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前沿與耗盡

　　納斯達克的做空倉位數據變動只是一個小插曲，真讓讓外界對易科有更多關注的是它上半年的發布會終于來了。

　　易科過去兩年都在上半年有春季發布會，但今年已經推遲到了夏天。

　　時值五月，天氣漸漸燥熱，退出美國市場后的易科把時間定在了9號，只是，當確定是由YMS總裁戚赫主持，外界的期待一下子變低了。

　　戚赫倒不是不算高層，他的履歷和目前負責的YMS事業群都挺不錯，但他和手機、平板、硬件供應鏈等如今備受關注的領域都距離較遠。

　　不少媒體都認為從這樣的人員安排便能猜到易科本次發布會不會回應多少公司如今面臨的棘手問題。

　　還有媒體希望能換成方總主持，實在不行，換成虞總也行啊。

　　戚赫注意到這種言論，心里稍微有點惱火，但也說不了什么…這特么，這特么真讓他們猜對了…

　　這次發布會確實沒法回應那些問題…

　　甚至，還沒定時間的下次發布會都不知道行不行…

　　戚赫本來也不想主持這次發布會，但其他人紛紛提前有了理由，自己又被方總點名，也就只好出戰。

　　他就一個要求，希望方總能到場，然而，這樣的要求也被拒絕了。

　　但是，戚赫8號晚上的時候又接到劉秘書的通知，老板會在明天出席。

　　「方總明天不是不來嗎？怎么改主意了？」戚赫奇怪。

　　「有國外的客人過來看發布會，方總覺得不出席顯得不太禮貌。」劉宗宏回答道，「像英偉達的黃仁勛還帶了禮物過來，不知道有沒有別的事情。」

　　「好吧。」戚赫悻悻的說道，「我還以為方總發善心了。」

　　劉宗宏就當沒聽見。

　　易科這次的發布會依舊在易科中心舉行，但不會設置正式的媒體環節。

　　因為黃仁勛等人的到來比較匆忙，所以，方卓沒有在深夜招待，只是電話里略一寒暄，等到第二天上午才見了這樣一批硅谷來客。

　　易科退出美國市場，又遭遇華盛頓的限制，還有做空機構在旁窺伺，現在的情況無疑比較低迷，但不是所有人都在期待易科的隕落，硅谷反而是有不少公司或者高管對易科這種非正常情況表達過不滿。

　　從音樂播放器到智能手機，從提出軟硬化一體到催動安卓，從挑戰巨頭到成為最耀眼的巨頭，易科這些年歷歷在目的同樣有不少追捧者，他們對于易科的狀況是比較同情和遺憾的。

　　當然，黃仁勛沒有這種想法，自家公司的市值還不到600億美元，暫時沒心情評價易科這種兩千多億美元市值的公司，他就是想把手里的工作做好。

　　所以，他這一趟過來是帶來了親手簽名的紀念版DGX1，希望易科能夠大加采購并繼續人工智能技術。

　　英偉達在上個月剛剛推出了基于P100GPU加速器和NVLink端口的混合立方體網格的DGX1系統，把8個GPU耦合到一套實質上的NUMA共享內存集群中。

　　同樣是上個月，黃仁勛在GTC2016上再次喊出了「英偉達會是一家AI公司」的口號。

　　要做AI，單憑英偉達一家公司肯定不行，況且，英偉達更多的是在提供工具，自然希望更多的公司和資源都投入到這個賽道，而易科之前在硅谷網羅了一批極其尖端的研發人員，也一直利用Siri收集數據，在這一前沿領域很有突破的潛力。

　　盡管易科現在陷入了危機，但黃仁勛認為只要度過這樣的艱難時刻，它必然還會繼續在前沿領域投入。

這天上午，黃仁勛在易科23的總裁辦里聊了許多，也見到易科的機器　　人——已經被命名為守衛「Guard」的機器人。

　　方卓像對許多訪客展示的那樣繼續讓Guard為大家倒了咖啡，也依舊收獲大家的贊嘆。

　　「方總，你們這個算法和處理真是我見過最好的了！」黃仁勛夸獎。

　　方卓倒是沒有掩飾真實情況：「我聽他們說，現在識別的都是靜態的，動態識別就差很多，還需要全方位的提升，我看你們在CES展示了自動駕駛的成果，能以每秒184幀的速度，運行復雜的深度學習程序，這是挺不錯啊，什么時候能落地？」

