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
鼓聲。
讓宮墻上一眾手握拂塵的太監忙活了起來。
大慶門內的禁兵與戰馬蠢蠢欲動。
“戌時三棒鼓啊啊”
大慶殿前左右兩側鐘鼓樓上的太史官仍舊盡職盡責,喊得嗓子都沙啞了。
一眾威嚴兵士圍在宣德門前,兩名面如土色的喝探兵士被九節鞭捆綁在一起,跪在磚石之上。
“噠噠”
“噠噠”
有眾多腳步聲響起,讓宣德門外的威嚴兵士們均側目看向宣德門。
只見在眾多太監的簇擁下,一中年人從宣德門下走出。
中年人身著鑲有黑邊的絳色官袍,腳上踩著云頭朝靴,一如方青剛才在大慶殿前見到的官員穿著。
但亦有不同。
中年人頭戴貂蟬冠,在那貂蟬冠上有七梁。
有言道。
貂蟬籠巾九梁。
這始于漢代王公官冠上的飾物,在唐宋也通行。
貂蟬二字。
便是達官顯貴之意。
九梁中的梁,乃是帽子前額橫梁上排列的金或銅的葉片。
唯有宰相與親王可戴貂蟬冠加九梁。
眼前這帽子前額頂著七梁的中年人已是朝中大官。
“高太尉。”
“太尉。”
一眾身披黃繡寬衫的威嚴兵士躬身行禮。
頂著七梁貂蟬冠從宣德門下出來之人,便是高俅。
“何人鳴鼓?”高俅鷹爪鼻子上的兩只透著精光的眼睛掃見了跪在一旁的喝探兵士,對這簇擁在宣德門前的威嚴兵士說著,臉色嚴峻。
唯有申時與子時方可由軍校吹號擊鼓,其余時辰吹號擊鼓乃是意有大事。
驚擾了官家。
若不是大事,那吹號擊鼓之人必定會有麻煩。
圍在宣德門口的威嚴兵士很有默契地一起后撤,隨后齊刷刷地看向一人。
散著一頭黑發,背著一把木劍的方青。
“高太尉。”方青躬身行了一禮。
“方宗師,你且說說為何事吹號擊鼓。”高俅用手捋了捋自己鷹爪鼻下的八字胡,眼角余光瞥過一旁被九節鞭束縛的兩位喝探兵士。
方青他還是熟悉的,但這次,還是他第一次與方青說話。
“高太尉,這兩位喝探兵士與李逋有干系,方才我在巡邏之時遇見了穿著喝探兵士衣著的李逋,這兩位便是同謀。”
方青走到高俅耳邊聽聲說著。
李逋二字一出。
高俅的臉色就變了。
李逋之事,聽說風聲之人多,確鑿知曉之人少。
高俅身為三衙太尉,盧爽的頂頭上司,自然是知曉此事的,而方青身為破案人,是親眼看著李逋鉆入河底之人。
這一下。
高俅就信了大半。
“來人吶,給我把這兩人好生綁起來,嚴加看管!”高俅厲聲指著跪在磚石地上面如土色的兩名喝探兵士。
禁兵涌了上來,將跪在地上的兩名喝探兵士提拉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
原本就面如土色的喝探兵士這一下面如死灰。
在人命如草芥的年代。
他們不覺得自己還能活下去。
兩人對視一眼,眼眸中的恐懼、恨意、痛苦褪去,只剩下決然。
注意到這一點的方青剛要上前,卻來不及了。
只見兩人低下頭來,咬住自己的衣襟領子不松口,還大力吸允著。
“快!快攔住他們!”方青喊著。
發現到不對勁的禁兵用力拍著兩人的腦袋,即使禁兵將兩人腦袋拍得扭曲,兩人依舊沒有松口。
等到禁兵硬生生撬開兩名喝探兵士的嘴巴時,兩人已口吐白沫,眼中無了生機。
衣襟上。
擦有毒藥!
禁兵用手探過兩人的鼻尖與手腕,繃著臉對高俅搖了搖頭。
“高太尉,已經死了。”
這一言頓時讓在場的一眾威嚴兵士皆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之中不少是刀口舔血之人。
但畢竟,舔的是別人的血。
這么干凈利落的自殺,他們自問并不一定做得到,就是目睹自己做不到的事被別人如此決然地做到才讓他們覺得驚訝。
回過神來的他們再次側目看向方青,不過,這一次他們的眼神變了。
很顯然。
這位吹號擊鼓的少年擊對了。
他們三人逮捕的,正是歪門邪教、意圖不軌之徒。
“這幫不知所謂的匪徒!”
聽禁兵說人已經死了,頭頂七梁貂蟬帽的高俅勃然大怒,胸脯激烈地起伏著,連貂蟬帽前的七梁也隨之搖擺。
禁兵們噤聲不敢言。
在憤怒之后高俅還是平緩下了心緒,對一旁的太監吩咐著。
“快,讓他們不要叨擾了官家。”
如今被逮捕之人已死,若是叨擾了官家起夜,還只能看著兩具死尸,那叫一個晦氣啊!
想想就知道官家的心情會有多差!
他高俅決不能做這種蠢事,不能現在叫醒官家。
此事天亮再談。
“是,太尉。”一位手持拂塵的太監一溜煙回了宣武門,朝大慶門而去。
“方宗師,你且把過程與我道來。”高俅轉過頭湊向方青。
“是,高太尉。”方青跟高俅說了一遍經過。
當然了,他不會把自己和郭清秋、李寶假扮喝探兵士潛入大慶殿之事告之高俅。
只是說他在宣德門外見到了李逋穿著喝探兵士的衣裳,與兩名喝探兵士一起鬼鬼祟祟地四散而去。
他和郭清秋、李寶分頭追趕,讓李逋跑了,只抓回了另外兩人。
“你的意思是,李逋和這兩人是從宣德門出來的,身上還穿著喝探兵士的衣裳?!”
聽完方青所言的高俅,頓時反應過來了其中的嚴重性。
李逋為首的三人。
極有可能進了大慶殿!
“是。”
方青重重點了點頭,肯定了高俅的猜測。
事實上。
李逋和其余兩人從大慶殿內走出來是他和郭清秋、李寶親眼目睹的,只不過不能跟高俅說罷了。
“不好,得回去好好搜尋一番,看看這些人到底做了什么!”高俅頓時變得憂心忡忡。
以李逋為首的三人冒著生命危險假扮喝探兵士潛入大慶殿。
總不能就是為了看下大慶殿有多寬敞吧?
事關官家的安危,不容高俅不著急。
“你等好好巡視,防范匪人!”高俅與眾多禁兵和威嚴兵士吩咐了一聲,便與一眾太監與禁兵快步回了宣德門。
在夜間宮城的燈影下。
向著大慶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