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以后我也會繼續為圣人娘娘祈福,和慈恩寺互有往來,所以,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方丈可否通融。”范先笑道。
送了這么多錢,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空山微微一笑:“裴施主不必客氣,盡管說來。”
“我想在慈恩寺立一塊碑,為二圣祈福。”
立碑啊!
年輕人有想法。
空山立刻答應了。
“裴施主盡管去寫祝詞,石料就由本寺出了,到時候拓樣雕刻,都包在貧僧身上。”
“好!”
“一言為定!”
年輕人吶,終究還是注重虛名。送走了裴范先,空山去庫房清點銅錢,心中暗笑裴范先不懂行情,居然送來了這么多的銅錢。
做人也得有良心,空山好歹也是佛門中人。既然他送多了,那就讓羊毛出在羊身上好了。一塊平整的石料,也花不了一百文。
裴范先登上馬車,馬蹄噠噠,他也覺得輕快非常。
著書立說,名揚古今,那也是他老裴的終極愿望,穿越一場,總要給后人留下點什么。
要不是老和尚盯得緊,他就找個沒人的地方,寫個到此一游了。
在歷史上留一筆,這個念頭,還是在踏入慈恩寺才產生的。
為什么呢?
這可是慈恩寺啊!
飽經風霜,直到現代依然留存的慈恩寺!
別看現在的長安城繁盛奢華,規模宏大是這時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城市。
但以后呢?
雨打風吹去,多少樓臺煙雨中。
別說是漫長的將來,就是幾十年后,當李隆基登基為帝,認了那干兒子安祿山之后,這份繁榮也就快走到了盡頭。
經歷了安史之亂后的長安城荒草蔓蔓,曾經的曲江池、興慶宮,草木葳蕤,繁花似錦。
而到了那時,澄凈的湖水不見了,剩下的只有泥沼,荒草而已,早就面目全非。
所以,要想留下自己的印記,來自后世的老裴還是有捷徑的。
在慈恩寺里立一座碑,甭管是為了誰而立,最后總要寫上他的大名吧,怎么說也是賺了。
想到老和尚剛才得意的眼神,裴范先就暗笑,一個深居簡出的老和尚,如何能看出他的良苦用心。
沒想到,李治武媚娘這一對夫妻,手腳還真麻利!
半個月沒到,他們兩個就把新任官員的服制和配飾全都規定了下來,并且推行開來。
聽說就連新的魚袋、金銀配飾全都打造齊全,已經開始發放。
裴范先整日站在自家柜臺前,一邊賣貨,一邊抻著脖子翹首以盼。
根據歷史記載,這次服制改革,許多官員都戴上了新的魚符魚袋,全都是鑲嵌金銀的。
做工沒的說,價格又昂貴,他現在也算是太子眼前的大紅人,總該有一份吧。
打北邊行過來一架馬車,裝飾華麗,雙曲雙馬,裴范先點亮眼光:來了!
沒有金的好歹也得是銀的,腰里掛上小金刀,走起路來挺直了腰。
“小郎,那不是宮里來的。”小六把肥皂碼放在柜臺上,這兩天,小郎像是魔怔了。
天天巴望著街上,一看到裝飾華麗的馬車就歡欣雀躍,待那馬車走遠,又是唉聲嘆氣。
原來,他也這么沉不住氣。
“滾!”兩片嘴唇撅成一個圓潤的圈,小六站定身形,絲毫不退。
馬車越來越近,晃晃悠悠,裴范先激動的心越發奔跳,小六嘆了口氣:“那是梁金柱家里的車。”
“你是說,那個雍州巨富?”
小六無聲點頭。
吧唧…
裴范先小心臟摔得粉粉碎,卻在這時華貴的馬車奔馳而過,果然沒有在裴家店前面稍微停一停。
“一個雍州人,跑到長安城,還駕著這樣的高檔馬車,囂張什么?當我們裴家店是死的嗎!”
不就是錢嗎?
老子要是使出全力,整個長安城都能買的下來,不屑罷了!
“小郎,在梁老板面前,我們就是死的。”
范先皺眉,這個小子,越來越會潑涼水了!
“小郎別不信,就上個月,為了救助雍州窮人,梁老板一次就出錢千貫,就連圣人都特別褒獎了他。”
千貫?
這么多?
裴范先記得這件事,卻忘了梁財主究竟散了多少錢,小六見他一臉疑惑,便打開了話題。
原來,這位梁金柱不僅是家大業大,也相當會做人,長安洛陽兩地的達官貴人沒有不結交的。
裴范先感覺一陣陰云正向裴家店的方向漸漸襲來,隨著馬車鈴鐺漸行漸遠,那烏云又追著梁金柱跑了。
聲勢煊赫?
交友廣泛?
家業越大,距離翻車也不遠了。待到那一日,且看門庭之前還有來客否?
又是一日空虛度,想象中的新官服和金銀配飾一個也沒等到,老裴心灰意冷之時,卻見白馬追星出現在了不遠處。
坐上一人,火紅的衣裙,頭上梳著高髻,閃閃發亮的金簪,就橫插在發髻當中。
“敏敏!”
“你怎么來了!”
郭敏敏翻身下馬,馬鞭甩在柜臺上,掀起塵土一片。
裴范先后退一步,敏敏笑道:“既然你也無事可做,不如一起去逛逛。”
她這是…在發出邀請?
郭敏敏擺弄衣裙,又攏了攏發髻,眼神不敢定在一處,動作特別的刻意。
裴范先頓悟了。
她這是故意穿著漂亮衣衫,給他看的。
咧嘴一笑:“你早就該這樣穿了。”
“真美!”
他的臉忽然欺近,敏敏感到,呼吸的熱氣,都撲到了她的臉上,輕輕柔柔,以至于把她的小臉都哄熱了。
醇厚的嗓音再次在耳邊響起:“想去哪里逛?”
“隨便逛逛。”無法對他的凝視視而不見,只能別開了臉,胸臆開張,敏敏感覺,心臟都快跳出胸口了!
來了!
隨便,堪稱是古今中外托詞之中最高級也應用最廣泛的一種,絕對的坑人神器。
隨便,看似是沒有要求,其實要求又特別的多,你還分辨不清這樣說的人,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想表達的情緒是什么樣的。是怒,是喜,是愿意啊,還是不愿意,都隨你猜去。
上一世,就因為這個隨便,裴范先不知道踩過多少深坑,現在再次聽到這個詞,整個人都抖擻了。
“那就走吧!”說著,他就走出柜臺,牽起了敏敏的手。
對付隨便患者,最好的辦法,就是當機立斷,快刀斬亂麻。你不是沒主意嗎?
聽我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