　　英偉達想要轉型為一家AI公司，除了硬件，也在應用上有所研究，黃仁勛之前與特斯拉的馬斯克共同探討了輔助駕駛系統乃至自動駕駛系統的前景。

　　黃仁勛嘿然一笑，指了指門旁邊的守衛機器人：「大概能和這臺Guard落地速度一樣。」

　　方卓大笑，這確實還需要再費費工夫。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一行人乘車前往易科中心，而方卓在路上仍舊在和黃仁勛聊深度學習DeepLearning的事情。

　　黃仁勛知道易科成立了「鯤鵬」電動車項目，也眼見為實的看到易科機器人的研究，他比來時更多了興趣。

　　「方總，我認為不管是電動車上的自動駕駛，還是機器人這種革命性產品，它們都需要依托一個更核心的‘大腦"。」

　　「如果沒有大腦，我們在‘四肢"上的研究總是難有跨越式的進步。」

　　「當然，我不是說電動車這樣的項目就不是一門好生意，特斯拉現在其實做的就挺不錯。」

　　「我只是認為，如果想要看到更激動人心的進步，還是需要…」

　　黃仁勛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這個進度很難，易科沒有停下這方面的投入，我們給予吳恩達教授他們很大的。」方卓語速放緩，攤了攤手，「但確實，不光是我這樣說，吳教授他們也坦誠，這很難，還需要時間。」

　　黃仁勛說著自己的感受：「我認為業界已經在通向那個奇點的路上，將來一定會有耀眼的成果。」

　　方卓笑道：「這個奇點的將來有多遠？」

　　「不管有多遠，耐心和決心都是必備的。」黃仁勛說到這里，話鋒一轉，「所以，優秀的硬件也是必備的，我們的DGX1絕對可以為易科的研究提供助力。」

　　「那么…這樣的超級硬件需要多少錢呢？」方卓大笑。

　　「零售價12.9萬美元。」黃仁勛認真的說道，「方總，如果易科可以大批量采購，我們可以在價格上再商量。」

　　方卓已經在辦公室里看到了黃仁勛親筆簽名的DGX1，說是在今年Q4才正式上市，性能可以媲美250臺CPU服務器。

　　但這不光是大量采購硬件的問題，更是一個深入使用CUDA生態的選擇。

　　「英偉達的硬件產品很優秀，但你也知道易科現在正遭遇一些不公平的對待。」方卓思考著說道，「易科當然愿意繼續在這個領域投入研發，你也認為這個賽道會有奇點的到來，但那個時候，易科再遭遇華盛頓的針對，怎么辦？」

　　「我相信易科在經歷華盛頓這次的事件后肯定會有備案。」黃仁勛坦誠的說道，「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英偉達會表達自己的意見，但就像易科YMS填補了谷歌在華的GMS空白，易科也會有自己的團隊。」

　　他又說道：「方總，我很相信易科的競爭力，難道你不相信嗎？」

　　方卓大笑：「我也相信。」

黃仁勛知道易科有自己的服務器芯片，還買了AMD的核心架構，再加上又有冰芯國際這樣的制造能力，那　　便肯定在GPU這方面有研發。

　　但不管對英偉達還是易科來說，以后的事是以后的，什么時候能看到一個奇點還不知道呢。

　　黃仁勛希望CUDA的生態能更加強大，希望能搭建出一個新的平臺，甚至于，他也直言不諱的和方卓談了這方面的想法。

　　易科中心里人聲鼎沸，這次依舊有許多媒體記者前來參加，而在目睹方總等人入場后，他們的采訪熱情便在拼命挪動的腳步中展現出來。

　　方卓只是微笑，沒有回應那些拋在空中的問題。

　　黃仁勛瞧著這陣勢，忍不住說道：「大家都很關心易科的情況。」

　　「是的，大家都為易科遭遇的限制不滿。」方卓平靜的說道，「這個問題早晚會得到解決的。」

　　黃仁勛想說的第二句話便在后半句中被回答了。

　　易科發布會沒有太出乎媒體和業內的預測，這次并沒有推出手機和慣例的平板產品，倒是更新了YBook，又推出了納入智能家居的易科電視，以及，戚赫在臺上還介紹了易科云業務進一步開拓的業務范疇。

