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縣衙門,后堂。
女童怯怯地坐在飯桌旁,小手不住地摳著指甲,像只受驚的小貓。
桌上擺滿香氣四溢的飯菜,女童連吞口水,卻不敢動筷,偷偷抬頭瞄了一眼對面,又飛快移開目光。
馮云、羅小花、張景仲、呂余律和知縣趙冰正圍在她對面,默默注視著她。
無人料想到,被屠戮一空的村子,竟然還有一名女童存活。
原本對案情毫無眉目的一群人,頓時重燃希望——也許她目睹了兇手的容貌。
只是女童從被發現,到被帶回縣衙,一個字都沒說過。
“呂大人,這小孩不會嚇傻了吧?要不下官命人審訊一番?”趙冰壓低聲音道。
“一個劫后余生的孩子,用得著像對待犯人般審問?你這清河知縣,就是如此當百姓父母官的?”呂余律瞪了他一眼。
趙冰訕訕閉嘴,干聲賠笑。
馮云聞言,對呂余律的好感度+1。
可是呂余律的面相,在小孩子看來,著實太過可怖。
一臉大胡子,配上棗紅色的臉龐,講話時眼珠莫名暴起,總有種一頓一個小朋友的兇惡感。
“張師兄,她身體無恙?”馮云小聲問道。
“檢查過了,只是有些虛弱,吃點東西,好好休息即可。”張景仲挺著面癱臉說道。
羅小花上前一步,雙手叉腰,挺起胸膛,以大姐大的語氣道:“小丫頭,告訴姐姐,是誰將你們村的人殺光的?姐姐是三品以下無敵手,一定會將他抓住搓成灰揚了,替你家人報仇。”
女童聽到‘殺’這個字眼時,渾身一激靈,像被當頭潑了一盆冰水,渾身止不住地顫抖,眼睛頓時紅了。
羅小花急忙道:“別哭別哭,姐姐很能打的,一定能幫你報仇!”
說著,羅小花咚咚兩聲,扎下馬步,氣沉丹田,左右出拳,在空氣中打出一串噼里啪啦的音爆。
女童的淚水徹底繃不住,哇哇大哭。
羅小花有些不知所措,神情尷尬,求助地扭頭望著馮云他們。
而馮云也尬得躲避她的目光,腳指頭都忍不住蜷縮起來。
好家伙,羅師姐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鋼鐵直女吧?
別的女孩子天生自帶母性光輝,你是天生就能扛沙袋扔鉛球?
馮云走過去,蹲在女童身邊,替她拭去眼淚,柔聲道:“不哭不哭,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哥哥喂你好不好?”
女童果然止住哭聲,點了點頭。
眾人皆眼前一亮,這是女童第一次對他們做出回應。
有希望有希望!
羅小花小聲道:“張師弟,她剛為何而哭?”
張景仲沉思片刻,道:“大概因為師姐沒有女人味吧?”
“女人味?”羅小花撓了撓鼻尖,似乎第一次有人對她提這個詞,疑惑道:“我本就是女子,要何女人味?”
“這個問題,我想馮師弟更有發言權。”張景仲一本正經道。
羅小花默默點頭,記在心中,回頭一定要與馮師弟探討一番。
此時馮云正用筷子將炒雞蛋夾成小塊,喂到女童嘴里,一手在她下巴下接著,如一名溫情的兄長般。
呂余律看到此番情景,目光都迷離起來。
他不喜馮云,從第一眼看到他,就對這個光彩照人的男子心生厭惡,并非嫉妒他的顏值,只是認為廝混在花街的登徒子,還進過大牢,算什么好東西?
可現在,他對馮云的感觀稍稍好轉了些。
見女童已經放下警惕,馮云適時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李小甜。”女童怯怯地答道。
眾人心中一振,趙冰忙道:“馮先生,快問問兇手的事。”
馮云用眼神制止他,柔聲道:“現在不用害怕,也別亂想,吃完東西呢,好好睡一覺。等你休息好了,想起什么時,再和哥哥講,好不好?”
