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無限的邪魔
當方塑的理智與情緒從凝固的宕機中脫離出來時，這幾秒鐘的時候，仿佛就已是過了許久許久，當卻又仿佛只是一瞬間。
扎瑞爾的嘴唇與方塑緩緩分離，看向方塑的眼神與笑容中充滿了侵略性與野性。
“方塑，我對你，真是越來越感滿意了。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你的心魂，我就取走了。
往后，你要是與別人扯上不應該的關系，你就別想再取回心魂。”
扎瑞爾說完，身影逐漸變得虛幻，漸漸的消失在了方塑的視線中。
而與扎瑞爾一同消失的，還有先前扎瑞爾從方塑的心臟中所抓取的那團炙熱的暖紅色能量。
那應該就是扎瑞爾所說的心魂了。
在利用終末之瞳查看了周圍的空間，確定了扎瑞爾確實離開后，方塑整個人就像是逝去了衣架的衣服一樣，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
先前的那副模樣，不過是強提一口氣罷了。
如今確定扎瑞爾真的離開了，自己獲得了暫時相對安全的處境，那口氣就有些松了。
一旦支撐身體的那口氣松懈了，就難免軟化。
而當方塑趴在地上喘息的同時，他還是有些想不明白，為什么扎瑞爾會突然離開。
扎瑞爾剛才如果非要殺自己，自己就算能夠真的把那具分身消滅了。
可那時候，吳以南會死，自己也會死，更別提還有天上那個巨大的星外生命體。
可方塑之所以會這么想，純粹是她不了解無盡深淵的局勢罷了。
無盡深淵的魔將與柱神，大多各自為戰，貌合神離。
扎瑞爾的一縷分神來到這里，不過是為了應付深淵主宰給她的任務罷了——幫助美坎修特破出封印。
而事實上，扎瑞爾對于美坎修特能不能出來，根本不關心。
因為如果美坎修特出來了，反而會導致其余魔將和柱神的兵權和領地遭到削弱。
先前扎瑞爾還想著幫助美坎修特破出封印，然后說服美坎修特同意雙方結成同盟，締結契約。
至于美坎修特同不同意？她敢不同意嗎？
她被封印了這么多年，而且肉身早已被磨滅，只有意識不滅，狀態早已不復曾經。
而扎瑞爾卻是深淵八魔將中的戰力第一人。
就算扎瑞爾到此來的只是一縷分神，殺不死美坎修特，那將美坎修特的位置暴露出去還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對美坎修特來說根本不存在拒絕這個選項，除非她想要再次被封印或者直接被殺死。
至于深淵主宰嘛，頂多就是責罰一下自己，不會真的對自己有什么實質性的加害。
這是一種默契。
深淵主宰，三柱神，八魔將之間的默契。
對方心里在想什么，立場是什么，祂們每個人都一清二楚。
深淵主宰對于自己手下的柱神和魔將陽奉陰違也很清楚，但祂并不會真的追究，只要不過分。
要問為什么，大概是因為，曾經的祂還不是主宰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大概是因為，強者獨尊，敗者退位，就是無盡深淵最大的法則。
如果有一天自己敗了，那就理應讓出這個位置。
至于為什么深淵主宰不趁著在祂們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之前，將有謀反之心的魔將與柱神殺死。
原因很簡單，因為每一位柱神與魔將都在謀反。
而祂不可能全都殺死，因為那樣子一來，先不說祂會缺少得力的屬下。
其次，無盡深淵的綜合力量會大大削弱，和許多勢力所維持的戰力平衡會一下子打破。
畢竟，王對王，將對將。
到時候敵方勢力的主宰手下都是各種柱神和魔將，而祂手下只有一些蝦兵蟹將，這還怎么打圣戰。
所以歸根到底，深淵主宰不是殺不死柱神與魔將。
而是不能殺，至少，不能在這個時候殺。
起碼，也要尋找到適合的替代者。
所以，對于這次任務，深淵主宰其實很清楚扎瑞爾并不會真的去執行，而是會打自己的小算盤。
但祂并不在意，祂真正的目的是為美坎修特制造一絲脫困的機會。