　　黃仁勛倒是聽得津津有味，英偉達曾經嘗試在手機芯片上做出產品，還和易科系的入門級手機有過合作，但市場上沒有什么反響。

　　現在坐在第一排，感受著這家全球知名手機品牌在困境里的掙扎…還是很有參與感的。

　　等到發布會臨近結束，黃仁勛瞧見方總平靜的表情，問了個問題：「方總怎么看我們公司現在的轉型？我聽說MIGA基金挺看好我們公司的股票？」

　　方卓微微點頭：「是的，MIGA基金投了不少美國上市公司，英偉達…像我們技術副總裁埃爾德，他上個月還在會議上提到你們。」

　　黃仁勛來了興趣，好奇易科的內部評價。

　　方卓沒有賣關子，繼續說道：「埃爾德的評價很高，認為英偉達是真想在深度學習DL領域有一番作為，而不是像AMD、英特爾那些公司只是在嘴上號召，是在把DL當作公司未來的主要目標。」

　　他笑道：「埃爾德還說，你會管一線的工程師，會布置任務，檢查進度，屬于大廠老板里對新技術細節了解最深的，號召我向你學習。」

　　黃仁勛一陣笑，倒是沒有否認這種細節，他知道埃爾德這位統領易科研發戰略的副總裁，他是斯坦福出身，這幾年為易科立下了汗馬功勞，也基本取代易科曾經CTO許柯登的位置。

　　「我是真的認為DL的在加速，當然，現在的主流認識仍舊覺得人工智能距離奇點突破還很遠。」黃仁勛笑完之后斟酌道，「但等到那一天的到來，我們再回頭看，這種把不可能化為可能的過程正是我們干這個的魅力。」

