個小時，多個部門的領導便確定將會在下午飛來廬州，這其中還有負責一部分商務工作的親哥鄭丹銳。

　　中午12點，鄭丹銳在前往機場的路上給方卓打了個電話，詢問光刻膠研發工作的確切進展。

　　方卓進行了簡明扼要的說明。

　　鄭丹銳聽的心潮起伏，忽然問道：“易科的三季度財報快出來了，營收終究是沒法看。”

　　就算現在產能立即恢復，即將過去的三季度營收也補不回來了，必然會有一份極其難看的財報，而這是近期被渲染的壓倒易科的最后一根稻草。

　　方卓知道他在聊什么，笑道：“很顯然，財報不是衡量公司股票價值的唯一標準。”

　　不少機構在這一波做空過程中都在反復強調一個觀點，認為“財報就是衡量一家公司股票價格的最重要標準”，試圖用易科已經無力回天的Q3財報來擊潰股價。

　　但是，方卓將展示另一種決定股價走勢的標準——預期。

　　鄭丹銳聽到方總這句話就心里一穩，全球知名的手機金融公司既然有了好消息，老魔肯定也能利用好它。

　　他沒有再談這個話題，而是聊了聊下午將會見到的領導。

　　關于易科與冰芯當前的情況早就反反復復談過許多次，也有不少書面材料，光刻膠的進口上也多有角力，但受制于人就是受制于人，再加上BIS就是死死的掐尖，冰芯短期內很難恢復供應。

　　可是，一旦國內有了，情況就截然不同。

　　方卓對于這種轉變有相同的預期，杜邦那邊也已經用它的想法佐證了這個方向。

　　兩人的通話因鄭丹銳抵達機場而中斷。

　　等到從京城匆匆飛來的客機落地廬州，方卓再見鄭丹銳就是與不少領導一起了。

　　大家也沒有太多的寒暄，這一趟過來最重要的就是聽取最新情況的匯報。

　　如同之前凌晨時分的匯報一樣，這次依舊是由新陽的掌門人王福翔、研發負責人柴慶良與冰芯的副總裁閻宗瑞共同講述如今的情況。

　　等到確認16nm的光刻膠確實突破，談話重點轉向了下一工藝節點的相關保障，這便由閻宗瑞詳細的描述了這一次光刻膠因為工藝技術所具備的延續性。

　　“方總，這真是一個結結實實的驚喜啊！”

　　“好啊，這是封不住的光刻膠，這就是封不住的冰芯精神啊！”

　　“方總，好啊！！”

　　京城來的領導給予了高度評價。

　　方卓認真的說道：“這要歸功于新陽團隊的勇挑重擔，歸功于冰芯全體員工的堅守與奉獻，我們早就證明了與全球先進水平并肩的競爭力，這次是我們再次以實際行動向全世界展示了銳意進取的精神風貌，不僅將會鞏固我們在行業里的領先地位，還會繼續大力推動內地半導體產業的發展。”

　　新陽的王福翔見方總說話用眼神示意了自己這邊的方向，不禁心花怒放，而聽到另一位領導的話之后又是心中吃驚。

　　一位領導打趣道：“方總，你把我們的話都說完了，我們還說什么？”

　　眾人皆笑。

　　現在的情況已經明朗，冰芯運轉的最大問題被解決便猶如撥云見日，接下來的工作都好做了。

　　王福翔和柴慶良同樣得到領導的贊許，不過，他們在完成自己的匯報之后就為易科掌門人與領導們的深談讓出了空間。

　　“柴工，之前方總問你有什么要求，你說要想一想，現在想到了嗎？”王福翔在回去的路上喜笑顏開，如此問了功臣一句。

　　柴慶良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想到了。”

　　王福翔驚訝的問道：“想到了？想要什么？”

　　“聽說方總有個可以理財的基金，我想把我和親戚朋友的錢全都放進去。”柴慶良答道，“我打算把房子也先抵押了。”

　　王福翔：“…”

　　他哭笑不得道：“你這…你拿自己的錢去博風險，你不如直接開口問方總要了。”

　　“正是我自己的錢，所以，也許不算數呢，回頭我又能再想想。”柴慶良如此說道。

　　王福翔：“…”

　　他又走了幾步路，追問道：“真把房子押上去了？”

　　柴慶良奇怪的說道：“是啊，這有什么猶豫的，光刻膠是我自己手里研究出來的，方總明顯要大反撲了，空頭肯定血流成河，這個時候不押，什么時候押？”

