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1 隨俗

　　中行路演見報，團隊配合媒體宣傳。

　　但作為新晉董事，方卓沒有再接受記者采訪，反而是在這一天頻頻婉拒各方面忽然如雪花般飛來的邀請。

　　這一趟來香江本就是受李行長邀請站臺，他實在無意多攪合什么，只想早點結束，飛去看都靈冬奧會。

　　不過，當香江行政這邊的邀請接連打了幾次電話之后，方卓不太好再拒絕就答應了下來。

　　另外，霍家掌管商業領域的霍振寰也打來電話邀請做客，這則邀請也被答應了。

　　方卓把邱慈云找來，打算次日帶著他一起去港府。

　　邱慈云還沒回內地，雖然招攬梁孟松很不順利，但借著香江這邊的行業會議，他也和同行進行了一番交流，看起來似乎能另有收獲。

　　“方總，你的意思是…這邊還對半導體有念想？”邱慈云有些意外老板對邀請背后目的的揣測。

　　“不然老是給我打電話干什么呢？是沒見過富豪怎么著？”方卓笑道，“昨天路演會議開完，我就接到電話，今天上午又是好幾通，我左想右想，除了這個事就沒別的了。”

　　邱慈云沉默。

　　“虞海，換換茶。”方卓指揮著秘書，等到喝上新茶才問道，“邱總，你怎么想？”

　　“當初中芯選址是我陪著張總一起跑的，香江這里…”邱慈云猶豫了一下，先說優點，“不論對資本還是人才的吸引都相當頂尖，比申城還要強，也是當初我們的首選。”

　　他繼續說道：“但香江這里的人不信任我們，在數碼港失敗之后，不少人反對，認為張總從寶島過來也是借著產業的由頭來炒地皮，這方面的掣肘還是挺大的。”

　　方卓眨眨眼，問道：“所以？”

　　邱慈云委婉的說道：“冰芯落地廬州不是有一項重要的考量嗎？那里的領導很有魄力，是很堅定的支持我們把冰芯做出來，他們既然有了決定就不會反復。”

　　彼時的張汝京來香江已經談攏不少資金，也有一批愿意追隨的技術骨干，香江這里也能解決一些客觀問題，但是…還是會有一些主觀的掣肘。

　　時隔數年，邱慈云從中芯到冰芯，從申城到廬州，從副手到主事，愈發覺得有一個穩定的行政支持是多么重要，香江這里依舊有很強的吸引力，只是，如果讓他決定，他不會來。

　　方卓微微點頭，示意虞海把一沓報紙遞給邱總。

　　邱慈云翻開一看，上面有很多對方總的報道，以及，也有很多社會各界人士的呼吁，認為香江在錯過中芯之后不應該再錯過冰芯，兩者有共贏的條件。

　　他仔仔細細的閱讀報紙內容，不少人倒是情真意切，很認同方總昨天顯露的遺憾，抨擊錯過張汝京是個很大的錯誤。

　　邱慈云考慮片刻，問道：“方總，你的意思呢？要是有過一回錯過，或許也能得到更廣泛的支持。”

　　方卓笑道：“我的意思就是你怎么這樣不堅定？你自己是當初來香江又被攆走的，怎么人家說兩句好話就要回心轉意？”

　　“在其位謀其政，很多人才不愿意到廬州，但肯定愿意到香江，城市吸引力是絕對不同的。”邱慈云認真的說道。

　　“我是有個樸素的情感觀念，廬州那邊又是動員科大，又是幫忙拉攏胡教授，又是從京城找人，冰芯現在剛弄出來一點樣子，我們就眼巴巴的來香江，似乎不太好。”方卓聳聳肩，“可是，做企業又不能太感性，所以，還得你這位專家給個意見。”

　　真正要是對冰芯有極大益處，個人情感肯定放在一邊。

　　邱慈云躊躇片刻：“要不，我們先見了這邊領導，看他們怎么說？”

　　“行，沒問題，這算是加個班。”方卓笑道。

　　邱慈云點點頭，起身回房間去做準備，真要介紹企業情況還是得有個系統性的備稿。

　　秘書虞海看方總又接了兩個電話之后頗為閑暇的翻閱報紙，問了一句：“方總，房地產為什么那么多人涌入呢？我昨天看報紙報道說地產行業的平均利潤率也不算特別高。”