　　方卓深以為然：「我也喜歡把不可能化為可能的挑戰。」

　　黃仁勛知道方總還有另一層意思，易科現在的危機在許多機構看來就是絕境了，按照預測，冰芯國際這個月的光刻膠就可能要消耗殆盡，接下來會是這個體系運轉的艱辛時刻。

　　方卓看著臺上的戚赫，說道：「打個五折吧，易科可以下個大單。」

　　黃仁勛停住剛要喝水的手，扭頭道：「奪少？方總，你說奪少？？」

　　「12.9萬美元，實際物料成本算你1萬1就不錯了，再加上研發成本，加上你的生態平臺成本，6萬美元，肯定還賺不少。」方卓認真的說道。

　　黃仁勛沒好氣的說道：「方總，你覺得這可能嗎？」

　　方卓嘆道：「把不可能變成可能，不就是我們做事的魅力嗎？」

　　黃仁勛「哼」了一聲，覺得方總這個時候特別沒魅力。

「黃總，你也知道易科現在的情況，我很喜歡英偉達的　　CUDA生態，請務必讓易科為這份生態出一份力吧。」方卓勸道。

　　他繼續說道：「就像當年易科加入安卓陣營一樣。」

　　英偉達的CUDA生態是一個圍繞CUDA技術構建的綜合環境，涵蓋了硬件、軟件工具、編程模型、庫、框架、應用和服務等多個方面。

　　方卓見黃仁勛還不回應，最后說道：「英偉達是行業的領導者，易科十分愿意與你們合作，不然，難道我們要捏著鼻子用英特爾的XeonPhi嗎？」

　　英特爾在深度學習領域也有布局，12年就推出了用于高性能計算的XeonPhi，今年則是剛推出代號KnightsLanding的第二代XeonPhi協處理器。

　　也就是，它實際是推出類似GPU的通用計算卡，但復用CPU的軟件生態來和GPU抗衡。

　　就易科目前的使用來看，英偉達并沒有拉開與英特爾多大的差距，后者仍然是能與前者抗衡的。

　　不過，英偉達這次帶來的DGX1，它里面使用的GPU是P100，參數上的差距已經在加大。

　　黃仁勛當然聽出來方總是什么意思，易科是有選擇的。

　　他皺著眉頭道：「方總，砍價太狠是容易招人恨的。」

　　方卓微微一笑：「恨我的人太多了。」

　　臺上的戚赫完成了易科上半年的發布會，沖著來賓和媒體鞠躬致意，臺下則是響起掌聲，而不少媒體又開始蠢蠢欲動。

　　「走吧，黃總，愛我的人也很多，他們快拿著鏡頭沖上來了。」方卓笑道，「恨和愛都在驅使易科前進，我希望能早點化不可能為可能。」

　　黃仁勛到了這時終于問了句易科當下最棘手的情況：「方總，易科能解決光刻膠的困難了嗎？」

　　他沒有得到答案，但是瞧見了方總難以描述的大概應該是冷靜的眼神。

　　黃仁勛思忖著這樣的眼神和他到這里所感受的氛圍，總覺著大概是能解決的。

　　一行人沒有接受媒體關切的采訪，黃仁勛則是在返程的路上給了自己的價格：「方總，易科可以采購一批試試，英偉達會以8萬美元的價格在Q4之前優先供貨。」

　　「8萬美元，可以。」方卓一口答應，又提出條件，「DGX1，還要加上你們給它用的計算卡P100。」

　　大概是不到六折的價格。

　　黃仁勛嘆氣并祝福：「希望易科能在DL上再次享譽世界。」

　　方卓握手并祝福：「一起加油，MIGA基金買了你們的股票。」

　　他又給了個建議：「你可以去谷歌推銷了，告訴他們，易科也大批采購了你們的計算卡，而且，堅定不移的拒絕了英特爾，他們在這一塊的投入也很上心。」

　　黃仁勛只能笑，這確實是自己的打算。

　　這天晚上，方卓招待了硅谷過來的客人們，而在更晚的時間，他聆聽了總辦會議對今日發布會的復盤。

　　易科的YBook筆記本實際堆料很猛，搭載英特爾最新的I7和I5，性能比還算不錯。

　　也因為如此，這邊一發布，美國那邊就有聲音批評華盛頓，認為為英特爾向易科的出口開綠燈。

　　BIS還真的迅速給了回應，聲稱會考慮不斷變化的技術形勢，會不斷評估他們的管控措施如何才能更好的保護本土安全和政策利益。

　　這倒不是要立即砍掉英特爾的臨時許可證，而是證明了BIS仍舊在密切關注易科的相關情況。

　　總辦會議對這種反應討論了一會，覺得未來局勢仍舊不樂觀，但不樂觀著不樂觀似乎也有點習慣了。

　　同時，戚赫還小小的反思了發布會上的表現，

　　他在臺上提到易科電視將會沒有，認為電視遠比手機更讓用戶難受。

　　但這種言論在社媒平臺遭到不少批評，還有一些友商吐槽，你易科做不做，你掌管的YMS推不推，沒必要那么內涵。

　　戚赫聽了聽同事們的感受，忽然請教老板：「方總，如果你要介紹，那應該怎么說？」

　　老板是發布會上身經百戰的人，從他這里汲取經驗想必是極好的。

　　「站在用戶角度說話，挺好的，我差不多也就你這么說吧。」方卓答道。

　　戚赫：「啊？」

　　方卓淡定的說道：「你說了，有人罵你，我說的話，不一定會罵我。」

　　戚赫：「…」

　　旁邊的劉強咚笑道：「方總說的話，可能還是罵戚總，方總的心是好的，負責YMS的戚總執行出問題了。」

　　YMS分管著營收這一塊，今年仍舊不接受醫療，但確實加了一些內容用來回血，屬于相對簡潔。

　　戚赫無奈：「行吧，我也算為大家分憂。」

　　方卓點了點頭，用手指敲了敲桌，說到當前到來的最大憂慮：「冰芯的光刻膠會在一周內消耗完畢。」

　　加班加點的冰芯最終還是要把光刻膠用完了。

　　會議室里的氣氛陡然一凝。

　　方卓仿佛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繼續說道：「冰芯接下來就是對生產線維護和校準，做一做非光刻工序，轉向新材料與新工藝的研發測試，還有對現有工藝的優化實驗，以及一些流程的質量控制和可靠性測試。」

　　這是失去光刻膠之后還能做的事情。

　　方卓平淡的講述完這些東西，最后說道：「然后就是等待我們光刻膠的回歸與產能的恢復，沒問題吧？」

　　會議室里的氣氛先恢復了。

　　「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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