　　王福翔覺得有理。

　　這個吧…自己的房子就不押了，要不，押一部分公司股票？

　　咱也嘗嘗空頭的滋味？

　　王福翔心里有了決定，要玩就跟著玩一把大的！

　　第三季度即將結束，“KILLYIKE”網站的倒計時都改成了應景的血紅色，雖說不知這是誰的手筆，但它一直是媒體報道的素材之一。

　　就連機構之間的交流，也會時常談論這個網站和上面的消息。

　　9月27日，華爾街的一個交流會議被開成了易科專場，包括近期發聲的尼克斯聯合基金、綠光資本、城堡投資等機構都有高層到場，大家共同探討了對易科的看法。

　　等到晚上，他們又開了個酒會，基本都是做空易科的同一陣營出席，而除了近期做空易科的人，還有前兩次被易科打爆的人也趕了過來。

　　比如，曾因金融危機而榮獲“做空之王”“華爾街空神”“對沖基金第一人”等諸多閃耀名號的約翰·保爾森。

　　他之前因為因為做空易科而不得不關閉旗下基金，自那以后就不再從事這方面的業務，轉而專注于演講、出書，倒也吭吭哧哧的掙了不少錢。

　　易科這次遭遇BIS的打擊，保爾森一直在關注這個事，也在思考市場里的變化與未來，一直等到5月份，他終于決定重新出山，秘密成立了新的對沖基金，開始做空易科。

　　只是，保爾森極其謹慎，一聽到華夏晶圓制造聯盟的消息就立即撤出，再觀察到方總的異常表現后又一次撤出，等到8月底的冰芯光刻膠突破消息后第三次撤出。

　　三進三撤。

　　現在已經第四次做空易科。

　　不論市場表現還是專業判斷，保爾森相信易科已經再也沒有能力維持股價了，也就在這時間公開亮相，宣布自己的回歸。

　　約翰·保爾森當年很受追捧，這次出席酒會也著實有不少共同語言。

　　“易科的Q3一定是它有史以來最差的季度財報。”保爾森端著酒杯與做空急先鋒拉塞爾侃侃而談，“不管華夏那邊再傳什么消息，市場已經很麻木了，之前什么光刻膠，什么產能恢復，現在都確定是假消息。”

　　“我當時就對媒體說，一定是假的，很多人還對冰芯和易科抱著希望。”拉塞爾不以為然的說道，“BIS決定用光刻膠對易科動手，這是很秘密的，也是很突然的，易科絕對不可能短時間里解決。”

　　光刻膠涉及到國外廠商，BIS長臂管轄需要費力氣。

　　保爾森深以為然。

　　拉塞爾看著這位做空前輩，抿了口紅酒，笑嘻嘻的問了句：“保爾森，你和方卓纏斗過，他覺得他怎么樣？”

　　這個問題讓許多人都感興趣，安靜下來想聽聽曾經的“做空之王”的看法。

　　保爾森的神色之間多了些陰霾，沉默數秒后說道：“方卓還是很猛的。”

　　眾人聽到這樣的評價，心里仿佛都閃過一絲陰影。

　　“但是，華夏那邊有句話。”保爾森攥著酒杯，緩緩說道，“運去英雄不自由，方卓確實很猛，但這次不一樣。”

　　拉塞爾很滿意這話，聞言舉杯：“敬‘這次不一樣’！”

　　市場少了，光刻膠沒了，財報不行了，生產線不運轉了，這次不一樣了！

　　大家紛紛舉杯。

　　尼克斯聯合基金的“空頭大師”查諾斯今晚很盡興，連喝數杯酒之后大聲說道：“什么易科，什么方卓，來，聽一聽！”

　　他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讓場內變得安靜，又用力拿自己手中的杯子去碰旁邊人手中的酒杯，發出“砰”的一聲。

　　酒杯碎了，紅酒灑了一地。

　　查諾斯哈哈大笑：“聽，這就是易科破碎的聲音！”

　　眾人都笑，場內也就響起更多易科破碎的聲音。

　　保爾森許久沒和這樣多的同行一起交流，又是再次出手做空之前的對手，心情格外舒暢，他逐一和出聲唱衰易科的基金經理們碰杯，最后又回到了拉塞爾的面前。

　　“拉塞爾，你說易科的Q3財報什么時候會出來？”保爾森閑聊最后的時刻。

　　“下個月31號如果出不來，最多也就到11月的15號。”拉塞爾說著流程上的事情，又猜測道，“我覺得會在下個月上旬就出來，易科已經沒有機會了，它拖著又有什么意思？”

