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覺過后。
吳宣泥漫步走在廊下,伸了伸懶腰,渾身上下的關節都咔咔作響。
睡了一覺,就是有精神。
精神飽滿的吳宣泥打算末時去一趟朱家瓦子,東家在東京的生意遍布很廣,他吳宣泥要去的地方不少,當然桃花洞他是去得最多的。
就在經過院子之時,吳宣泥瞥見院中亭下,自家的東家正執筆于桌前,身上披著一件棕色大氅。
好家伙,剛在床上這么劇烈的運動,這會兒下了床又來寫字了?
沒想到東家的身子骨這么硬朗!
吳宣泥竊笑著走入院中,來到院中亭子邊,能聽到沿岸楊柳外蔡河的嘩嘩流水聲。
“東家,這完事不在床上躺一會?”吳宣泥似笑非笑地跟亭下的東家打著招呼。
東家并非什么御下嚴苛之人,他們這些手下就算跟東家開開玩笑,東家也不會在意。
不過若是東家的吩咐沒有做到位,那東家的雷霆手段他們也是見識了不少。
“躺一會?哦,你說是午休是吧,今日的確沒有午休。”宋青陽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吳宣泥是在說他不午睡。
宋青陽放下手中的筆,在用龍尾石雕刻的歙硯上磨著墨。
這本應是下人來干的活,宋青陽卻是次次親力親為。
吳宣泥聽著嘿嘿一笑,滿臉的絡腮胡都一抖一抖的。
東家你當然沒空午休了,估計忙得腰都酸了吧。
“東家沒有再陪那姑娘一會?”
睡完就跑來寫字,就不跟那姑娘溫存溫存?
吳宣泥第一次發現自家的東家還有些負心漢的潛質。
“什么姑娘?老吳你說的我怎么都聽不明白了?”宋青陽擺了擺身上的大氅,有些疑惑地看著亭外的吳宣泥。
他臉上的疑惑之情卻被吳宣泥誤解為另一個意思了。
臥槽!
好殘忍!
穿上褲子就不認人了!
“東家放心,晌午所見的一切老吳就當沒看見,哦,不,老吳壓根沒有見過什么姑娘。”吳宣泥一副“東家我懂你”的樣子說著。
“老吳,你在說什么東西,我剛回府不久,晌午都不在這,什么姑娘?”宋青陽越聽越覺得疑惑,這老吳的話他怎么壓根聽不懂啊。
吳宣泥看著宋青陽臉上的疑惑不像是假的,再說東家就算叫女人回府也根本不需要這樣遮遮掩掩。
剛回府不久。
潛龍在淵玉帶!
不好!
“東家,你是說晌午在你主臥床上穿著銀色松花錦緞的不是你么?”吳宣泥終于開始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太對勁了。
“我那時根本不在府里,是出了什么情況么?”宋青陽磨著墨的手都消停了下來,從吳宣泥突變的臉色中覺得定是在他不在之時府中出了些狀況。
這一刻吳宣泥的臉都跟自己的絡腮胡一般黑了,他將晌午自己回府之后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宋青陽講了一遍。
“什么?快,快去看看潛龍在淵玉帶還在不在!”聽了事情由來的宋青陽也不淡定了,趕忙讓吳宣泥去庫房察看,自己則是趕回了主臥。
饒是宋青陽這等心思深沉之人,此刻亦難以保持淡定,竟小步在廊下跑了起來。
推開自己主臥那扇雕刻著百戲游樂的木門,宋青陽進了臥室,整個臥室還是那般整潔,繞過臥室中央擺放的勾勒著梅蘭竹菊的屏風,拉開罩著自己床鋪的輕紗罩。
床鋪之上干干凈凈,沒有一絲褶皺,與他晨間離開之時并無異樣。
見狀宋青陽再挪步到自己的衣柜,打開衣柜看得放在最顯眼位置的,便是那一件銀色松花繡錦緞。
看到這一幕的宋青陽直覺腿上一軟,差點就癱倒下來。
他可是記得自己晨間將這衣裳放在了下面的,絕對不是放在這個位置。
宋青陽用手搭著衣柜隔板這才讓自己重新站穩,深吸了一口氣后,他才發現眼前這件銀色松花錦緞中間好像夾著一張紙條。
將紙條拿出來他就認出這是自己很是寶貝的澄心紙,被人撕成了一張條子。
就算是宋青陽這等心性,此刻也想爆粗口了。
你個王八蛋!
在我床上睡女人,還特么撕我的澄心紙。
保持一個歙州人的淡定,宋青陽!
在心中催眠了自己幾次的宋青陽終于穩定了心境,打開了手中這張澄心紙撕成的紙條。
只見上面寫著。
“我叫胡圖圖。
今年三歲。
我爸叫胡英俊,我媽叫張小麗。
我家住在翻斗花園二號樓一零零一室。
是兄弟就來砍我!”
看完了這些字,宋青陽徹底沉默了,臉色由白變青,說不出話來,只能靠在柜子上保證身體不癱倒。
“東家!”
“東家!”
就在這一刻,從庫房回來的吳宣泥到了,由于跑得太快,吳宣泥差點被門檻絆了個狗吃屎。
宋青陽眼中帶著最后一絲希翼。
“東家,沒有,潛龍在淵玉帶,真不見了!”吳宣泥面色鐵青,對著宋青陽低下了頭,“東家,都怪我,怪我中了招,實在是那人穿著你的衣服,說話也是你的聲音,讓人根本生不起懷疑之心啊!”
最后一絲希望的破滅,讓宋青陽的臉色由青變黑,這一刻,這個溫文爾雅的歙州人終于爆發了。
“腌臜畜生!”
“混沌濁物!”
“你割貓兒尾,拌貓兒飯!”
“......”
吳宣泥在一旁都聽傻了,就是他們這群在年年在街頭上混的青皮混混,都不一定都這么豐富的詞匯量。
果然,讀書人就是讀書人。
要不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呢!
罵了一通宣泄的宋青陽喘著粗氣,單手扶在衣柜上咬牙切齒地將手中的紙條丟給了吳宣泥。
“這次你犯了大錯,定有你的懲罰,你先將府內上下肅清一遍,看看有沒有什么奸細,對方不過來過一次,就這么熟悉這里不太正常。”
“還有,給我找找,東京有沒有什么地方叫做翻斗花園。”
翻斗花園?
吳宣泥聽了這個地址一愣,他在東京街頭混了這么多年,壓根就沒有聽過這個地名。
不過眼睛瞟了眼東家的鐵青臉色,再加上自己犯了這等錯誤,吳宣泥也不敢多言,只是重重地點頭。
“是,東家。”
吳宣泥彎腰退步離開了臥室,充滿詩情畫意的主臥之中,只剩下了宋青陽一人。
此時的他覺得自己頭有點暈,腿有點軟,特別想在床上躺一會。
但是一看到自己的床,他就想到剛才有兩個人在這床上行茍且之事,就一點都不想上自己的床了。
只能坐在一張木凳之上。
宋青陽閉著眼在調解著自己的情緒,他可是來自彬彬乎文物之鄉的。
半晌。
宋青云揮拳猛砸桌子,嘴上還咒罵著。
“是兄弟就來砍我?”
“等我找到你的,看我砍不砍死你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