如果連這絲機會祂都把握不到的話，那也就沒有救的必要了。
屆時，深淵主宰只能重新去尋找能夠削弱各位柱神和魔將的存在。
而扎瑞爾，一開始也確實是打著小算盤，只不過那時候算盤的核心目標是美坎修特，盡可能的從美坎修特那里榨取利益。
但在見到方塑時，她改變主意了，以方塑的潛力，如果可以收服為屬下，那一定能夠大大提高祂在無盡深淵的競爭力和掌控力。
而即便無法收服，也沒關系，她相信，將來她和他還會有更多合作的機會。
畢竟，沒有什么是永恒的，除了利益。
一旦二者的利弊達成一致，就算原先再怎么敵對，那也是可以合作的。
所以這就是扎瑞爾不愿成為方塑最痛恨的仇人的原因，因為在觀閱了李沐沐三人的記憶后。
扎瑞爾很清楚，方塑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很理智的，但在一些特別的情況下，方塑整個人就會舍棄所謂的最優解，僅憑喜好來決定。
而一旦扎瑞爾讓吳以南和李沐沐在這次的戰斗中死去，那就是所謂的特殊情況。
從今往后，就算雙方的利弊再怎么一致，也絕無合作同盟的可能性。
不過，總的來說，扎瑞爾對如今的結果還是很滿意的。
雖然沒有讓得方塑的精神產生崩壞的裂縫，也沒有成功從美坎修特的身上榨取利益，但她卻取得了方塑的心魂，也間接放了方塑一命，放過了方塑最在意的人。
或許在別人看來，這沒什么好在意的，因為造成這一切悲劇的本就是無盡深淵的人。
說到底，都是他們害的這么無辜者慘死，造成了這么多悲劇的人生。
所以，其實所謂的“恩情”存在與否，完全取決于個體的三觀與性格思想。
而扎瑞爾相信，方塑會記住這些所謂的“恩情”的。
無論如何，就算扎瑞爾將來無法將方塑收入麾下，起碼也有了合作的可能性。
方塑在給自己施加了一個生命透支術式還有一個精神強愈術式后，身體基本趨于暫時的穩定。
不過這種穩定的狀態只是暫時的，只是通過強行透支生命力和精神意志來達成的。
一旦時間越過界限，身體與靈魂反而會崩壞的更為迅速，猛烈，嚴重。
“咳咳。”
方塑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開始查看吳以南和李沐沐的身體情況。
如今李沐沐腹部的傷口已經結成了一道血痂，估計過一段時間就能脫落了。
至于精神狀態，沒什么問題，估計醒過來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而吳以南，身體狀況很糟糕，應該是先前承受扎瑞爾力量的緣故。
但好歹，還是活下來了。
而且因為身體并沒有被強行改造，是直接被扎瑞爾的一縷意識寄生，所以總得來說境遇比李沐沐好多的。
李沐沐的體內如今依然有埃米爾的血脈潛伏，暫時無法根除，這是一顆定時炸彈。
而吳以南雖然身體嚴重透支，但起碼體內并沒有星外邪神的血脈潛伏，只要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就夠了。
方塑的左眼熠熠生輝，開始觀察上方的天空。
云層之內，是一個巨大的肉球狀的生命體。
星外生命體通體暗紅，在體表延伸出了無數的滑膩觸手，布滿了一張張布滿黏液，不斷張開閉合的裂縫，那裂縫如同肉嘴一般，在其之下，如同囚禁了萬千惡魔的煉獄一般。
每當你靜心聆聽，便能夠聽到一聲聲若有若無的嘶吼與尖叫。
當方塑在凝視它時，它也在凝視方塑。
一道巨大的裂縫在星外生命體的下方展開，開始向上延伸，不斷拉開，擴大…
在裂縫之內，是一顆巨大無比的暗黑眼球，球體內的豎瞳凝視著方塑，裹挾而來的精神壓迫讓方塑額頭直冒汗。
似乎是感受到了方塑的敵意，星外生命體表面的肉縫發出尖銳的呼嘯，同時體表再次裂開了無數的縫隙，露出了其內無數的猩紅眼球。
無數滑膩的觸手撥開云霧，將星外生命體真面目完全露了出來。
如今的星外生命體與先前可謂是變化巨大，先前只是一個扎根于大地的暗紅色圓形球體。
