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從鵝城市康樂小區南門,走出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來,伸手攔下了從門前經過的一輛出租車。女人拉開車門坐在出租車副駕,說,師傅,到開發區汽車城。呂紅軍就一踩油門加速前行。
車剛一起步走沒多遠,女人又喊了一聲:紅軍,是你!真是有緣。
呂紅軍看了一眼,但見坐在身邊這女人,二十八九歲年紀,手里一只黃色的包包,高跟皮鞋打底褲,上穿一件墨綠色的風衣,一頭烏黑柔軟的頭發,雪白的瓜子臉,細長的眉毛下閃動著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嘴角一顆俏皮的美人痣。
他一下子想起來了,這女人叫陳雁,曾經坐過他兩次車呢。也是有緣。
第一次相識這女人,是在去年冬天。那天,白天生意不好,沒賺到多少錢,呂紅軍就想晚上多跑一會兒。到晚上12點鐘,他就將車停在經二路和建設路交叉口上侯客。那時馬路上已經沒有多少車了,也看不到行人了。他累了一天,就躺在駕駛座上睡著了。
正在酣睡,忽然有人梆梆梆地在副駕的車窗上敲擊,呂紅軍就猛地驚醒了,放下車窗,但見車下站著一個年輕女人來,問他,師傅走不走。
出來就是賺錢的,哪有不走的道理?就說走走走。女人就坐在了副駕,說了個賓館的名字。呂紅軍就打著火,往那個賓館奔。
然后,呂紅軍看著這個女人兩手空空,就猜想她是本地人,心想一個本地人,為什么半夜去住賓館呢?就問女人,為什么這時候去住賓館,女人說了聲,吵架了。就不再吭聲了。
呂紅軍跑了多年的夜班出租車,什么事都經過,也拉過很多次,凌晨兩三點鐘,女人拿著個裝了些換洗衣服的包裹,從小區出來打出租車。這樣的女人,一般都是和老公吵架了,一賭氣,就半夜回娘家了。就知道,這女人,一定是和老公吵架了。
后來看著這女人板著個臉,滿臉怒色,眼中淚花閃爍,也就沒有多言。后來,到了女人說的那個賓館,女人給了錢下車了,呂紅軍就等在門外。因為鵝城的大小賓館,都是給出租車司機有送客提成了,最少10塊錢。只要你把客人送到賓館,不管是客人自己要求的,還是你給介紹的,只要花錢登記住下了,賓館都會給十塊到三十塊錢的提成。但駕駛員自己不會跟著客人進去,因為那樣,客人會覺得駕駛員拿提成了,自己的住宿費就高了。一般正規的賓館,都不會因為你沒有和客人一起進來,就賴掉你的提成。
但那天晚上的提成,呂紅軍沒有得到。因為女人進去賓館,不到兩分鐘就出來了,給呂紅軍說,這家賓館要身份證,她沒有帶。然后就要呂紅軍把她往另一家賓館送。
但下一家賓館,依舊要身份證。女人坐著出租車跑了五六家賓館,都因為沒有身份證而無法入住,女人就發愁了。家是回不去了,又沒有身份證,這咋辦?外面又冷,又不安全,她一個女人往哪里去?
后來,呂紅軍給女人說,美女,你給我一百塊錢,我就不拉人了。你就在我車上睡一晚,明天再說吧。女人就答應了。呂紅軍將車找個地方停下,女人就自己跑到后座上躺下了。呂紅軍自己也就靠在駕駛座上打盹。
但沒過一會兒,女人又跑回了副駕,說,師傅,我睡不著,咱倆說會兒話吧。呂紅軍就和女人聊起天來。
之后,呂紅軍就知道了女人的身世和經歷。
原來,女人不是鵝城本地的,甚至都不是本省的。她娘家是安徽的。前些年,她在QQ上聊天,認識了鵝城一個男人,相互聊得來,陷入了網戀。后來,這鵝城的男人就去安徽看她。男人很帥氣,能說會道,也舍得給她花錢,之后,兩人就確定了戀愛關系。
但是,她家里人,是堅決不同意她遠嫁的。她卻執意要嫁。她拿了身份證,偷跑到了鵝城,和男人領了結婚證。
起初,男人對她很不錯。一開始,男人還窮,他們在城中村租一間小房子住,男人是擺地攤的,賣一些雞零狗碎的小東西,一天能賺百八十塊錢。她陪著男人守攤,整日風吹雨打,還被城管攆得到處跑。
但似乎她有旺夫相。結婚第二年,男人聽朋友鼓動,想搞快遞點兒,她也極力支持,從娘家借了幾萬塊錢給男人,讓男人加盟了一個快遞收發點兒。生意慢慢地好起來了,他們買了好幾輛三輪車,雇請了好幾個人給他們送快遞。第一年,他們就賺了二十萬元。幾年后,她們有了一個女兒,還有了鵝城兩套全款的房子。
但是,有錢了,家庭卻出現了危機。她的男人,竟然和一個來寄快遞的女人好上了。那女人,比她還年輕好幾歲,人也長得不錯。后來,那男人和那女孩好了,開房了,難舍難分了。
其初,她還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因為她在家帶孩子,很少去他的快遞店兒。
后來,那男人越來越晚歸甚至徹夜不歸,總是找借口是出差了,回老家了之類的。但她們的夫妻生活,卻是越來越少了。女人有些懷疑,卻也沒有證據。
也就在那天晚上,女人看到了男人的聊天記錄,什么都知道了。男人是在電腦上登陸了微信卻忘記退出,而電腦和手機是同步的,被女人在電腦上看到了。女人和男人大吵一架,就扔下孩子,自己出來找賓館住了。
女人和呂紅軍說著,越說越激動,止不住大哭起來。呂紅軍安撫著女人,拿紙巾給女人擦淚。他也給女人講他的故事,講他怎樣送李改霞上大學,怎樣娶到一個女醫生,講他在跑車中的種種奇遇。
漸漸地,女人安靜下來,不再哭了,不再流淚了。就在那天晚上,女人告訴他,她叫陳雁,她也知道了,這開出租車的,叫呂紅軍。
等到天亮了,女人給了錢,就走了。以后,呂紅軍很長時間都沒有見過這女人。
再一次見到女人,已經是今年春天了。有一天,這女人坐上了呂紅軍的出租車。女人告訴他,她離婚了,因為老公找的那個小女人懷孕了,如果老公不和那女人結婚,那女人就要上法院告這男人強奸,男人就要和陳雁離婚。
這一晃,又是半年過去了。想不到,在今天,兩人又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