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7 李先生,好久不見
十月八號，國慶假期剛剛結束的第一個工作日，工行、方卓、保爾森先后收到了來自證監領導對本次戰略合作的意見。
——沒有意見。
這是最好的意見。
當方卓把這個意見通報給自己的合作方，遠在法蘭克福的張紅力分外高興，仍在京城合眾銀行加里、互助銀行埃米莉更是提議要開派對慶祝。
方卓沒有理會老外的提議，只是督促他們一定要把工作搞好，順便又借著這個機會讓孔豫和這兩家銀行談了談基金與他們在金融業務上的合作。
MIGA基金如今是最大的品牌,但實際上依照美國不同州和不同業務的合規需求，它是在用關聯公司來做事，這也是孔豫薪酬越來越高但頭發越來越少的重要原因。
此外，因為過手了CDO擔保債務憑證這一金融衍生品，孔豫在深入調研之后甚至覺得恐懼，這是頭發越來越少的另一重要原因。
他這一趟回國也專門找老板說了這個事。
MIGA基金旗下有專門幫著銀行倒賣CDO的關聯公司，一個重要客戶就是華盛頓互助銀行，主要是為打包了債券、次級債券等證券化資產的金融衍生品尋找機構買家。
紐約那邊的不少機構就好這一口，而孔豫是個比較喜歡探尋根源的人，他也得為推銷自家業務而心中有譜。
這個過程中，盡管CDO從明面上可以提供不菲的固定收益和漂亮的風險保障，但越往里分析它的存在基礎，他就越害怕。
“方總，這個CDO甚至能用500萬的資產來支撐2億多的金融衍生品。”
“方總，杠桿加了四十多倍！”
“而且，這還不是最終的杠桿！他們還繼續往上搞！”
“可是，可是，這2億、3億的基礎只是百萬房產，一旦…基礎出問題，整個系統都面臨著決堤風險啊！”
孔豫是在晚上找到的方總，說起這些的時候頗有點激動。
“不，孔豫啊，房產有價值,機構的信用也有價值，你不能只盯著那點地皮嘛。”方卓指出問題，“合眾銀行、互助銀行它們都有著信用保障。”
孔豫低聲道：“我是怕引起連鎖反應。”
“你在擔心什么？擔心美國的金融系統？孔豫,孔總，想想你在說什么，你說出去，別人都會笑話你的。”方卓輕松的笑道。
孔豫不說話了，這幾年在美國確實看到它的強大，所以，這番話也就回國和老板說，事實上，MIGA基金過手的CDO還挺暢銷，難道別人都是蠢貨？
他沉默一會，說道：“方總，我知道，我就是說不上來的有點恐懼。”
“孔豫，人呢，就是這樣，沖破恐懼，你就會更上一層樓，最后越上越高,站在樓頂一覽眾樓小。”方卓鼓勵道。
孔豫想象了一下，連連搖頭：“不行,不行,方總，我恐高，我站不到樓頂，方總，我現在都覺得我要有點抑郁了。”
“你也抑郁？”方卓驚愕，“這個要治療才行。”
他躊躇著思考，MIGA基金這一系還挺重要的，負責人…
孔豫見到老板的神色，趕緊說道：“就是對心情的形容，方總，你說得對，大批的CDO有系統性的信用保障，很難出問題的。”
他自己松了一口氣：“除非雷曼那種規模的倒閉，除非我們合作的華盛頓互助銀行這種性質的倒閉，不然，不會有大問題的。”
方卓撫掌，汽油人都開始聊系統性金融風險，點名雷曼和華盛頓互助銀行，真乃由技近道矣。
孔豫喝口茶，壓力消去不少，心思又活泛起來，建議道：“方總，這次與高盛有了投資上的合作，下次保爾森來國內的時候，你能不能幫我中間搭個話，我看看能不能聊聊CDO的推銷。”
他見方總不說話，繼續說道：“高盛本身也買了不少CDO，只是，我還沒和高盛搭上線，方總，這次你真的得我。”
平時被放養也就算了，關鍵時刻得給資源。
方卓感嘆的點頭答應，當初孔總把汽油往頭上倒的時候就知道他非池中物，今日果然已經非同凡響。
恐懼褪去，貪婪上浮。
他一時之間都有點分不清孔總是不是借著聊什么恐懼來以退為進的提出要求了。
“等保爾森再來京城的時候你提醒我一聲就行。”方卓又沉吟，“過幾年把朝陽兄弟介紹給你認識。”
孔豫有些驚奇為什么不是現在，但也沒問出來，只是愈發愉快這次既能完成對國內銀行的投資，也能和高盛搭上金融衍生品的線。
