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蹺二字如何說起?”方青挑了挑眉毛。
“我得到了些消息,事發在半夜,被逮捕的孫宏壘想要借助財力把這件事壓下來可不知為何,以往挺好收買的官員這次卻成清官了,堅決不收孫宏壘的賄賂,除此之外還有些風聲出來,說是要孫宏壘交出關撲店來換他這條命。”
呂柔脂的媚眼中滿是凝重。
兔死狐悲,說到底,她和孫宏壘還是一類人,皆是東京關撲掌柜。
而如今。
方青也跳上了他們這條船。
“盯著關撲店來的?”
方青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咂摸著呂柔脂所言。
給錢不要,偏要關撲店這意味就很明顯了啊。
“是,但只是聽聞了風聲,并不確定。”呂柔脂突然之間對方青探出了雪白的細手。
方青微微一愣,身為一位相撲宗師的本能讓他想要后退,但是一想到對方是呂柔脂一位女子就止住了身形。
呂柔脂探出的細手捻住了方青肩上的線頭丟掉,順手撣了撣方青的肩膀。
“賺了那么多銀子不去買點好衣裳?如何,你對此事感興趣么。”
“這衣裳不就不錯了,暖暖活活的。”方青拍了拍身上的黑襖很是滿意,接著說道。
“此事我就是想高高掛起亦是不可能的,既然入局了,唯有兩個結果,要么贏,要么輸。”
方青一語言罷,呂柔脂的雙眸望向方青,眼有異色。
這等年紀的方青,到底是怎么擁有這些想法的?
很多游戲,難已登場。
一旦登場,難再回頭。
“那你打算怎么做?”呂柔脂動了動紅唇問向方青。
“當然是找孫宏壘問清楚了,這些事情你問誰都不如當面問孫宏壘。”方青直截了當。
“如今孫宏壘早就進了開封府獄了,如何進得?”呂柔脂咬著紅唇跺了跺靴子,發髻上的玉簪低垂。
“自是有法子的。”方青瞥了瞥嘴。
這年頭,還有有權有錢干不了的事?
更何況如今的大宋可算是爛了一大片了。
一個時辰后。
開封府獄前。
鄧椿身著一身月白色實地紗褂,頭戴一頂珠冠,兩條垂下的繡金瓔珞隨著巷風輕輕晃動。
“方宗師,你所求之事我已然把你打點好了,你倆盡管進去,門口那獄卒會引著你倆進去,但是有一件事切記,只許與孫宏壘交談幾句,莫要有其他舉動,否則鬧出事來,就不好弄了。”
鄧椿一臉嚴肅地與身前的方青和呂柔脂道著。
在其身后,名為壯實的長隨筆直站著,看向方青的眼神中帶著好奇。
他很詫異,為啥當時他見過的瘦巴巴少年會突然間成為東京的關撲魁首。
“行,那就多謝鄧公子了。”方青拱手一笑。
上一次鄧椿丟掉的玉帶被他尋回,也算是幫鄧椿解決一個麻煩,該用的人情就該用。
“無需言謝。”鄧椿亦是言語客氣。
哪怕如今方青在身份地位上無法與他相較,但他已經相信,方青是一個人才。
既是人才,終究是相交為佳。
與鄧椿告別之后。
方青和呂柔脂在獄卒的引路下進了開封府獄。
“喂,你怎么認識鄧椿的啊?鄧樞密孫子?”呂柔脂緊緊走在方青身側,由于府獄內晦暗,讓其貼在方青身旁,不時有接觸。
“有所交集。”方青走在潮濕牢獄之中,能感覺出有什么軟綿綿的東西不時碰到自己的胳膊。
呂柔脂見方青不多說,也就不再追問,離方青更近了。
很快,引路的獄卒就停步了,轉過身來對著方青說了幾個字。
“有話快說。”
方青側過身,丹鳳眼中灰潮涌動,一切視線中的晦暗都在消散,目之所及皆清晰無比。
石壘的墻壁,碗口大的方窗透著微弱的光線。
這束光線照著牢房中的一位男子。
雖然面容憔悴,但還是沒辨別出眉目,正是孫宏壘。
“呂,呂掌柜,還有,方掌柜。”披頭散發的孫宏壘瞥見熟人一下子就有些淚眼朦朧,哪怕眼前這兩人之前與他并不熟絡。
甚至于方青還被他算計過,但在牢里只要不是獄卒和罪犯,他看著都很是親切。
“孫掌柜,莫要聲張,我們來是想知曉你的案情。”方青上前搭話,腐臭味回蕩在牢獄之中,讓人有些輕微的不適。
方青皺眉往著呂柔脂身上湊了湊才好受了些,香味總能抵消些臭味。
“方掌柜,我沒有殺人啊!”
孫宏壘此時是黔驢技窮了,哪怕來人是曾經被他算計的方青,他仍舊希望方青能救他一手。
“沒有殺人?你殺人之事不是抓了個正著么?還能有假?”
方青雙眸緊緊盯著孫宏壘的臉龐,注視著他的神情。
“不是我,方掌柜,是那柄刀,不知從哪里掉下來,還有一團火,我.....”平日里風光無限的孫宏壘此時卻連話都說不太清楚。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絕大部分人被關在牢獄之中都不可能云淡風輕。
說絕大部分。
只因真有人能夠云淡風輕,比如文天祥。
“孫掌柜,機會難得,你需將那夜所發生之事皆細細告訴與我。”方青打斷了孫宏壘的胡言亂語,他可不想聽這些碎片化的信息。
他來這又不是玩拼圖的。
“呼,好,那日我坐著太平車往下橋南街,那女子名為許清,在車上我一直摸她,上面的次數比下面的少......”
“咳咳咳,講重點。”
方青干咳幾下,打斷了孫宏壘。
“好,那日我讓手下的伙計等在外面,輕車熟路地抱著許清進了她的府邸,這不是我第一次來,所以認得路,到了廂房之后就準備辦正事,一切都跟平時沒有區別,除了我兩還戴著假面......”
“我褲子還沒脫干凈呢,就突然聽到一聲慘叫,慘叫夾雜在爆竹煙火聲,我一下子沒聽真切,那時整個東京都在響著爆竹聲,然后有溫熱的液體濺到了我的頭發上,我一抬頭就看見一把明晃晃的長刀插在許清的脖子上......”
“她的呼吸很急促很痛苦,血液從傷口處飆出,還有一團火,在燃燒,我嚇得大吼,不知所措,然后,然后我的伙計聽到聲響就進來了.....”
“再沒過多久,官府之人也就來了。”
孫宏壘語氣不定,哪怕只是回憶也讓他深感恐懼,足見那夜對他帶來的震撼。
“等一下。”
方青插嘴了,雙手負于身后面露思索之意。
“你的意思是,官府之人是自己來的?還是有人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