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亂世用重典
半晌。
李謙傳音道：“馮師弟，我知道，你想讓大伙心中安定一些，但大可不必用如此拙劣的話語，來欺騙我們。”
二品武者是什么概念？
李謙和羅小花這兩位卡在四品境多年的武者，比誰都要清楚。
其他體系的修士，隨著境界提升，并非直接體現在戰力上，興許是對天地靈氣的感知、對大道的感悟、對世間至理的明悟。
但武者不一樣，武者的境界提升，是實打實體現在戰力上，更快，更強，更猛，一拳轟開蒼穹，一腳踏碎山岳。
只要被武者近身，武者能將任何體系的同境界修士，一套連招帶走。
大羅唯一那位異姓王，武威王，身為三品合道境武者，常年率軍駐扎北疆，僅靠數萬兵馬，就令極北蠻族不敢南下。
因為武威王放話，只要蠻族的戰士，膽敢躍過大羅邊境線，他定會單刀直入，斬下極北草原君主的頭顱。
武威王駐守北疆的這些年，北境幾州未有戰事，國泰民安。
這就是三品合道境武者的強大之處。
現在馮云自稱晉升二品武者不滅體境，呵呵，開玩笑。
六年前，他剛進入猶上境時，肉身才勉強達到六品。
六年后，突然就說自己突破二品？
除了馮師弟怒急攻心，開始瘋言瘋語，李謙想不出任何合理解釋。
其余格物院的同門，也是同樣的想法。
馮云傳音道：“你們現在的位置？我去找你們。”
“格物令之間，可相互感應到對方位置，你試試看。”羅小花傳音道。
馮云沉入格物令中的神識細細感知，果然，他們位于此地的西南方位，大約一千多里。
“等我。”
他簡短說道。
風雷骨翼一振，電光繚繞，馮云的身影眨眼間在地平線上縮小為一個點，空氣中傳出陣陣音爆的炸裂聲。
與此同時。
荒和山脈深處。
格物院幾人，在一片地勢平坦的密林中，支起了帳篷。
李謙放下格物令，嘴角揚起一抹嘲笑：“哼，裝，讓他裝，等他到了，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圓住這個謊。”
“消失六年，就說自個晉升二品，當二品不滅體是什么？路邊的大白菜？”
但其他幾人并未理會他，皆神情凝重地盯著格物令。
羅小花蹙眉道：“是格物令的距離感知，出現問題了？還是馮師弟的速度太快了？”
“我這邊也是，剛才馮師弟距離我們還有上千里，這才幾個呼吸的功夫，距離就剩八百里。”
王鈺柔也持著格物令，震驚不已。
“還剩五百里。”曾甲玄說道。
“二百里。”
張景仲已經站起來，仰頭望向東北方位。
“一百里。”
三無少女艾幽蔚，這六年間里，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再加上已經克服了口不能言的障礙，性格也陽光了很多。
她緊緊攥著格物令，也望向馮云即將到來的方向。
空氣中，傳來一陣劇烈的蜂鳴聲，就像銅壺中被燒沸的水，從壺嘴中嗤嗤冒出水蒸氣，但這聲音比銅壺燒水的聲音，尖銳太多，他們從未聽過。
轟隆。
天空中，一道人影猛地急停，嘯叫聲戛然而止，轉瞬間化作呼嘯的狂風，這一片的參天巨樹，吹得東倒西歪，像一簇簇波濤中的無根浮萍。
王鈺柔趕忙張開結界，抵御這股狂風的侵襲。
但結界并未堅持多久，堪堪在風暴漸息之時，轟然碎裂。
王鈺柔目露驚駭，她已經有些相信，馮云達到二品武者境界了。
僅靠飛行時，掀起的狂風，就將她布置下的結界撕碎，這種詭事，三品武者肯定做不到。
馮云在空中將風雷骨翼收起，從天空中直墜而下，雙腿微屈，抵消沖力。
格物院幾位，怔怔地看著他，一時不敢上前相認。
馮云撫了撫縈繞在腦后的紅色長發，笑道：“不認識我了？我應該就比六年前長高了些，頭發變了個顏色…”
李謙矗立在飛劍上，緩緩攀升，飛劍直到停留在馮云大腿處，他的視線才與馮云齊平。