方卓看著高興的孔總，考慮了一番，問道：“下周央視財經邀請我聊聊商業話題，伱愿不愿意一起？”
孔豫連連搖頭，他不需要這種名氣來治療抑郁心情，只要業務有讓人愉快的成就就行。
“好吧，那就換成美菱的張學繽吧。”方卓遺憾的決定。
如果帶上孔豫，他就想聊聊金融的話題，換成張學繽，那就聊聊家電連鎖的話題。
央視財經要搞個十位商業大咖的商業訪談，話題比較寬松。
方卓在體育頻道和姚明一起錄完節目之后接到的電話，說是才知道自己這陣子在京城，誠摯邀請出席。
聽著這意思，他覺得這好像擠掉了哪一位，所以就婉言謝絕。
但是耐不住三翻四次的打電話，最后還是答應了。
時間是十月十三。
現在看看，趁著臨近雙十一，來一波官方宣傳也不錯。
同時，易購在央視的是是從十一月開始投放。
方卓估摸著到了錄制節目的時間，應該也能從保爾森那里聽到完整的好消息了。
易購林林總總的工作繼續進行，MIGA基金為中行的募資也在加快動作。
轉眼到了十三號，距離保爾森當初說的半月之期只剩兩天，他那邊遲遲沒有新的動靜，各類擁有廣泛影響力的媒體也沒有相關報道。
反倒是國內這邊傳出了中行可能會在近期交割資金的消息。
一旦中行拿到資金，從監管層面叫停的可能性就會變小很多。
方卓在考慮著和李行長通報最新動作，先用一家對沖基金的進度讓他有個準備，可以拖一拖交割時間。
車行半路，接上了美菱總裁張學繽。
張學繽近期在京城的時間也比較多，因為有參加央視的創業節目，也有出席京城這邊的行業會議，逐漸在媒體的加持下有了些名氣。
他是昨天晚上接到的方總電話，聽到央視十人商業大咖的節目，知道是方總又一次的提攜自己。
上了車之后，簡單寒暄。
張學繽問起節目，好奇的說道：“方總，另外八位大咖是誰？”
方卓看了張學繽一眼，糾正道：“是另外九位。”
張學繽一愣，問道：“改了嗎？央視是請十一位？”
“還是十位。”方卓答道。
張學繽奇怪的進行了簡單減法的運算，1028/1091。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情況：“方總，央視沒邀請我？”
“也不算沒邀請吧，我問他們能不能帶人一起，答復是可以。”方卓輕描淡寫的說道，又多解釋一句，“不是我一個人帶人，聽說其他人也有帶，形式沒那么僵硬，嘉賓都挺有名的，似乎還有李家城。”
張學繽懂了，大咖大咖，身邊有小弟是很正常的。
他迅速調整好心態，盡管情況出現落差，但自己現在最重要的是積攢名氣口碑，方總別的不提，商業能力是公認的強。
過了一會，張學繽又問道：“是需要和李家城他們同場訪談嗎？”
他聽說方總和李家似乎不太對付。
方卓聞弦歌而知雅意，微微一笑：“央視別的不行，這方面考慮的都很到位，節目形式是逐個采訪，不是大咖之間的交流。”
張學繽徹底知道了，一段一段式的節目形式。
方卓見他有些緊張，安慰道：“就聊聊家電和市場渠道，你只要聊聊正常的工作內容，那就是專業形象，很簡單的，嗯，業內聯合京東方沖破上游封鎖也可以提一提。”
張學繽點點頭，不知道需要錄制多久，但這些內容是可以聊很多的。
很快，抵達央視。
方卓和張學繽受到了熱情的接待。
兩人在財經這里都有熟人，尤其，方卓和制片人胡檬認識的時候連易科都還沒開始搞，算是貧賤之交，這一次打來的電話里也有她。
熱絡寒暄之后步入正題。
盡管方卓帶著張學繽挑了個家電連鎖的話題，但他身上始終帶著互聯網的標簽，更何況，易購也是基于互聯網的電商平臺，所以，免不了還是會聊到互聯網的。
方卓被問到這個問題，給予了回答。
“互聯網速度很快，可以用‘日新月異’來形容。”
“我們看傳統的三大門戶網站，新浪、網易、搜狐，它們似乎已經沿著不同的方向在分化。”
“新浪堅持著在新聞、內容領域的鉆研。”
“網易的游戲表現持續亮眼。”
“搜狐現在的娛樂有聲有色。”
“不是說這三家沒有做其它方向，像新浪有運營《魔獸世界》，搜狐也有做搜索引擎搜狗，網易在試著圖書的電子商務，但它們越來越給用戶更有特色的服務。”
