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樓閣紅漆木檐之下。
“智淺僧官,佛殿前的香火不夠賣了!”
“你個蠢貨,哪里的香火不是香火,趕緊去旁邊的龜兒寺買香火去,那破寺廟香火肯定成堆了,給他們幾個銅錢他們都得樂呵半天。”
身披海清的智淺僧官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身前的僧人,這種小事都要來問他!
僧人聽言立馬奔出了大門樓閣,飛奔向寺門而去。
要是佛殿的香火斷貨了,到時候智淺僧官指定要收拾他。
此僧人前腳剛出,后腳又有一僧人跑了進來。
“智淺僧官,資圣門前有兩個賣土特產的攤主為了搶位子吵起來了,眼看就快動手了!”
“你也是個蠢貨,我不是早就說了按攤位好壞劃分好租出去么?定是你等沒有按我說的做,否則怎會有這等事!”
智淺僧官直接朝著眼前的僧人腦袋上來個一拳,僧人也不躲,就這么站在原地挨了一拳。
這也就是智淺僧官了,若是換做智深住持,僧人定然是沒有這個膽子的。
那一拳下去怕是可以原地超度了。
打了一拳泄憤的智淺僧官思忖了一會就說道,“你去告訴他倆,此乃佛門重地,誰今日上的香多就讓給誰,而且,佛祖還會保佑他生意興隆。”
僧人一琢磨就直覺得此計完美,最關鍵的是還能讓寺院賺上一筆。
不愧是智淺僧官啊!
僧人立刻去照辦了。
“智淺僧官......”
“智淺僧官......”
又打發了好幾個前來詢問的僧人,從早間忙到午后的智淺終于稍微空閑了一會,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智淺喝的這茶葉可不一般。
杯中的茶葉,茶芽頭茁壯,長短大小均勻,茶芽內面呈金黃色,茶芽外形似針。
此等茶葉,世人對其有個雅稱,名為,金鑲玉。
金鑲玉色塵心去,川迥洞庭好月來。
說得便是此茶。
智淺一拂海清長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咂了咂嘴。
嘗不出好壞,剩下大半包還是賣了吧,這玩意還不便宜。
上次京中有一官員于大相國寺非開放之日想要燒香,智淺與官員扯了半天皮還是讓官員進來了,但是這個好處是沒少收的。
這包名為“君山銀針”的茶葉便是其中之一。
此茶從那荊湖路洞庭湖旁一座名為君山的山中而來,茶中佳品更是皇家的貢品。
泡都泡了,不能浪費。
念著這個心思智淺僧官繼續享受著午后安適的喝茶光陰。
窗欄外的午后陽光灑進大門樓閣內,照得樓閣內五百尊金銅鑄羅漢灼灼生輝,照得藻井上的佛祖祥云一覽無余。
照得智淺僧官身上暖暖的。
可惜這幽靜安適的一幕被一個鬼鬼祟祟的腦袋給打破了。
一個小和尚托著一身寬大有余的玄色寬袍,在閣下探頭探腦地走著,那褲腿長得都踩在腳下了。
“徒兒,來這里干嘛?”智淺僧官的白鬢在秋風中微微吹拂,眼睛盯著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徒兒。
憑什么智深那莽夫收了個這么出息的徒弟,而如此聰慧的他卻收了這么個憨皮呢?
罷了。
自己收的,自己收的。
智淺僧官喝了口茶安慰著自己。
“師父,咱們大門樓閣的香火放哪了?”一意小和尚伸出手想撓撓自己的光頭,卻忘記自己頭上戴著帽子,這么一撓反而把頭上的帽子撓了下來。
“香火?你找香火干嘛?”智淺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白眉下的眼眸直視一意小和尚。
“徒兒遇到了兩位有緣人,有緣人很是虔誠,想要給佛上柱香,但是沒有什么錢,徒兒就想著我佛慈悲,實在應該給他們一捆香火讓他們一表真心,正所謂佛渡有緣人。”一意說得煞有介事。
他當然不可能跟自己的師父說是偷柴賊威逼他,來白嫖香火的。
真要這么說,他怕是能被自己這師父錘死。
可惜。
一意小和尚還是小瞧了自己的師父。
聽了一意小和尚所言,智淺僧官當場勃然大怒。
好家伙,寺廟里的貨都不夠了,為師在這忙里忙外,你個孽徒,還要白送香火?
“孽徒看拳!”
“有緣人啊?”
“你渡有緣人?”
“佛祖不渡窮逼你不知道么?恩?”
智淺和尚放下茶杯對著一意拳打腳踢,一頓組合拳下去給一意干趴下了。
嗚嗚嗚嗚。
這個世界對小和尚我太多惡意了。
一意覺得自己承受了自己這個年紀不該承受之重。
“帶為師去看看,我倒要看看是誰想從我徒弟身上白嫖香火。”這一套拳打腳踢沒把一意小和尚打成啥樣,反倒是智淺僧官自己有點氣喘吁吁。
堅強的一意小和尚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玄色寬袍的灰塵,被智淺僧官拎著衣領子走向大門樓閣門口。
此刻的大門樓閣不似往日清冷幽靜,不時有人拾級而上,虔誠進入佛閣之中,不時也有人邁出門檻,離開佛閣。
就在那仰天而起的飛檐之下,方青和郭清秋并肩立著。
方青拎著鴿籠低著頭瞧著腳下的漢白玉石階,有點納悶。
啥情況?
上次來的時候還是石頭做的,這大相國寺最近發財了?
“就是他,偷柴賊。”
被智淺僧官提溜出來的一意小和尚指著站在檐下的方青。
這么一看直接就讓智淺僧官沒了剛才那股囂張勁。
怎么是這家伙?
對于這個能和自己師兄對爆幾招的年輕人,智淺僧官是持謹慎態度的。
尤其是在這個年輕還不講武德的情況下!
至于所謂的這年輕人是自己師父古玄大師的弟子,智淺并不是太信。
哦,會養力經就是古玄的弟子?
那我算什么呢?恩?
就在智淺對這不講武德的年輕人束手無策之時,一陣呼號沖天而來。
“師太,你怎么能這么對我呢?你說啊!”
石階之上的香客們只覺一陣勁風襲來,一個巍然身影一躍而上,站在最后一級漢白玉階之上。
來人圓乎乎的身體上披著一件價值不菲的海清,不是智海塔院的住持智深又能是誰呢?
智深這一下躍到漢白玉階上可把智淺僧官嚇得不輕,這給一腳踩壞了怎么辦?
這個莽夫!
“師......咦,師太呢?”一躍而來的智深悲愴地環視過四周,發現并沒有找到他的慧心師太。
這讓他臉上的悲愴驟然一停,多了幾分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