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閉上了雙眸,似乎是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略顯慘白的俏臉上帶著一絲恐懼,這是一個人在即將死亡時候,最正常的反應。而更多的,竟是一種莫名的灑脫釋然。
世界在這一刻并沒有安靜下來,嘈雜的地獄之聲充斥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更是不斷摩擦他們的耳膜,讓人渾身上下的神經都在這一刻緊繃起來,面對著巨浪滔天般的黑色氣體潮水,似乎沒了活下去的希望。
李懷安劍眉緊皺,握緊手中的無身劍,在一個短暫的遲疑后,便是瞬間閃身,出現在了葉洛禾的身前。
面對如此的黑潮,李懷安很清楚,以自己的實力絕無可能擋得下,而他能做的也十分的少,甚至連那活下去的希望都變得渺茫起來。
在這一刻,背上的木匣變得異常沉重,虛無縹緲的五千兩逐漸離他遠去,他體內那本就不多的靈氣在這鋪天蓋地的黑潮下,顯得渺小的如一滴水,隨時會被掩埋。
“葉洛禾,你其實沒必要多管閑事的。”他背對著葉洛禾,努力笑著,問道。
以葉洛禾的實力,離開被封印的牛郎鎮絕非難事,可這個女人竟是沒事找事,何必要理會內攝魂的牛郎鎮百姓呢。李懷安想笑,多管閑事的總是讓人想笑,可現在的他卻笑不出來,因為自己,也成了那個多管閑事的人。
啞然沒有笑,無身劍擋在身前,形成一道無力的屏障,想著擋下黑潮。
葉洛禾沒有回答李懷安的問題,只是看著面前少年的背影,微微發愣。木匣很長,擋住了大半的背影,木匣也不長,并沒有完全擋下。
不知為何,有些想笑,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歪著頷首,說道:“李懷安,你為什么不走?”
問的是這次也是先前。
李懷安沒有死,卻沒有離開,不像是這個不要臉的無底線男人的作風。而現在,同樣的,他沒有選擇自保,卻是擋在了葉洛禾的面前,是男子氣概,英雄救美,還是自大狂妄,過分自信?
這都不重要了,至少此刻,在葉洛禾的眼中,不重要了。
也沒有回答,李懷安似笑非笑,雙手緊握,竟是有些麻木。對于他來說,自己已經是死過兩次的人,在一定意義上,對于死亡已經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即便在知道自己不會再復活之后,對面起來,其實也有種不同于常人的灑脫。
死亡而已,又不是沒死過。
不知從何而起的莫名自信讓他的心逐漸平靜下來。靈氣再一次漫上劍身,而后熟悉的用起青蓮劍歌,然而,那朵朵綻放的青蓮,在與那黑潮對比下,也顯得渺小不堪,有些可憐。
“劍落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青蓮劍歌第一式再度使用,這是他第三次用這招,數百劍影懸在他的身前,一朵青蓮一柄劍,碧光閃耀,如不見其蹤的星辰,眨巴著眼。
青蓮劍歌,招招式式,強度相同,損耗相同。
劍隨聲往,快速沖向黑潮,一劍跟著一劍,一朵跟著一朵,可這些劍,這些青蓮,與那黑潮相碰,卻是頓時間碎成靈沫,頃刻消失。至于那黑潮,完全沒有受到半分損耗。
“草!”一種植物。
李懷安忍不住罵了句,這太難了吧。雖然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實力與邪祟相差甚遠,但也不能這么絕情吧,青蓮劍歌,什么也沒有做到。
黑潮迎面而來,撲鼻的是死亡的惡臭味,像是臭雞蛋腐爛時候的味道,熏的雙眸陣痛,讓人下意識的閉眼。
無身劍擋在身前,青蓮劍歌無果,便只能擴散靈力,形成一層薄薄的屏障,將他與葉洛禾包裹在其中。
可李懷安的實力畢竟太弱了,剛破境的他只不過是個通明境界的修者,怎么可能擋得住絕煞后期的邪祟,全力的一擊。而后者的這一擊,還是因為這邪祟未曾研究過術法,只會用邪祟黑氣沖襲,不然僅僅只需要一瞬間,李懷安就得交代了。
“有點想念一線天了。”李懷安呵呵一笑。
一線天雖然也強,但至少都迎刃而解。尤其是聽葉洛禾所說,那日在馬欄坡驛站,有高人出手。
李懷安在想,這高人怎么還不出手,難道真的是只保護南唐使者的嗎?
轟。又是一陣低沉的沖擊,李懷安身子被擊退兩步,雙臂不住顫抖,嗓子眼一甜,嘴角一抹血跡流淌下來,發梢凌亂,接著便是兩聲咳嗽,胸口發悶的難受。
“李懷安…”葉洛禾上前一步,卻因為二度重來的沖擊向后摔去。
李懷安也是,但還是強忍住,顫抖著站著,劍已落地,屏障砰然碎裂。
終究還是擋不住。
黑潮繼續翻涌,沒有留給眾人喘息的機會。
葉洛禾想要調動靈力格擋,但身子傳來的虛弱感讓她哪怕是半分靈力都無法匯聚,更是在嘗試后不住的開始咳嗽。
“李懷安…”她看向李懷安,后者竟然在無法再次聚集靈力之后,將其壓在身下,以自己的背為盾,雙手撐地,擋住黑潮。
淡淡的靈力包裹在二人身上,不讓黑氣滲透,而木匣在后,擋住壓倒性的威壓。
李懷安吃力的笑了笑,有些無奈。如今的他也只有這個最笨的法子,當然,他不是因為某些齷齪的念頭。不過可惜,身下的是葉洛禾而不是唐柒汐,無法感受到讓男人們夢寐以求的那般柔軟。
現在的他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這等事情,木匣的材料特殊,能不被黑潮壓垮,但他的身子是肉做的,哪里扛得住,雙臂一軟,險些倒下。
“如果你能活下來,替我去趟長安,找一個叫嬌娘兒的女人…”李懷安說道,卻很吃力。
葉洛禾沒有說話,雙眸帶著清淚,鼻尖微酸,雙肩酸疼的厲害。而在她的心里,還有一種異樣的感情浮上,不是滋味。
“吼!”又是一陣怒吼,頓時,昏天暗地的黑潮翻騰,如一床大被無情蓋下。
李懷安的余光往前看去,精龔門的幾名弟子被黑潮吞噬,早已沒了氣息,只有那龔仲基,用了不知什么法寶,勉強維持,可看他們的情況,似乎也撐不了多久。
在這一刻,漫天都是黑潮,似水似漿,將這方天地都要吞噬了一半。
葉洛禾笑了,“這樣死去,好像也不錯。”
她安然的躺下,仰面翹著李懷安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挺好看的。
“小姐,老夫我都還沒來,怎么就說這種喪氣話了。”黑潮中一道略顯肥碩的身影出現,負著手,帶著笑,衣衫隨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