“這老三家分化出內容、游戲、娛樂的三個方向，新的三家呢？”
“百度的搜索，企鵝的社交，阿里的電商，又是基于互聯網的三個方向。”
“這新三家的方向不是趨勢，是它們已經實實在在的有所成就并且還將繼續做大做強。”
方卓聊到這三家時的表情很認真：“谷歌在國內撼動不了百度，MSN打不動QQ，eBay已經快被阿里打死了，它們在各自賽道完成了較大優勢的積累。”
“其它的搜狗、當當、易購之流，還有很大的追趕距離。”
“也可能一直都追不上。”
“因為，我們現在就可以看到和預測的是，它們這種平臺類的企業跑通本身賽道后就已經在利用各自的優勢往其它賽道滲入。”
方卓最后總結道：“放眼望去，互聯網正在百花齊放，這是好事。”
主持人聽著方總對六家互聯網代表企業的要素提取，覺得真不愧是業內人士。
她就著方總剛才的話，問了個問題：“方總，你剛才說對百度、企鵝、阿里的追趕很難，也提到了易購，我們知道，易購正是由你來做的，即便是你來做它，也很難追嗎？”
方卓思索著說道：“企業是有客觀規律的，我當然希望易購可以成為國內電商的代名詞，但實話實說，易購和阿里還有很大距離。”
他往后靠了靠，笑道：“即便是我，也需要費力氣競爭。”
主持人追問：“所以，還是有希望追上的？”
方卓只笑，不再回答這方面的問題。
主持人見狀，有些戀戀不舍的把問題拋給了美菱的張學繽。
張學繽很認真的回答問題，但就覺得氣氛不如方總說話時那樣游刃有余。
線下家電連鎖，線上電子商務，可以聊的內容都是如今最火熱的話題。
方卓在旁也適時的分享自己的觀點。
他沒有敝帚自珍，也穿插著對一些相對普通機會的看法，不是所有人都奔著成為阿里那種級別，還有很多的人在思索現在時代里的財富機會。
斷斷續續的錄制了將近兩個小時才算結束。
據說，最終會剪出半個小時的節目內容。
方卓和胡檬還有露面的主任約了飯，打算等自己離京前開個大點規模的飯局。
傍晚，方卓、張學繽還有助理們去停車場，準備離開。
但是，剛剛走出大樓，停車場里有熟人正好從車里下來。
說熟，其實也沒那么熟，可某種程度上確實也算隔空熟悉，畢竟，這兩年業務上打過不少的交道。
是李家城和周凱旋到了。
方卓在車里還夸過央視會安排，沒想到竟然這里能碰面。
他和李家城在申城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彼此都能認出對方。
方卓站在臺階上迎著夕陽眺望了一眼華人首富，主動點頭微笑。
相較于李家城面色自然的笑容，旁邊的周楷旋就有點不自然了。
兩撥人很快走到跟前。
方卓打了招呼：“李先生，好久不見。”
“也不算太久，我經常聽到方總的消息，嗯，你的地產很厲害。”李家城停下腳步，沒客套，直接點評了一句近來在華東市場給己方帶來麻煩的“華東之虎”永科地產。
“和李先生的地產相比，這真是小巫見大巫。”方卓笑道。
李家城緩緩問了句：“不知道什么才是方總的大巫？”
周凱旋緊緊盯著面前的年輕總裁。
方卓哈哈大笑：“不告訴你。”
李家城莞爾，再次點頭，結束聊天，擦肩離去。
方卓也帶人上車。
“不知道為什么，方總，我流汗了。”張學繽一上車就如此說道。
方卓看了張總一眼，佯怒道：“竟然敢讓張總流汗，我必有后報。”
張學繽愕然：“…倒也不至于。”
方卓落下車窗：“嗯，他竟然都不對張總打招呼，太讓人生氣了，放心吧，張總。”
張學繽咂摸出一點味道，其實，和自己沒什么關系，最大的原因可能是李先生右腳先下的車。
另外，方總也沒和那個周凱旋打招呼，那位看方總的眼神很不善…
這真是，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張學繽看了看方總的神色，轉念一想，對方總來說，大概是，不了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