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寶珠雖然出身高門,但前兩年的退婚事件,實在是鬧的太不體面。
盧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寶珠娘子是個老大難,卻也沒想到,家里居然想把她配給裴家的那個傻瓜。
別管最后的結果如何,至少,盧家人是動過這個念頭的,若不是最后族里的人達不成一致意見,說不定,盧寶珠今日早就已經成了傻子的媳婦了!
于是,最愛拜高踩低的小奴婢們,不自覺的也對盧寶珠看低一眼,對她的定位,也就是養在家里一輩子的老孤女了。
哪成想,她居然還能收到郎君的來信,自然奇怪的很。
他們怪異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盧寶珠。當她看到這位寫信之人,登時便怒火中燒。
裴二!
這封信居然是裴二寫的!
他居然還敢堂而皇之的送信來,這個人的臉皮也太厚了!
申時初刻,寶豐樓見。
“這是什么鬼?”
“他這是想要邀請我?”
琥珀捧著信,笑個不停,她越是笑,盧寶珠心里越不痛快。
氣急敗壞的質問。
是的。
這就是裴二小郎君憋了一個下午,憋出來的精品大作。
他不是個不通文墨的人,天天泡在書堆里,各種文詞雅句也是應有盡有。
可當他蘸飽了墨,聚精會神的盯著眼前的宣紙,卻驚訝的發現:他竟然一個字都寫不出!
這不是騙人,也不是夸大其詞。
是真的寫不出。
這樣自然是不成的,看盧寶珠的架勢,便知道,她是個飽讀詩書極有才情的女子。
要把這樣的女子約出來見面,不寫兩句好詞是不成的。
他集中精神,努力思索了半天,憋了一個時辰,結果就寫出了這幾個字。
不只是自己不滿意,更不敢拿給裴范先看。
幸虧老裴最近也比較忙,一時也沒有顧得上關心。不過,他也根本想不到,一向廢話一大堆的裴二,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居然寫不出什么像樣的詞句。
若是他早知道他會這樣寫,絕對不會攛掇他邀請盧寶珠出來相見。
盧寶珠看到信中的內容,簡直氣炸了!
“沒頭沒腦的,他這是什么意思!”盧寶珠繼續質問,琥珀覺得,再不說話已經不合適了,這才把笑容收住。
非常勉強的,終于開口:“娘子,這還能是什么意思,當然是裴二郎他想見你啊!”
琥珀喜上眉梢,看起來比寶珠本人都要高興。
娘子能找到知心人,這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前次在博雅書肆,兩人爭執的時候,琥珀就在當場,這種事情,當局者不清楚,可身邊的人卻最是看得明白。
那位裴二郎,對娘子也極有好感。兩人原來還是議過親事的。
現在兩人都沒有著落,湊成一對不是正合適。
不過,這是他們這些旁觀者簡單的看法。
不論是比較積極的裴二,還是更加羞怯的盧寶珠,誰都沒有這樣想過。
只因為以前是討論過婚事的人,相比較而言,每次遇見,他們之間的氛圍就會很尷尬。
那種感覺,只有相互之間才能明白,旁人無法洞悉半分。
那種感覺,如何才能描述清楚?
盧寶珠曾經數次嘗試,將它講給琥珀聽,卻發現,她的想法和自己完全不同。
她關注的永遠都是合適,在她落單的時候,裴二也正好閑著,兩人年紀也相當,門第也搭配,正是上好的選擇。
雖然琥珀也算是寶珠的知心人,說的做的,肯定是替她著想的。但她的眼力也只有那么一點點。
絲毫也察覺不出,不管是裴二還是盧寶珠,全都對這件事十分困擾。
畢竟,他們一個是長安城出了名的呆子,一個呢,雖然名氣沒有那么大吧,那也只是因為她是女子,不經常出門而已。
貴戚家庭提到盧寶珠的人品才學,沒有不夸贊的,可招到自家當媳婦,便人人都要搖頭。
“你是說,我該去赴約?”雖然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盧寶珠的情緒到底是比剛才平靜了許多。
琥珀連忙點頭:“當然要去,不管他說什么,總是要見識一下才是。”
說著就去幫盧寶珠找衣衫,寶珠看看自己身上的這一套,不解道:“你還翻找什么?”
“我身上這一套不就是剛換的嗎?”
“我的好娘子,去見裴二郎,怎能穿這件!”
到底是世家女子,雖然盧寶珠平日里也不甚講究,亦不愛打扮,不過,箱柜里的衣衫配飾還是很多的。
不多時,琥珀就尋到了一件。
“為什么不能?”盧寶珠一動不動,看著她翻箱倒柜的尋找,琥珀將她中意的衣衫遞到她面前。
寶珠一看,登時就搖了頭。
“這么紅艷,我可不穿!”
琥珀手中端著的,正是大唐最流行的火紅石榴裙,哪家小娘子,只要是略有資財的,都會置辦一身,無一例外。
因為身體的緣故,盧寶珠一向性子比較寡淡,也并不喜歡鮮艷的顏色,這些靚麗的衣裙,全都是家里幫她置辦的。
“娘子,你今天是去見小郎君,不管裴二郎是什么用意,打扮一下總是沒錯的。”
“娘子生的美,皮膚又白嫩,穿石榴紅最好看了!”
琥珀說的熱鬧,盧寶珠卻沒有什么表情變化,自從幼時病瞎了一只眼睛,她早就對美貌、艷麗這樣的詞語沒了興致。
自己是什么樣子,難道還沒有自知之明嗎?
撤去眼前的紗布,她可以坦然的走上大街嗎?
當然不能!
“你看看我這副樣子,還有打扮的必要嗎?”
不知為何,寶珠的心中忽然劃過一陣酸澀,這種感覺,以往從沒出現過。
琥珀當時就急了。
她最聽不得的就是這樣的話,急急說道:“娘子有何不好?依奴婢看,娘子比別家的娘子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而且,奴婢敢保證,裴家二郎絕對沒有嫌棄娘子的意思,既然找娘子出去,便是想要好好的說話。”
“娘子看看這見面的地方,不就是城里最好的菜館嗎?”
“娘子若是自怨自艾,反而是耽誤了裴二郎的一番心意。”
琥珀見她不積極,心里焦急的很,那火紅的衣裙被她拿在手中,不停的擺弄。
“娘子,這件衣衫自從做好,娘子還一直沒穿過呢,多可惜啊!”
“一直放在柜子里,都不能見天日。”她一邊念叨,一邊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盯著寶珠。
跟了娘子這么長時間,琥珀很清楚,娘子心腸軟的很,只要她央求幾句,這件漂亮衣衫就能穿上身啦。
“娘子總是穿的這樣素凈,對人家小郎君也不夠尊重吧,寶豐樓里吃一頓,也不便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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