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板眉飛色舞,暗示了半天,裴范先紋絲未動。
魏伶趁熱打鐵:“你很盡心,這我也清楚。”
“可你是做生意的,也最清楚,做生意就是要一碼歸一碼,也許以后再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可這次的損失,你也不能逃避。”
“張老板開著這樣大的生意,不會連這一點都不清楚吧。”魏伶端正坐好,馬上就要開撕了!
小節奏已經帶起來了!
“要不,各退一步,我給一貫錢,市丞知道,這已經比市價要貴多了。”張老板咬咬牙,說出了這個價。
魏伶別過頭,并不應聲,裴范先估計局勢,剛才說好了,只要魏伶別過頭,就是他說話的時候。
“張老板給的價碼,確實算合理,要不市丞我們就接受了吧。”好聽的話兒說不完,我的嘴巴就是甜。
裴范先給魏伶遞了幾個眼神,示意他見好就收。
一貫官錢換兩貫假錢,價碼已經相當公平合理了,老魏絕對沒吃虧,他也該收手了。
然而,一旁的老魏絕對不是這樣的想法。
他一向都是要占便宜還要占大便宜的人,現在讓他吃虧,怎么可能?
他理了理袖口,笑道:“錢是可以這樣換,不過,張老板你這個月的稅錢,也該交了吧。”
“我看,撿日不如撞日,今天交上來,我一起帶回市署,最合適不過了。”
啥玩意?
稅錢?
裴范先一臉震驚,從沒聽魏伶提起過啊!
難道,又是訛錢的新招數?
據他所知,大唐對于商戶和出租房屋的主家都有明確的規定,需要按照經營收入繳納稅款。
張老板家大業大,若是真的算起來,肯定不是一筆小數目。
老魏,好手段!
再看對面的張老板,面如土色,眼神游移。
他怎么這副表情?
難道,真讓魏伶抓住把柄了?
裴范先不再開口,靜靜學習新經驗。
張老板開口言道:“魏市丞,長安的店我已經關張了,現在不過是住在這里而已,而且,你也看到了,這間店鋪,從上到下,從里到外也沒有出租過,哪里來的稅錢?”
嘖嘖,還嘴硬。
看來,他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
“話說的沒錯,你的情況我也確實看到了,不過,既然已經不開店了,那就應該及時去向市署報備,你為什么沒去?”
裴范先仿佛能聽到,一把磨得锃亮的小飛刀,戳進肉里噗嗤噗嗤的聲音。
一刀封喉!
魏伶說的沒錯!
報備在大唐非常重要!
按照大唐律令規定,凡是在長安城境內開店鋪的人,都需要到官府匯報,你的經營范圍是什么,店鋪的規模大小,一個都不能少。
就算你不開店鋪,你家里有錢,房子是二層小樓,你把富裕的房子租出去,掙點租子。
不好意思,也照樣要通知官府。
租的是什么人,是長租還是短租,都需要告知官府,官府呢,就會到實地調查,根據情況收取稅金。
每隔一段時間,還要核實情況,看看有沒有變動。
沒錯!
在大唐,你就是租房,也要按期繳納稅金,絕對不能隱瞞。
不過,張老板在長安,目前既沒有開店,也沒有租房子出去,照理來說,官府確實管不著,也沒法從他的手里榨出錢來。
“這…這…”
一轉眼,老張的額上已經是冷汗涔涔。
“生意太忙,一時就忘了。”
“忘了?”
魏伶呵呵一笑,態度特別和善:“現在想起來也不算晚。”
“雖然你現在不做生意了,可市署這邊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做生意的。”
“如果前兩個月你還在做生意,那稅金就還要上交。”
“雖然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可市署那邊,各級官吏都知道你張老板是長安城一大商戶,每年都要交不少稅錢,市署的賬冊上,白紙黑字也寫的清楚。”
“你要是忽然不交稅錢了,別人難免會質疑是我在包庇你,因為我們現在也是朋友了嘛。”
朋友!
裴范先面色一凜,第一次感到,如此美好的一個詞,背后竟隱藏著濃濃的寒意。
“所以,為了不讓我難做,張老板還是要照章辦事更好。”
“你現在把稅錢都補齊,我回去就把賬冊上的記錄改了,以后,市署也不會找你的麻煩了。”
言下之意,便是我不會再找你的麻煩,你自己看著辦吧。
老裴坐在一邊,總算是把老魏討錢的套路弄清楚了。
張老板因為要賣肥皂,而肥皂的來源又是來自于裴家店,兩邊早就有約定,裴家店給張老板獨家供貨,但肥皂只能在洛陽單獨開店販賣,絕對不可以在長安城販賣。
一經發現,立刻停止供貨。
老張早就看到了肥皂廣闊的錢景,滿口答應。
他把肥皂運輸到洛陽分店,立刻就賺的盆滿缽滿,長安這邊的生意也不顧及了。
也根本沒必要再張羅。
在長安,他一直都是賣皂角的,現在有了肥皂大行其道,根本就沒人賣皂角了。
關店是必然的,還節省開銷。
在長安城,只要你不開買賣,房子是你的,就是你的,也不需要向官府交錢,洛陽那邊的生意越做越大,老張這邊收錢收到手軟,小日子過的美滋滋。
結果呢?
美著美著就樂極生悲了!
萬沒想到,魏老摳會在這個時候,反咬他一口!
“魏市丞教訓的是,確實是小的疏忽了。”
張老板精神恍惚,抹了把汗,趕忙應承。不管魏伶說的對不對,事到如今,你也得說對。
要不然,以魏伶的德性,保證會變出更多的花樣訛錢。
這一點,老張心里清楚,老裴更清楚。
魏伶眼前一亮,太好了!
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你知道這道理就好,快快去拿錢吧,都換過來,我也好回去復命。”
“市署里的公務還多著了。”
眼前的銅錢一箱箱,整整齊齊,一個都不少,寶箱打開,張老板的拳頭攥的咯吱咯吱響。
他的憤怒已經到了最高峰!
魏伶!
老子與你不共戴天!
“老板,這錢,我們就抬走了?”幾個小廝戰戰兢兢的,頭也不敢抬,張老板揮揮手:“拿走!”
“都給那個昏官送去!”
“你們幾個盯著他,直接送到市署去,不能讓他自己留下!”
小廝們點頭如搗蒜,連忙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