　　按照規定，易科的Q3應該在31號前公布，但也存在特殊情況，它可以向SEC提交Form12b25，即“通知無法按時提交定期報告的表格”，這樣就會出現一個短暫的寬限期，通常是15個自然日。

　　保爾森點點頭，沉吟道：“我覺得方卓會拖到最后一刻。”

　　“為什么？”拉塞爾問道。

　　保爾森想著那位很猛的方總，搖搖頭：“感覺，只是感覺。”

　　拉塞爾嘿然：“他拖得越久，市場消極情緒越大，希望方卓是一個能夠接受失敗的人。”

　　保爾森想著如今市場里的情緒，笑道：“他會的，他可以像我一樣去講課和賣書嘛。”

　　兩個人對視一笑，再次碰杯，聆聽易科破碎的聲音。

　　酒會很熱鬧，拉塞爾最近在玩TikTok，他還拍了拍情緒高昂的同行，并用文字進行標注。

　　——我統一了意見的同行們，他們一致認為，易科的唯一缺點就是它很弱小。

　　9月29日，MIGA基金負責人孔豫于深夜時分抵達廬州。

　　他見到老板的第一面就展示了外面朋友們的盛況。

　　方卓仔細端詳后笑道：“最后的晚餐啊。”

　　“嘿嘿，我的第一反應也是這個。”孔豫自己動手泡了杯咖啡，“方總，他們已經統一了意見，但我覺得他們的結論不對。”

　　方卓要聽聽汽油男賣什么關子。

　　孔豫宣布自己的意見：“我認為，易科的唯一缺點就是它看起來很弱小。”

　　方卓啞然失笑。

　　他把手上的文件拋給對面的汽油男。

　　孔豫接過一看，先看標題，立即知道中間的看不懂，轉而翻到最后的結論，嘆道：“梁博士真是天下無雙啊！”

　　9月17日，光刻膠突破。

　　時隔12天，中芯10nm制程的風險試產獲得成功。

　　方卓已經度過第一時間知道消息的喜悅，點頭道：“確實，梁博士天下無雙，如果不是冰芯被限制了，我們大概在年中就能完成10nm的小規模量產，現在已經能發新的旗艦。”

　　那意味著冰芯與易科可以徹底鞏固對其它廠商的領先，可惜的是，這個好不容易構建的循環被打斷了。

　　“梁博士是一把利器，冰芯也是一把利器。”孔豫翻來覆去的看著風險試產的文件，忍不住感嘆，“方總，你和梁博士這樣的人一搭，這哪里還有對手？”

　　方卓平靜的說道：“過譽了，后面的問題還多著呢，但好歹是能一項項的解決，總歸不辜負大家。”

　　孔豫消化了一會最新的好消息，心中又重新盤算起眼前的局面。

　　片刻之后，他問道：“方總，中芯10nm的消息能藏到什么時候？”

　　一般情況，設備和原材料廠商對先進工藝的適配會走在制造廠商的前面，而制造廠商也是多個制程研發同時進行，但中芯這邊10nm有突破的情況還是會出現蛛絲馬跡。

　　“Q3財報會推到11月。”方卓沒有立即回答，反而談起外界關注的財報時間，“31號之前不會發，會申請延期，到了11月，差不多第二周，美國那邊競選的結果就能出爐，如果沒問題，我們就在那個時候為新人獻禮。”

　　孔豫吃驚的看著方總，隨即明白里面可能蘊含的一些額外意義。

　　他問道：“這次的逼空，奧幣那邊…”

　　“不要提前的招呼，這次是我們自己的突破，只是賺多賺少的問題。”方卓說道，“到時候最后打個電話，他們想賺多就賺多，無所謂。”

　　孔豫幾乎可以肯定，朋友們還是想賺多的，這馬上都快下臺了，再不用就作廢了。

　　方卓略一思考，繼續說著重點工作安排：“易科的秋季發布會就放在11月第二周的勝選時間了，不會有現場發布，嗯，弄個兩行字的發布會，預售搭載10nm芯片的全新一代Mars10。”

　　全新一代的Mars10如大家所愿，沒法使用冰芯的工藝，所以，這次換成中芯的工藝，仍舊算是半代的領先。

　　孔豫想著各方面的信息和安排，想著易科這次史無前例的發布會，想著到時的局面和血流成河，嘆道：“好，為新人獻禮。”

　　隨即，他又鏗鏘道：“為方總獻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