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判斷

　　2003年的2月，華夏農歷癸未年，羊年。

　　據東漢許慎《說文》所說，羊，祥也，有吉祥寓意。

　　方卓今年這個假期過得頗為自在，他帶家人做了遍體檢發現結果無恙之后心情舒暢，帶著大家逛申城、品美食、開恩佐上賽道、坐輪渡游黃浦。

　　隨后，又回老家祭祖。

　　值得一提的是，福布斯富豪低調回縣城的消息不知道怎么被傳出去，驚動了本地政府進行接待。

　　平時父親不愛多說話，但他在返程路上忍不住感慨：“以前不知道縣領導這么親民，這么熱情，還拉著合影，真是一輩子最光輝的時候。”

　　“爸，你要是想更光輝，我還能想方法拉市長一起合影。”方卓覺得父親的光輝比較容易滿足。

　　方同凝眉細想，還是搖頭拒絕這一提議：“算了算了，別扭的很，要是我拉貨拉得好，人家表彰我，那也行，這恨不得扒開你的兜掏錢…”

　　“為了GDP嘛，正常，縣里的態度其實還行，上回我去羊城，那邊招商的不知道怎么知道我的消息，直接半路截我呢。”方卓笑道。

　　“那你要投錢嗎？”母親趙淑梅問了一句。

　　“老家其實沒有合適的產業。”方卓想了想，“先給醫院系統捐一批醫用物資，再給學校捐一些需要的東西，至于投資嘛，先不急。”

　　趙淑梅和方同都沒對此發表意見，涉及到兒子的事業就由他自己來決定。

　　一行人在元月十四返回申城，共度了一個元宵佳節。

　　接下來關于家庭上的一件事就是新房的選擇。

　　原本方卓飛來飛去，一會京城，一會紐約，他自己一個人對住房沒什么要求，再加上虞、蘇、周都挑在這里買房，距離公司很近…

　　那時候，這三位都拿到了掛號網股份的變現，他兜里卻無比干凈，也就跟著租在這里。

　　現在能用的錢不少，可選擇的余地就比較多。

　　方卓把這件事交給父母和舅舅、舅媽，連同恒隆廣場上的門面裝修一起作為他們在申城這座城市的切入點。

　　他覺得人還是要做起事來會有比較有生活上的意義，這一點會在之后再詢問家人的意愿。

　　過了元宵，2月16，方卓昨晚和易科紐約通話，睡得比較晚，起得也就比較遲，他出了房間就瞧見一家人在研究申城的房產地圖。

　　“選著呢啊，浦東肯定升值。”方卓喝了一杯溫開水，隨口說道，“我今天出門，不回來吃了。”

　　“去哪吃？”母親趙淑梅關切了一句。

　　“下午被領導喊著…好像是打牌。”方卓也覺得有些奇怪，今天是元月十六，老裘不知道整哪一出，“上午先去公司開個會，中午不回來，有事打我電話，小事找小王。”

　　趙淑梅點點頭，自知道福布斯到現在整整半個月，除了電話比較多，除了回家動靜有點大，今天終于見到不一樣的事了。

　　她感慨道：“我兒有首富之姿。”

　　“…”方卓把這稱之為首富應激癥，扭頭對妹妹囑咐道，“祺祺，你不是下去去交大么？有空就幫我留意留意微電子學院那邊的消息，看看陳進教授的情況。”

　　趙素祺穩穩點頭，知道哥哥和陳教授有合作。

　　方卓又和父親、舅舅、舅媽打了聲招呼，考慮了一下今日的行程，沒開法拉利，選擇了小虞的奧迪。

　　上午和恒隆23開會，討論了一番iMusic的進度，本月月底左右基本就能上線，它將搭載信用卡網絡支付、Paypal兩種支付方式幫助美國的消費者購買音樂。

　　值得一提的是，由馬斯克創立的Paypal是在今年1月份宣布的商戶服務業務，易科愿意嘗試被開發部門視為一次有點激進的嘗試。

　　同時，iMusic也會正式封鎖iMusic的雙向功能。

　　在易科和索尼音樂達成合作之后，限制功能便成了必然的選擇。

　　據紐約分享的消息來看，蘋果可能會在3、4月份舉辦新品發布會，屆時很可能也是他們公布iTunes音樂功能的時刻。

　　方卓認為有必要搶在蘋果前面開啟線上音樂購買的時代，此外，還有個關于競爭對手的消息，Ipod在電池方案上似乎存在瑕疵，易科產品部門在研究的時候發現了耗電過快的情況。