　　“平均？咱倆的平均資產都是百億計，你也是百億富翁嗎？”方卓笑道。

　　虞海：“…”

　　“房地產這個不能看利潤率，一個項目是15利潤，雜七雜八的總成本是100億，最后利潤是15億。”方卓隨手舉例，“但你干這個活，你掏1億，剩下99億不管是從哪里搞，銀行也好，朋友那也罷，最后15億利潤相較于你真實投入的1億是多少倍利潤？”

　　虞海：“這…”

　　“怎么忽然對房地產感興趣？”方卓放下報紙。

　　“就是來香江之后看報看雜志，總是看到地產大鱷，又看到去年的行業報告。”虞海答道。

　　方卓頷首，問道：“想去永科地產歷練歷練嗎？總是在我身邊是不行的，容易眼高手低，你姐也和你說過。”

　　虞海搖搖頭：“方總，我還是想去易購。”

　　“那就六月份的時候過去吧，多學你姐。”方卓笑瞇瞇的說道。

　　虞海“嗯”了一聲，重新歸于安靜。

　　他發現作為方總的秘書確實容易有種飄忽感，不少人都還來找自己換名片。

　　中午時間，路演團隊和本地中銀高層一起吃了飯。

　　方卓問了問媒體采訪的情況，只看李行長的笑容就知道很不錯。

　　李行長在聊了媒體情況與行程安排之后繼續探討了一番新潮的經濟理論。

　　這倒讓方卓心里有點感慨，看看領導，還是有進取學習之心態的，之前不知道歸之前，現在仍舊能主動學習，那以后不就知道了嗎？

　　方卓很欣慰，一邊和領導探討，一邊又推薦了幾位國外的經濟學家。

　　路演團隊是計劃9日返回內地，之后還有的其它路演城市，他就不繼續參加了。

　　人生第一次總是會比較生疏，李行長有過在香江的體驗，相信接下來的路演都不會有什么問題。

　　下午稍事休息，傍晚的時候，方卓去赴了霍家的宴請。

　　霍家老爺子因病在京城休養，香江這邊的三個兒子分別負責體育、商業、高科技領域。

　　盡管出面邀請的是二兒子霍振寰，但霍家長子霍振霆、長孫霍啟崗都有出面接待。

　　霍振霆有行政身份，席間還聊到了方卓的猜測，明天果然是想聊聊半導體的項目。

　　“方總，你認為香江和冰芯會有一個值得期待的前景嗎？”

　　宴會氣氛不錯，霍振霆聊了一會之后便這樣詢問。

　　方卓不太確定這位今天露面是不是有打前站的授意，頗為直接的說道：“值得期待的前景？如果要這樣說，我認為我更期待廬州，更期待臨安，我為什么要期待香江呢？”

　　霍振霆一陣驚訝，沉吟一會才說道：“這里是香江啊。”

　　方卓攤攤手：“跟我有關系嗎？我的公司不在這里上市，我和香江只有很少的交集，說大點，一個城市的產業轉型，我不太能承擔這種期待。”

　　霍振霆面色有些古怪：“看來明天和方總的交流不會得到一個他們期待的結果了。”

　　方卓笑笑：“也看他們怎么交流，保不齊我腦子一熱呢。”

　　霍振霆也笑，不再聊這樣的話題，轉而聊起他所擅長的體育，他本身還是國際奧委會委員。

　　整場宴會下來，方卓的感覺還不錯，而等到結束，是霍家長孫霍啟崗來送方總。

　　霍啟崗一直在聽長輩和方總的交流，這會獨處倒是好奇的問了問路演時的事情。

　　他是香江豪門，但聽著話里的意思倒是有些替方卓來憤慨。

　　“方總，聽說有些慈善晚宴和名流宴會都…”霍啟崗最后的時候說了個消息，“都可能不會太友善。”

　　方卓有些摸不著頭腦：“慈善晚宴？名流宴會？我沒參加啊。”

　　“可能這兩天就會邀請你。”霍啟崗說道。

　　方卓笑道：“邀請我就要參加嗎？我對這些不感興趣，他們不友善就是從這入手嗎？也太奇怪了。”

　　霍啟崗有點驚訝：“以往內地過來的富豪都會參加。”

