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飛凌聞言一怔,飛快褪去破爛不堪的衣裳,將那武者勁裝罩在身上。
若換了平日,若有男子膽敢如此輕佻待她,她必然拔劍伺候,一劍刺死。
然而此時,她除了有些臉紅尷尬外,心中反而升騰起一股慶幸。
這位格物院的馮先生,看來確實如傳聞所說,是個好色之徒!
言飛凌嘴角微微揚起,只要有弱點,就可以被利用!
先前她與李瀚光,還有師尊星泫子,在大羅京城坊市吃了大虧后,師尊特意調查過這位馮先生的情況。
說來也奇怪,大約五個月前,這馮云只是大羅京城一戶富賈家的公子,因為是妾室所生,在家頗不受正娘待見,于是整日流連青樓花街,與風塵女子廝混,再加上出手闊綽,模樣陰柔俊美,在花街頗有名聲。
然而隨著馮家莫名卷入一樁大案后,這位馮先生陰差陽錯,竟召喚出一條三階英靈,并且只要補足氣血之力,未來必然可成為一名圣教三階修士。
為此,東圣教主教西門慶安與格物院之主墨臺博士,不惜相互對峙,險些爆發大戰。
最終馮先生歸于墨臺博士門下,成為格物院年紀最小的一位先生。
雖然這位馮先生年紀尚輕,但這幾個月來,所作所為皆不同凡響。
協助朝廷接連破獲幾樁大案,順帶扯出大羅太子竟是血魂丹一案的主謀,令其被褫奪儲君之位。
與三品丹師在京城南郊一戰,將其斬殺。
豪擲六千兩雪花銀,為花街逍遙樓花魁凝霜贖身,引得無數女子遐想連篇。
最近還聽說他臨行猶上境前,儒家三品強者嘉賢大儒,都為其作詩一首。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能令嘉賢大儒作出如此詩句,足見馮先生的分量之重!
只是,馮先生的修為進境為何如此迅猛?
一個月前,在坊市初見之事,他修為不過七品境,然而方才他展現出的戰力,已然達到五品領域!
一個月時間,連破兩大境界,這合理嗎?
不過言飛凌并未太過糾結此時,若她也有這份天資,興許她的師尊就不是什么星泫子,而是無妄山那位了。
等等。
言飛凌眼睛突然一亮,按照猶上境的規矩,只有五品以下的修士可以進入,所有人的修為,壓制在七品和六品。
那豈不是意味著,馮先生的修為,可以橫推所有人?
想到這里,言飛凌眉宇間陰晴不定,已然有了主意。
“前輩,我好了!”
言飛凌柔聲道。
馮云轉過身,望著言飛凌。
這身衣服穿在言飛凌身上,松松垮垮的,有些顯大。
當然,這個‘顯大’有兩層含義。
一層是這身衣服尺寸偏大。
另一層是,言飛凌連同束胸和貼身褻衣都脫去,兩只白兔解除束縛后,在胸前蹦蹦跳跳,歡脫至極,在寬松的武者短衫下,連兩點凸起都清晰可見。
只見言飛凌如蒲柳輕搖般,身體晃了晃,腳步踉蹌著走到馮云身前,抬手扶額,眉頭輕蹙,唇色蒼白:
“前輩,飛凌方才似乎受傷,此時渾身難受…”
言語間,她腳下一軟,身體順勢朝馮云懷里倒去。
然后…
馮云倏然后退一步,言飛凌撲了一個空,直挺挺地趴伏在地,摔個狗啃泥。
“你…”
言飛凌撐起身,咬著嘴唇瞪向馮云。
馮云望著她,不為所動,接著臉色突變,低吼道:
“小心,那頭兇獸還沒死,它要撲來!”
莫大的恐懼涌上言飛凌心頭,方才險些被那西圣教修士操縱三頭野獸,狂追數百里,已經給她留下心理陰影。
聽到馮云的警報后,她連跪帶爬地竄到馮云身后,渾身緊繃,調動元氣,小心戒備。
“呵呵,動作很麻利嘛,哪里有受傷的樣子?”馮云輕笑道。
先更后改,時間不夠。
馮云伸了個懶腰,通體舒坦。
他看了看宅子,皺了皺眉。
以他所在之處為中心,宅子像被炮彈轟炸過,已化為廢墟,只剩些許殘垣斷壁。
“皇城腳邊的四合院啊,就這么無了?”