如今卻變成了一個讓人感到惡心驚悚的生命體，圓形的生命球體，延伸出了無數滑膩的觸手，巨大到占據了體表三分之一的黑暗眼球，以及體表還布滿了滴落黏液的肉縫和無數的小型紅眼。
伴隨著一陣嘔吐般的蠕動，嘶吼與尖嘯不斷逼近，一只只形態各異的魔怪從那巨大肉嘴中爬出，肆意狂笑。
下方的肉縫里還吐出一顆顆黑色的巨蛋，巨蛋落到地面，破開，布滿觸手的三腳黑暗魔怪從中爬出…
各種各樣的魔怪以不同的方式從星外生命體的體內誕生。
它就好比是一個怪物制造廠一般，以迅猛的速度源源不斷的繁衍怪物。
這瘋狂的速度與瘋狂的怪物讓得方塑一陣頭皮發麻。
他現在總算知道，為什么誕下這只怪物的柱神名為無限的邪魔了。
它僅僅是擁有柱神的一絲絲血脈，別說邪神了，連上位神話生命體的階位都沒有達到，就擁有這樣的繁衍特性和速度。
那作為邪神中的邪神，魔神中的魔神，無限的邪魔之母紗布·尼古拉斯，那得有多恐怖啊。
大量的怪物自誕生后，就沖向了方塑。
先前有扎瑞爾在攔住方塑，所以它并未在意方塑。
這也是紗布尼古拉斯的低等子嗣的一個特征，因為階位不高，血脈稀薄，同時誕生方式特殊等原因。
導致的紗布尼古拉斯的低等子嗣普遍智力低下，無法做到統籌戰局和做出計劃。
通俗來說，就是屬于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行動全靠命令與本能。
不好！
在大量魔怪沖向方塑的同時，還有些許微小的觸手降落，朝著秦楠的方向靠去。
很顯然，它的目標是殺死方塑，還有保護邪神降臨的容器—秦楠。
好不容易到達了這一步，方塑又怎么會容忍秦楠當著自己的面被奪走。
魔方顯咒二階暴足！
踏虛！
方塑猶如出膛炮彈，疾沖而去。
面對著大量的魔怪，方塑右手探入虛空，從中取出一枚銀色的水晶。
這是先前面對黑袍人，即將分離時，林暮雪交給方塑的。
本來方塑還以為沒什么機會用了，不過現在看來，最合適不過來。
方塑抓住銀色水晶，向著其內源源不斷地注入魔力，銀色水晶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和強烈的空間波動。
在直覺的指引下，方塑將銀色水晶扔向前方那奔襲而來的魔怪。
嗡…在不斷擴大的空間波動之下，一道道銀色的魔法術式不斷浮現，擴大，衍生…如此往復，轉眼間，這片戰場之內就布滿了大量的空間魔法術式。
獸爪，鳥頭，羽翼，肉翅…各式各樣存在的肢體從銀色的空間陣法中鉆出，進而全身浮現。
背生雙翼的銀色巨虎，通體燃燒火焰的火烈鳥，腳踏水晶的藍鹿…甚至還有亞龍生物。
源源不斷的魔獸從銀色的空間陣法中鉆出，大到如同高樓的亞龍種，下到鼴鼠一樣的魔鼠，無數的魔獸在出現的一瞬間就撲向了奔襲而來的魔怪。
魔獸對魔怪，最原始的戰斗在這片戰場之內展開，撲襲，撕咬，吐息，魔法…任何的肢體與能力都是它們殺敵的武器。
“只能堅持三分鐘。”
在方塑不斷前進的同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方塑的腦海。
“老師！”
然而，方塑左顧右盼，卻根本就看不見東方月臣的身影。
“不用找我，我只是一縷意識而已，一縷微弱的意識。
我能存在的時間很短暫，我長話短說。
以這個星外生命體的特性來說，它能夠源源不斷的制造深淵魔物，而我留給你的水晶在三分鐘后，就會耗盡能量化為灰塵。
所以你的時間只有三分鐘。
如果三分鐘后，你沒有把握殺死它，那就跑！
屆時水晶的最后一絲力量會化為一道空間裂縫，你可以通過它回到表側。
方塑，你要記住，人各有命，誰也不欠誰，誰也不一定非要救誰，你可以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但你也沒必要為此而付出生命。”
聽完東方月臣的話，方塑沉默不語，沒有回應，而是繼續斬殺一路上的魔怪，朝著秦楠的所在靠近。
他很清楚，自己無論怎么選擇，老師都不會怪自己。
因為說到底，這是他的選擇，也只是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