　　產品總監對比了自家和對手電池方案的不同，發現由國產廠家ATL提供的電池有著更好更穩定的表現。

　　紐約的宣傳部門考慮在這一點上做一些文章。

　　產品總監許柯登在會議上還提出了新品的研究，因為有強大競爭對手的刺激，許柯登并沒因為做出能在海外市場打出名頭的產品就松懈，積極的考慮著升級換代的表現。

　　目前，不論易科還是蘋果，產品的升級都是在儲量上做文章，這和硬盤、閃存的發展突破有直接關聯。

　　但許柯登一直在思考其它方向上的升級。

　　方卓參與了討論，指出一個可供參考的方向，Ipod和P1的屏幕都是黑白的，而電視也是由黑白走向彩色，這顯然是個前進的路線。

　　開會的時間有些超標，方卓在下午兩點將將趕到老領導的家。

　　本以為這位的牌局是個說事的借口，沒想到家里的三個人已經在打起撲克。

　　“鄭哥、裘區長、劉總。”

　　方卓打了招呼，除了已經見過兩面的永和地產老總劉肅毅，沒想到鄭丹銳居然也在。

　　“坐，等你一會了，來，搓麻搓麻。”裘迪一把甩掉必輸的牌。

　　方卓有些摸不著頭腦，揣測不出今天這是個什么情況。

　　他一邊坐，一邊說道：“鄭哥今天不忙啊？”

　　“本來是忙，結果挑子沒拿走了，沒什么事就來找老裘。”鄭丹銳淡淡的說道。

　　方卓嘿然，沒有接話，他不想了解什么斗爭局面。

　　劉肅毅給年輕總裁倒了杯茶，對于“鄭哥”這樣的稱呼又默默記在心里。

　　“玩多少的啊？”方卓搓著麻將，笑著問道。

　　“不玩錢的。”鄭丹銳說道。

　　方卓聳聳肩：“那正好，我麻將打得不行。”

　　“那你什么行？”裘迪倒是好奇的問了句。

　　方卓笑道：“都不太行，反正不玩錢嘛。”

　　裘迪翻了個白眼。

　　稍微玩了這么一盤，方卓才知道鄭丹銳原來是在川高官大，后來在京讀書，那倒是能理解麻將這么一項娛樂活動。

　　如此又玩一會，他漸漸覺得今天真還就沒什么別的事，就是牌局，心里略繃的弦也就松了下來。

　　兩位領導，兩位企業老總，前者不聊政事，只是偶爾問問企業的經營狀況，話題慢慢發散出去。

　　有權有錢的人聚在一起容易聊什么？

　　聊申城以外的經濟發展，聊國際形勢的變化趨勢。

　　方卓保持著自己的人設，開口只說互聯網的發展，偶爾說說公司在紐約的競爭，很快，他就覺得這仨人聊起國際情勢和自己父親與舅舅沒太大區別。

　　只是，他們聊海灣、聊老美會不會動手添加了很多看起來言之有理的理由。

　　比如，國際輿論壓力，比如，老美在聯合國講話遭遇的反對。

　　就在這兩天，全球不同城市都有關于反戰的活動。

　　仨人最終統一了意見，都認為老美不會在海灣大動特動。

　　裘迪喝了一口茶，忽然瞧見對面的方卓表情有些古怪，笑問道：“方總才是走出國門的人，怎么也不給我們一些意見聽聽？我可是毫不保留的說想法啊。”

　　方卓伸手給老領導添茶，想了兩秒：“我對這些不懂，不好說什么。”

　　他繼續說道：“我就簡單說三點。”

　　三人都是一愣，這話腔調莫名有點熟。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這是《戰爭論》里的一句。”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這是馬恩的思想。”

　　“歐元去年正式流通，海灣的那位強人宣布要用歐元來結算石油，這已經觸及了老美美元政治的底線。”

　　方卓聳聳肩，斬釘截鐵——他沒法不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和你們的意見相反，肯定會動手的。”