馮云的心在滴血。
他瞥見身后的馮月平安無事,點了點頭,示意她莫要擔憂。
又看到從三維變成二維的趙元川和嚇傻了的呂掌柜,以及被腰斬的幾名仆從。
這種活不過一章的小角色無足輕重,可被人像碾死一只螞蟻般殺掉,令他極不舒服。
如果他沒有融合成功,他和馮月現在可能也已經涼透了。
再剩下就是,如朝圣者磕長頭般趴在地上的圣教四人。
馮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處置他們。
殺了吧,下不去手。畢竟大家現在是同在圣教打工的同事。
放了吧,又不放心。看他們殺人不眨眼的兇樣,放出去肯定還會濫殺無辜。
“我該怎么處置你們呢?”他撫著下巴斟酌道。
這句話如驚雷般在圣教四人耳邊炸開。
尤其是洛特,腦瓜子嗡嗡作響。
三階上位者的憤怒,他們這種六七階的小角色根本無法承受。
他后悔得要死,無論是一照面就殺了馮云,或者答應留他性命,都不至于變成現在這樣。
害,我為什么要裝這個X呢?
“請大人放過我們,都是洛特帶我們來的,我們皆聽從他的指令!”梳著金色馬尾的凱瑟琳反應最快,大聲甩鍋道。
洛特:???
“沒錯,請大人明鑒,方才您未融合神物前,他便對您心懷殺意,請大人嚴懲此獠!”埃里克聞言,也趕忙甩鍋。
洛特:我尼瑪!
他回頭怒瞪一眼凱瑟琳和埃里克,兩人皆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
“大人,請聽我解釋!”洛特也說道。
他怕再不開口,就要被這倆二五仔賣掉。
馮云倚在墻邊,攙著馮月,看到這一幕,臉上滿是玩味的笑意。
“好,我聽你狡辯。”
洛特吞了口唾沫,斟酌語言。
“五天前,我們四人接到圣教發布的紅訊,要求我們找回失竊的三階神物。”
“紅訊是什么?”馮云打斷他,問道。
“‘訊’是指圣教發布的任務,有藍、白、黃、紅、黑五個等級,藍訊級別最低,黑訊為最高,只有圣教生死存亡之際,才會發布黑訊,歷史上圣教只發布過三次黑訊任務。”金色馬尾凱瑟琳充當了科普小達人的角色。
她深知,要想活下去,必須在這位圣教新貴面前體現出自己的價值。
馮云仔細咀嚼著她的話。
黑訊最高級,紅訊為次,也就是說,這次任務的緊要程度,僅次于圣教毀滅?
如此重要的任務,就派了這幾個二五仔執行?
圣教到底行不行?
馮云突然覺得這根大腿也不是很穩的鴨子。
“嗯,你繼續狡辯。”
“呃…兩天前,我們一路追到大羅京城外,卻失去了神物的蹤跡,我們當時很奇怪,神物只有被融合后,才會消失。”洛特說道。
“一個時辰前,我又感應到了神物的氣息,洛特帶領我們來到大人這里。哦對了,大人,我的能力就是感知,我能感知到各種類型的能量,距離越近,感知得越準確。”凱瑟琳又刷了一波存在感。
馮云掐指一算,神物氣息消失那兩天,應該就是大哥被抓,他將神物藏進菊中的時間。
看來人體是神物的天然屏蔽器,大哥這個騷操作一下觸到了圣教眾人的知識盲區。
嘔,不能細想,越想越惡心。
“現在大人已成功融合神物,貴為圣教的三階戰士,我等為先前的冒犯深表歉意,請大人責罰。”洛特心一橫,故作坦蕩道。
其實心里慌得要死。
“你們這個紅訊任務失敗,有什么后果?”馮云問道。
“扣除貢獻點。”
凱瑟琳剛欲開口,埃里克便搶答道。
埃里克擔心凱瑟琳狂刷存在感,自己會被大人劃到‘沒用的廢物’這一類。
“貢獻點?”
“圣教會給每個階位成員發布任務,任務成功,獎勵貢獻點,任務失敗,扣除貢獻點。貢獻點越高,能獲得的榮譽和資源越高。”
馮云聽到這里,一下來勁了。
這不就是系統嗎?
這世界根本沒有系統,或者人人都有系統?
有意思!