他酸溜溜地說：“吃農家肥了？長這么高！”
農家肥…馮云腦子頓了頓，才反應過來農家肥是什么，抬手猛地握拳，捏出一道音爆的響聲。
通的一聲。
馮云握拳而引發的氣機，像一堵堅硬的墻，將李謙徑直擊飛數丈遠，整個人都鑲嵌進一棵大樹中。
“呸呸呸。”
李謙吐出幾口木屑碎渣，嘟囔道：“心眼也變小了。”
馮云不再搭理他，目光輪番掃過幾位師兄師姐，發現他們都需要仰視自己。
哦豁，這就是兩米身高所看到的世界嗎？
劉丹元師兄，你頭頂都快禿了。
曾甲玄師兄，你在我面前，也顯得小巧玲瓏起來。
鈺柔師姐，哇，從這個角度看她，這個形狀，這個大小，這個溝壑，更具視覺沖擊力。
羅師姐你往后站站，你沒啥好看的。
這是艾幽蔚嗎？六年過去了，都長這么大了。
嗯，這個大，一語雙關。
馮云輪番看著師兄師姐們，內心碎碎念著。
這些故人的狀態看起來略顯疲憊，可能是被強者追殺的緣故，加上墨臺博士身死，造成他們群龍無首。
羅小花抹了抹眼角，說道：“回來就好。”
王鈺柔上下打量著馮云，笑道：“六年不見，終于從那個一身脂粉氣的公子哥，變成大男人了。”
馮云頷首笑道：“鈺柔師姐才是，風采一如既往。”
艾幽蔚挪到馮云身前，踮著腳尖比劃了一下，這六年間她個頭躥了一大截，可現在，還是只到馮云的胸口。
馮云低頭，揉了揉她的腦袋。
三無少女噘著嘴，氣鼓鼓地想掙開馮云的手掌，卻被他的氣機牢牢鎖定，掙脫不得。
曾甲玄滿意地點點頭：“果然，風雷骨翼交給你才是對的，如此神速，天下罕有。”
馮云拱手一揖：“還得謝謝曾師兄，這雙骨翼，多次救我于危難之間。”
張景仲的眸子呈耀眼的金黃色，視察著馮云身體，驚嘆道：“氣血旺盛似熔爐，根骨已成暗金色，體內流淌佛陀之血，周身筋脈和竅穴，璀璨猶如星空銀河。”
“恐怕這個天下，就肉身修煉方面，無人能與你相提并論。”
精通人體醫理的張景仲，對馮云的身體蓋棺定論。
劉丹元熱切地望著馮云，說道：“真想將馮師弟投入丹爐中，看能否燒出舍利子。”
古天平陰郁地補了一句：“在煅燒之前，師弟若能將一身佛血，給我幾碗，就再好不過。”
馮云：？？？
你們幾個煉丹的、制毒的、學醫的，仿佛有那個大病似得。
馮云突然想起什么，問道：“小安然呢？”
“安然…”
張景仲朝一旁的帳篷走去，說道：“你自己來看吧。”
馮云矮身走進帳篷中，眼前反而豁然開朗。
這低矮的帳篷，原來內部另有乾坤，赫然是個五丈見方的房間，里面床榻、衣柜、桌椅，一應俱全，桌上甚至還有一座香爐，正緩緩燃燒，釋放出裊裊煙氣。
紅木床榻上，墨臺安然雙眼緊閉，錦被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個腦袋，正在酣睡。
張景仲沉聲道：“墨臺博士被西圣教教皇斬殺后，安然就昏倒過去，她體內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覺醒，但這力量于她而言，太過磅礴雄渾，她無法完全接受，只能通過沉睡的方式，一點點吸收。”
“而且，你應該也能注意到，墨臺安然在沉睡的這幾年間，模樣越來越像墨臺博士，幾乎一模一樣。”
馮云凝望著墨臺安然，試圖將她的臉，與六年前，那扎著兩條羊角辮的小姑娘，聯系在一起。
可這張清秀素白的臉，已經很難看出小丫頭的痕跡，反而與墨臺博士那清冷的面龐，宛如一個模子刻出。
果然啊，墨臺博士與她的父親，道祖天尊一樣，修行了一氣化三清的法門。
墨臺安然根本就不是什么收養的義女，本就是她的分身。
她分割自己的人格，將太上忘情的一面，留在本體中，以理智到冷酷的姿態，面對這世間的暗潮洶涌。
而柔情純真的人格，分裂到小安然身上，小丫頭可愛無邪，仿佛是最溫暖的那一抹暖陽。
