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風雨
冰芯受限。
冰芯再度受限。
繼冰芯于2012年7月無法購買荷蘭的NXE:3100及后續升級機型，它在美東時間的2015年2月28日受到更為嚴厲的限制。
阿美嚴選的名單之上除了冰芯國際的名字，還有冰芯國際的十三家附屬公司，這次的措施主要是一審二限三禁止。
一是進行出口審查，美力堅企業如果想向冰芯出口商品或技術，需要得到美商頒發的出口許可證。
二是加強對冰芯的技術出口限制，特別是針對14/16nm及以下先進工藝技術相關的設備和軟件，不允許未經許可的出口。
三是禁止美力堅企業向冰芯國際提供特定設備，包括應用材料、科磊、泛林等全球先進的美力堅半導體公司都可能被迫中斷與冰芯的合作。
如此三條，目標即在于限制冰芯國際獲取先進半導體技術，延緩在先進制程領域的研發進度，削弱冰芯及其代表的半導體行業的競爭力和發展速度。
來自BIS的措施一經正式出爐，冰芯首當其沖，這兩年尤其是隨著16nm面世而持續走高的股價閃崩，盤中一度重挫18.5，收盤時雖然跌幅收窄，仍創下上市以來的最大跌幅記錄15.3。
一個交易日便跌掉將近5成的過去兩年多時間才漲起來的市值。
同樣，因為制程優勢而閃耀全球的易科也因為冰芯的受限受到影響，而相較于直接上了名單的冰芯，它的跌幅只有6.8，但因為易科的體量，這6.8就是跌沒了一個冰芯。
不單如此，易科數年前就已經入選納斯達克100指數，本身又是全球前列的市值，它的跳水帶低了在美上市的中概股，讓美股大盤也跟著下挫承壓。
一時間，金融市場頗有地動山搖之感。
過去數月，易科在產品爆火的情況下一直存在著陰影，它現在直接坐實，必將對易科后續的發展產生強烈又深遠的影響。
以及，新的更大的陰影也隨著BIS的名單出現了。
易科會怎么樣？
冰芯國際確實是易科的重要供應商，但世界上畢竟不只是它一家晶圓制造企業，不管臺記、三星又或者格芯、聯電，看起來還是有選擇空間的。
只是…
冰芯國際的創始人也正是易科的創始人，兩家公司一個老板，他會怎么做？
BIS對冰芯動手，這看起來也不單單是對一家東方企業動手的事，有可能波及到更廣的范圍，后續走向又是如何？
國內外媒體炸鍋般的紛紛報道相關情況，易科與冰芯的員工們也覺形勢險惡，頗有些惶惶，如果是面臨商業競爭，易科一路走來并不畏懼誰，每每交手也都是巨頭對手，可是，當地緣政治的因素忽然放大…
這還能打嗎？
易科公司面對諸多媒體的采訪請求沒有給出回應，高管們同樣保持緘默，如戚赫、劉強咚之類的被記者堵住，也只是擺手匆忙離開。
不管事業群總裁也好，還是大區總裁也罷，他們既不想也沒資格來回答這樣的問題，而且，當冰芯真正的面臨問題，易科真正的直面風險，即便已經多次聽過方總的決心，他們內心深處也難免浮現其它的想法，易科真的要那么做嗎？
易科是不是還可以有回旋的空間？
這樣的問題和決策只有一個人能決定。
遠程致電與線下蹲守的記者們同樣有這樣的認識，他們在發起問題的時候也有個雷同的提問——“方總在哪里？方總對此是什么態度？”
這樣的提問得不到回答，有人猜測方總已經飛往華盛頓斡旋，有人猜測方總去了京城，也有人猜測方總這時候應該在廬州。
事實上，方卓這次依舊比公開消息更早的知道了來自BIS的決定。
所以，他27日白天的時候已經與不少領導進行溝通，又在晚間時分抵達了廬州。
等到BIS在華盛頓28日的傍晚發出信息，華夏這邊已然是三月份的第一天，方卓一邊感受著財富的蒸發，一邊接到各種各樣的電話。
其中，最為急切的要屬AMD的掌門人蘇姿豐了。
公司的ZEN架構賣了，三家合作的協議也簽了，研發人員也到位了，就等著巨頭給予先進的賦能呢…賦能還沒等到，BIS的一紙公文先到了…
蘇姿豐只覺頭皮發麻。
哎，方總在價格上很干脆，但他沒有一筆付清，而是分階段的付款啊…
別搞！
不至于AMD這樣的卡拉米還被全球巨頭和BIS聯手算計吧…那你們的代價也太大了！
肯定不會是這樣…但，順手被波及了也很難啊！
蘇姿豐對于冰芯的風險已有預期，可是，她小小的賭了一手，認為只要冰芯能夠撐個一兩年時間，AMD就能順利轉型，沖擊現有市場。
但，這沒撐到啊…
甚至遠不及預期…
偏偏，這也不能怪冰芯，冰芯肯定比自己更想多撐一撐！
蘇姿豐隔著電話的無奈和痛苦幾乎化為實體出現在方卓面前。
他及時的給予了安慰：“蘇總，沒事的，人生就是這樣，有時候總是有點遺憾。”
蘇姿豐：“…”
自己確實需要被安慰，但更有資格需要安慰的可能是對面這位。
她腦海里的念頭有些亂，翻來覆去的轉了一會，帶著期冀的問道：“方總，冰芯有希望從名單上解除嗎？”
“絕不可能，你想什么呢。”方卓忍不住笑道，“我都沒有這樣的幻想。”
蘇姿豐苦笑道：“方總…你，你倒是斬釘截鐵。”
“現實就是這樣而已。”方卓這么說了幾句，又說道，“但冰芯這樣，AMD也不用太悲觀，BIS這次主要限制美力堅企業對冰芯的出口，AMD現在需要的只是它那邊的臨時許可證而已，我們的研發合作不會受影響，冰芯本身的16nm制程會受影響，但我們在竭力降低這種影響，AMD的前景是有希望保持的。”
蘇姿豐嘆了口氣：“臨時許可證…這很沒有保證。”
“不，AMD的臨時許可證可以很有保證，蘇總，我對BIS的措施很遺憾，但是，AMD既然選擇冰芯，冰芯愿意盡最大的努力和誠意對AMD負責。”方卓認真的說道，“臨時許可證的時間不會太短。”
蘇姿豐提高聲音：“真的？”
“真的，如果持續不到明年年底，到時候我給你退錢。”方卓這么說了句。
蘇姿豐的聲音更高了：“真的？？”
“開玩笑的。”方卓又忍不住笑道，“蘇總，你…你比我還需要冷靜冷靜。”
蘇姿豐不知道是自己需要冷靜，還是對面這位太冷靜了。
這聽起來其實不是冰芯在盡最大的努力和誠意，而是方總在施以最大的努力與誠意，尤其考慮到冰芯受限與易科面臨的狀況，這不禁更讓她肅然起敬。
蘇姿豐在電話的最后問了或者說勸了一句：“方總，易科是有可以斡旋的空間吧？”
“那等BIS提到易科，我們再看看。”方卓這樣回了句。
電話結束，手機放在了桌上。
辦公室里被中斷的會議重新進行，但與會的高層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片刻之后，冰芯CEO邱慈云慢慢的說道：“風雨欲來啊。”
方卓翻閱著文件，糾正道：“不，邱總，是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