李小甜點點頭,眼中有了些活力。
待她吃飽喝足,馮云讓趙冰在衙門準備房間,將她安頓睡下。
剛一沾枕頭,李小甜就沉沉睡去,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馮云退出房間,幾位小伙伴正眼巴巴地等著他。
“她剛已經開口,為何不趁熱打鐵?”呂余律粗聲道。
“不急,她好不容易放下戒心,追問太緊,反而適得其反。”馮云說道。
“現在她只與馮師弟親近,就按馮師弟的節奏來吧,我們這么多人,盡量減少與她的接觸。”羅小花道。
眾人皆默準。
馮云沉聲道:“李小甜是我們僅有的幸存者,必須保證她的安全。”
“我回頭就調人,輪值守護。”趙冰連忙道。
不用這么著急在京城欽差面前表現自己,敵人能悄無聲息屠殺整個村子的人,你手下的蝦兵蟹將是來送菜的嗎?
馮云在心中鄙夷完他,道:“這事有勞羅師姐,你是我們中修為最高的一個。”
羅小花點點頭。
“趙大人,讓清河縣轄內百姓多多提防,如果我猜得沒錯,還會有第二次慘案發生。”
呂余律盯著馮云,嚴肅道:“馮先生,莫要危言聳聽,可有根據?”
“張師兄從尸體判斷,這是三百年前圣教魔修氣血掠奪的手段。據我所知,三百年前的圣教魔修,每個月都需要吞食血肉,來平息嗜血的欲望。”
識海中,珈蘭發出嗤嗤的嘲笑聲。
馮云臉色不變,道:“小垟村被屠,是上個月十八日,現在已經月中。”
“那不沒幾天了么?”趙冰差點跪在地上。
他轄下發生一次屠村大案,就引來京城欽差造訪,再來一次,他的前程肯定完蛋。
呂余律將拳頭攥得嘎嘣作響,道:“就這幾天,一定要將此案做個了斷。”
看著無能且狂怒的呂余律,馮云心里并不樂觀。
他分外懷念前世的刑偵手段,天網攝像頭遍布社會每個角落,壞人無所遁形。
別說死了七百余人的屠村大案,偷女生內衣的變態小偷,分分鐘都能揪出來。
趙冰為馮云等人也備好房間,按照馮云要求,他們的房間與李小甜的住處緊挨著。
羅小花與呂余律兩名對危機最為警覺的武者,住在李小甜隔壁。
一有風吹草動,他們立刻就能破墻而入。
馮云和張景仲住在李小甜對面,破門而入是他倆弱雞該干的事。
隨從而來的刑部衙役與縣衙仆役相互配合,將此地圍得水泄不通。
李小甜是他們找出兇手的唯一希望,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
此時馮云盤腿坐在床榻上,磕了一粒氣血丹,進入識海,繼續打磨他的巴雷特狙擊槍。
這些天來,他一有時間就進入識海,巴雷特的各個零件都被具現出來,可最后的拼裝卻將他難住。
槍管、槍膛、上機匣、下機匣、制退器…這些零件必須能完美配合,一個零件尺寸不合,就得崩碎重來。
最后他不得不采用笨辦法,確定好最關鍵的槍膛尺寸,以此為標準,再具現出其他零件。
馮云心里有些忐忑,圣教三百余年歷史中,修者多是具現出刀劍斧鉞等樣式簡單的武器,最復雜也不過是弓弩或鎧甲。
而他,硬生生具現出一把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武器。
馮云正牽引著霧靄般的神識之力,突然停下,道:“珈蘭,如果這個屠村的兇手,是三百年前的圣教修者,那你們會不會相互認識?”
珈蘭懶懶道:“本座不一定認識他,但他一定認得本座,畢竟本座是大名鼎鼎的三階魔將,他一個無名小卒,不配被本座認識。”
不吹能死是不…馮云翻了個白眼。
“小子,本座給你點提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