　　以往的內地富豪都會受邀或者想辦法參加，他是覺得，方總拒絕這類慈善晚宴會不會對名聲有礙？

　　“還有這樣的慣例？”方卓意外，“第一次當富豪，沒什么經驗，希望大家原諒吧。”

　　霍啟崗哭笑不得，方總挺風趣。

　　他和方總互留了電話，還約著今年去休斯敦現場看方總的球隊比賽。

　　又一樁事情解決，雖然聽說了一個小道消息，但總覺就像先前塞車一樣不上臺面，方卓這一趟和中行一起過來其實沒什么多余的擔憂，唯一一個路演正事也已經結束，現在就是把林林總總的處理完便去看冬奧。

　　次日，方卓和邱慈云一起前往港府。

　　果不其然，這邊領導是想談與冰芯的合作，他們聊了聊當初和張汝京錯過的遺憾，也聊了聊香江城市的巨大優勢。

　　方卓有認真聽取城市介紹，至于過去的什么遺憾則完全沒放心上，要不是中芯在申城做成，想必他們早就忘了張總這個人。

　　領導說了一通，輪到方卓發表意見。

　　他沒說花團錦簇的話，問道：“地皮是送給我們嗎？”

　　對面搖頭。

　　方卓不太滿意，又問道：“那是無償使用？”

　　對面糾正道：“方總，會是一個很低廉的租用價格。”

　　方卓沒有糾結這個問題，繼續往下問：“免稅嗎？”

　　對面委婉的答道：“方總，稅收方面會有很大優惠。”

　　方卓忽覺沒什么好問的了。

　　冰芯當初篩選城市，從北往南，地皮、免稅都是地方雙手奉上，確實沒見過如香江這般自信的。

　　他思考著這個情況。

　　對面則是繼續介紹資本和人才，也提到會爭取政策支持，拿寶島和新加坡的成功案例作為參照，還提出了一個框架計劃。

　　方卓出于禮貌聽完，也參照了邱慈云邱總的眼神，最后進行表態：“領導們，現在還不是我們彼此合作的好時機，冰芯亟待發展，規模上的擴張也很謹慎，我希望下次來香江能聽到更具驅動力的合作條件。”

　　他還是忍不住表示了一些看法，這合作條件只能驅動沒成型的項目，別說冰芯這樣的小姑娘了，你拿這去和中芯再續前緣，那張總恐怕也不會理你們啊。

　　領導們依舊談了很多，然而，方卓在有過表態之后便油鹽不進了。

　　一場洽談平平無奇的結束。

　　方卓在回去的路上和邱慈云吐槽：“他們是怎么想的？這個條件比不上我們接觸的任何一個城市啊。”

　　“和幾年前差不多…”邱慈云感覺像是夢回當初，這次是匆忙翻出來當年和中芯的項目書嗎？

　　“行吧，有機會和張總逗個樂，等到冰芯發展起來，我再來看這邊的第三次呼吁。”方卓笑道。

　　邱慈云嘆了口氣，又不知道為什么無端端的會嘆氣。

　　等到回了酒店，路演團隊今日下午休息，方卓卻被李行長找上門來，看到他居然真的買了不少最新的經濟理論書籍。

　　本來還想出門逛逛，眼看領導如此熱情好學，方卓也就不吝交流。

　　只是，到了第二天，李行長再次和藹的過來卻是又一次聊起中環的建筑，還提及聽到的消息，聽說附近就有位什么泰國過來的白龍王。

　　方卓默默聽著這話里話外的意思…

　　有一次，我認識了一個很好的領導。

　　第一天，他找我聊蒙代爾三角、現代貨幣理論，聊格里高利、克魯格曼，聊國際貿易、美元霸權。

　　第二天，他讓我把大師請來看看。

　　方卓的心情頗為復雜，這個事，這個事吧…

　　“入鄉隨俗嘛，咱們這趟路演任務圓滿結束，現在也就是放假了。”李行長注意到方總的表情，笑著說道，“就是聽著好奇而已。”

　　方卓曾經也好奇，后來就沒那個感覺了，老是捐款有什么意思。

　　他有點無奈：“領導，這個，我不熟，也不認識人家啊。”

　　“誰還不認識方總？”李行長隨意的說道，“放假了，也別喊我領導了。”

　　方卓聽著這話的意思，這是要抹去身份旁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