現在墨臺博士死了，太上忘情的人格，會在小安然身上重現。
今后，那個扎著兩條羊角辮，甜甜地叫他‘師父’的小丫頭，永遠消失了。
馮云默然地思索著，最終只是化作一聲悵惘的嘆息。
他簡略地對張景仲解釋了下道門一氣化三清的法門，以張景仲的聰明才智，立刻反應過來，墨臺安然與墨臺博士的關系。
不由得對她肅然起敬。
同時又有一分慶幸——原來墨臺博士并未真正死去，一切還有轉機。
馮云和張景仲走出帳篷，聽取了羅小花他們，對目前局勢的了解。
四年前，西門慶安政變，將建安帝殺死，扶持被廢黜的太子曹浩初上位，其余皇子皇女，皆被囚禁在皇宮伸出。
建安帝遇刺后，僅半個月，西圣教教皇以搜尋失蹤的首席主教，碧羅天為名，要求西圣教教士在大羅京城范圍內，進行地毯式搜索。
墨臺博士自然不容許這位一品強者亂來，與其對峙，結果西圣教教皇只出了兩劍，就將墨臺博士連同無妄山，摧毀殆盡。
緊接著，西圣教麾下諸國，舉兵進犯大羅邊疆，來勢洶洶。
武威王趕忙率兵從北疆馳援，卻令常年震懾的蠻族，看到火中取栗的希望。
蠻族君王命令騎兵南下，一路燒殺搶掠，險些殺到京城。
新登基的永和帝，要求武威王返回北疆，專心對付蠻族。
大羅處于西線和北線雙重受敵的危險境地，再加上這兩年大旱接大災，有糧倉米倉之稱的宛洲和岳州，連續三季顆粒無收，朝廷糧草匱乏，國庫空虛。
西域諸國借機與朝廷談判，要求大羅賠款割地，輕易將大羅四州之地納入囊中。
“現在大羅的情況極慘，永和帝與西門慶安，皆消極避戰，也確實是大羅國力衰敗，沒有與西域諸國開戰的底氣。極北蠻族、南疆巫蠱族，虎視眈眈，時刻準備從大羅身上咬下一塊肉。”
羅小花一臉陰沉地說。
馮云捏了捏眉心，沒想到一回來，就面對如此嚴峻的局面。
“大羅民風彪悍尚武，不應該被西域諸國打得節節敗退，西域那邊有修真者下場參戰？”
“嗯。”
王鈺柔補充道：“大羅吃虧的地方就在于，修真者太少了，普通士卒往往得百換一，甚至五百換一，才能牽制住對方的修真者，傷亡率極高。”
“隱世宗門呢？言飛凌已經獲得道尊的傳承，理應將分裂的道門整合起來，六年時間，足夠道門重整旗鼓。”
馮云一想起那說自己死了的女子，就恨得牙癢癢。
“隱世宗門現在起內訌了，墨臺博士死后，那些道門的老不死們，紛紛跳出來作妖。言飛凌獲得道祖天尊的傳承不假，但那些老不死們，不愿被淘汰出局，便將言飛凌控制住…以道祖天尊的名義，發號施令。”王鈺柔說道。
馮云點點頭，這招叫‘挾天子以令諸侯’，隱世宗門的老不死們，很會玩嘛。
馮云呼出一口氣，說道：“現在當務之急，有兩件事。”
“第一，盡快將道門整合起來，投入戰爭中，讓大羅與西域諸國在修真者的力量上，達到平衡。”
“第二，佛門那些和尚，也必須下場，他們沒有置身事外的道理，真當找個山頭，建座寺廟，就能心安理得吃齋念佛？”
“這兩件事，我會親自去辦。”
格物院眾人，眼中紛紛升騰起希望。
他們都是些只會在各自領域深耕的奇葩，并不擅長處理這種事。
這兩年，他們都處于被追殺的悲苦境地，現在馮云回來了，頭腦活絡，手段繁多的馮師弟，一下子成了他們的主心骨。
就連羅小花也默默站在馮云身后，聽取他發號施令。
“各位師兄師姐們，你們也有各自的任務。”
“師弟盡管吩咐。”
馮云沉思片刻，將他亟需的一些材料，告知師兄師姐，由他們負責收集。
安排好這一切，馮云展開風雷骨翼，騰空而起。
羅小花憂心道：“馮師弟，隱世宗門的那些遺老，思想頑固孤傲，你恐難服眾，切記小心為妙。”
馮云目光凌厲如刀，望向荒和山脈深處，說道：
“亂世需用重典。我不要服眾，我只要他們服從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