　　三個點三句話，言簡意賅。

　　鄭丹銳凝眉思索一會，說出不少理由來支撐自己的看法。

　　旁邊的裘迪和劉肅毅也幫腔。

　　男人聊起政治總是有些控制不住。

　　方卓比不上“鄭哥”理論豐富，也比不上這三人合伙對某些情況的分析判斷，只是笑道：“說來說去，你們都是說著玩的，就是牌局談資。”

　　“我不一樣，我手里有私募基金。”

　　“基金對客戶資金的投資會遵循我的判斷。”

　　“你們敢拿你們的資產搏一搏原油期貨用來驗證你們的判斷么？”

　　方卓給了個讓人啞口無言的例證。

　　鄭丹銳滿是領導意味的“咳”了一聲：“方總這張嘴是早讓人領教過的，正好有個《新民晚報》的主編想采訪咱們申城的首富呢。”

　　“還能托到鄭哥這邊？”方卓納悶。

　　“大家都對一個年輕的富豪感興趣。”鄭丹銳說道，“我昨天都看到有‘申城首富的十句生意經’了。”

　　“還挺尬。”方卓評價，嗯，但是沒有鄭哥生硬的轉移話題尬。

　　關于國際形勢帶來的財富機會，MIGA基金和PL基金是有做準備的，因交付給李家資金的行為，基金吸納了不少試探性的資產管理，每一筆都算不上太大，但加起來也很可觀。

　　這些錢除了股市、次債，這次也會順勢喝點原油期貨的湯水。

　　而且，因為MIGA基金落地浦東新區，方卓也考慮著吸納一些國內資金來打響招牌。

　　申城首富是個不錯的名號，年前參加的申城市總商會則是個挺好的結交場合，2月的下旬還會有個副會長榮譽的當選。

　　牌局繼續，話題回轉到企業發展上，方卓樂呵呵的聊著新浪和易科，桌上的另外三人則是記著年輕總裁的判斷，打算用時間來驗證這個話。

　　晚上八點鐘，方卓和劉肅毅一起告辭離開，把空間留給兩位領導。

　　“劉總，MIGA基金最近在原油上有操作機會，要不要投錢來玩一玩。”

　　方卓上車前不忘發展客戶。

　　劉肅毅心中盤算了一下這位小方總和兩位領導的關系，答應道：“方總，我對這完全不懂，小投個兩百萬玩一玩，怎么樣？”

　　他打算這個數字如果讓小方總不滿意，那就再追加一百萬。

　　“行啊，沒問題。”方卓笑道，“這幾天我問了幾個認識的老板，最多的只愿意拿五十萬，還是房地產賺錢哈。”

　　劉肅毅心里答了一句，那是沒瞧見你喊副頭目“鄭哥”的場面。

　　他笑道：“方總要是愿意玩房地產，浦東的機會還是挺多的。”

　　方卓搖頭：“玩不來，我最近才打算在申城買房住。”

　　“哈哈哈。”劉肅毅笑起來，這句話有點像是玩笑。

　　方卓留了張MIGA基金在浦東的經理名片，將會負責200萬華夏幣的客戶正式流程。

　　這天晚上，方卓到家聯系了《新民晚報》的主編，定了個月底專訪的時間。

　　他已經發現“申城首富”這個名頭帶來的直觀效果，不說領導的注意，就說易科的出貨量都忽然提高。

　　以及，易科接到不少地方政府的投資邀請，表示可以有政策優惠。

　　偶爾還有摸不清情況的，易科明明已經有工廠生產線，但愣是不知道那就是“申城首富”的產業。

　　現在正是GDP這個詞大放異彩的時候，方卓估摸著福布斯榜單上的不少人都應該會接到這種邀請。

　　方卓多數都給予了婉拒，但像廬州這樣忽然迸發熱情的本省省會，他有些不太好推辭。

　　為什么沒在廬州置業、投資，這在假期中也被父母問過。

　　方卓說了不少因素，但有個確實不太方便說，他覺得容易碰見彼此打過交道的人，但后來想想，如今道左相逢，誰又能認出現在的自己呢？

　　2月中下旬，易科持續忙碌，醫科則配合著二代身份證展開了規模頗大的實際應用。

　　待到月底時分，方卓接受了《新民晚報》的專訪，聊了互聯網產業的光明前景。

　　幾乎也在差不多的時間，另一位對首富名號不忿的徐明昌也參加了東方衛視的電視臺節目，大談特談，言語之間偶有提及互聯網，看低它的實際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