“如果貢獻點被扣完,會怎樣?”馮云問道。
“剝奪階位,打落為根!”凱瑟琳一字一句地說。
其余三人皆黯然。
他們一人被扣了100貢獻點,洛特更慘,扣了200。
差不多等于白忙活了兩年。
“還有一個問題。”
“大人盡管提問,我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馮云思忖片刻,道:“為什么要殺趙元川?”
“趙元川?”洛特疑惑道。
“被你一指頭彈死的那個。”馮云指了指墻邊那一灘血肉:“為什么要殺他?”
“沒有為什么,想殺就殺啊。他只是個小人物罷了。”
“想殺就殺?僅僅如此?”馮云一怔。
“圣教尊崇強者,上位者對下位者可隨意索取,包括性命。與圣教相比,那趙元川便是下位者,他的性命不足輕重。”
“照這個邏輯,與我相比,你們是下位者,我也可以隨意殺掉你們?”馮云反問。
趴伏在地的四人一動不動,額頭緊貼在地,戰戰兢兢。
原則上來說,是這樣的。
“請大人寬恕。”洛特咬牙道。
“趙元川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你殺掉了。我現在想殺你,你卻求我放過你。”
馮云冷笑一聲:“雙重標準?”
“他,他們,都是人,是人命。”馮云向前踏出一步,指著趙元川,指著那些被腰斬的仆從,吼道。
“你們,不比他們高貴。”馮云一字一句地說。
馮云本質上絕非圣母,他一身毛病,好色貪財,下絆使壞的時候,毫不心軟。
可這種將人命視為草芥,毫無負罪地殺掉,他做不到。
前世‘人命關天,以人為本’的真善美深深地影響著他。
目前來說,他對圣教毫無好感。
身為根的二姐被圣教攫取氣血時的痛苦,強者對弱者毫無憐憫地殺戮,甚至這幾個小角色大難臨頭時的相互甩鍋。
這些,都令他對圣教心生厭惡。
那名銀色頭發,一直沒有說話的小個子女孩緩緩站了起來。
她一伸手,長弓具現而出,弓弦一把扯滿,凝聚出的箭矢吞吐著寒光。
馮云錯愕,其他三人震驚不已。
“薇薇安,住手!”
“不得頂撞大人!”
“懇請大人息怒。”
洛特等人求情道。
“你們沒察覺嗎?他空有三階戰士的階位,但沒有相應的威能。”
“圣教并未降下圣光為他灌頂,也就是說,圣教根本不承認他的階位。”
“我們甚至沒有收到關于他成就三階戰士的通告,如果他融合成功,三階及三階以下的戰士都應收到通知的。”
薇薇安連甩三條推論。
馮云心中大喊一聲:危!
這小姑娘半晌不說話,一開口就是王炸?
本以為她老實怯懦,別的小伙伴都在甩鍋推卸責任,就她一言不發,老實得令人心疼。
知人知面不知心,姑娘,你深不可測啊!
洛特三人相視一眼,臉上寒意凜然。
他們暴起而動,手中具現出各自兵刃,朝馮云襲去。
馮云叫苦不迭,要死要死要死。
方才裝X裝得太厲害,現在這伙人惱羞成怒,非殺自己不可。
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際,一道身著青色袍子,腰配長劍的身影從天而降,將他與馮月護在身后。
“區區蠻夷邪教,也敢殘害我大羅百姓?死!”
來者雙指并攏朝天,倏然斬下。
無數劍光從天而降,猶如夏日滂沱暴雨,將圣教幾人籠罩其中。
這位身著天青色長袍的男子頗具劍仙風范,背影如扎根山巔的青松,孤絕傲然。
出場也夠酷炫,喚來漫天劍雨的手段更是令人忍不住想贊嘆一聲:
哇,神仙!
馮云就是這么喊的,喊得發自肺腑,情真意切。
男子聞言,本就挺拔的脊背又往起挺了挺,盡管是背對著馮云,臉上傲然的表情卻很是受用。
這時劍雨已傾瀉完畢,劍氣激蕩,席卷而過,他巍然不動,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圣教四人渾身遍布傷口,鮮血淋漓,但并未喪失性命,仍有一息尚存。
就這?
一頓操作猛如虎,卻連一個有效擊殺都沒有?
我能收回剛才夸你的話嗎?
馮云心里雖然這么想,但念在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拱手作揖:“感謝劍仙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