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雅琴坊的旁邊,就是郭孝慎府,裴范先思來想去,也該到他上門拜訪的時候了。
他沒有第一時間叩開郭府的大門,想到這里是郭敏敏家,心里還真有些小忐忑,小不安。
怎么說呢?
郭敏敏雖然時常往他家跑,可兩人相處并沒有任何不適,畢竟,他老裴無父無母的一個病秧子,在西市,他是一人獨居。
郭敏敏來去自如,也不必拘束。
可換做是他上門,那處境就不同了。
郭敏敏是住在大家族里的,裴范先今天一腳踏進郭府的大門,必定會接受郭孝慎以及他家一眾親屬的審視。
想不緊張都不行。
聽夠了小曲,裴范先終于鼓足了勇氣,站在了郭府的門口,還沒敲門,門就自己開了。
還挺自覺。
裴范先瞪瞪眼,卻見,一只繡鞋邁出了門檻,還帶起一縷輕盈的裙角。
“韋娘子!”
“你怎么來了!”
韋寄奴一腳踏出院門,便看到了裴范先的傻臉,裴范先感覺,在震驚之余,韋氏的臉上幾乎寫著渣男兩個大字。
出乎意料的是,韋寄奴并沒有轉身讓他進去,卻好似是門神一般,堵在郭府門前。
這個小娘子,真是莫名其妙,他怎么招惹她了!
要不是看她還有幾分姿色,他根本就不愿意搭理她。
“韋娘子,我是來拜訪的,還請讓讓。”
裴范先撩袍,意思已經相當明確了,只要韋寄奴挪挪地方,他就要進門。
可惜,韋寄奴就好像是聽不懂人話一樣,寸步不讓。
不只是寸步不讓,氣勢還特別的足。
兇狠的眼神,搭配略顯狹長的臉蛋,別說,還真有幾分威脅的意味,即便韋寄奴生的美艷無邊,一想到她在歷史上的那些操作,裴范先就連一丁點的綺思遐想都不敢有。
這樣的女人也想沾,不要命啦!
“敏敏不在。”朱唇輕啟,短短的四個字,就讓裴范先停住了腳步。
“不在家?”
韋寄奴哼了一聲,這不是當然的嗎!
要是敏敏在家,她又怎么會出來。
她將裴范先上下打量一番,那眼神,真是讓人不舒服。感覺就好像是在考量鶴頂紅還是氰化鉀哪個更適合謀殺你一樣。
裴范先下意識的后退一步,韋寄奴卻開口了。
“不錯啊!”
“還知道主動上門了!”韋寄奴雖然口上極冷,其實,心里已經對老裴有了一絲改觀。
要知道,敏敏這個家門,可不是那么容易踏進的。
沒有足夠的勇氣,決心,一般小郎君哪敢招惹敏敏,作為武氏家族這一代唯一一個最具聯姻價值的小娘子,天后對敏敏的婚事看的相當的重。
必定要從有價值,有背景的同齡郎君里挑個遍,反復斟酌。
裴范先如今送上門,轉眼間這消息就會傳到天后的耳朵里,到時候,他要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老裴哪知道她各種心理斗爭,驚奇道:“不是你讓我多關心敏敏的嗎?”
“這幾天她都沒有到店里來,我自然要關心一下,有什么不對嗎?”
別看老裴平時好說話,其實也是個有脾氣的人。
韋寄奴這個女人,現在是徹底把他惹惱了。
真不知道,李哲那個窩囊廢是怎么容忍她的,還是說,因為他是軟蛋,就希望有這樣無理取鬧,個性又刁鉆的女人主持大局?
總歸是,讓他后來上位當皇帝,從歷史的維度去考量,就完全是一個錯誤。
還不如跳過他,直接讓李輪上位呢。
大唐帝國也能免受好幾年的災禍,嘖嘖…
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既然韋寄奴這女人如此難纏,不如就讓他老裴替天行道吧!
寄奴輕笑道:“沒什么不對,我非常歡迎。”
“過來!”她招了招手,裴范先便跟著她走起來,這個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樣。
“敏敏不在家,她去聽曲子了。”韋寄奴背著手,自顧自說道。范先大驚,聽曲子?
那不是小郎君的專利嗎?
郭敏敏這女人,居然還有這樣的愛好?
越發的難對付了。
“在哪里?”裴范先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這個地方,他似乎認識。
兩人還沒走幾步,便停住了。
韋寄奴笑嘻嘻的抄手一指:“就在這里。”
呵呵…
果然是閑雅琴坊!
“敏敏平時就喜歡看歌舞,日常也不會去別的地方,就在崇仁坊里找合適的店鋪。”
“這個閑雅琴坊,離家也近,而且,這里的藏琴是崇仁坊里最多的,音色絕對沒的說。”
“琴娘們的技藝也好,敏敏經常是一待一整天呢!”
韋寄奴侃侃而談,頗有些驕傲的意思,裴范先一陣心酸,一個愛聽歌賞曲的女人,還真是愛好別致。
不愧是長安女俠嗎!
在韋氏的帶領下,老裴第一次來到了長安城的風月場所,要說,他可真是個正派人。
雖然心里想的花,可到了真正能三妻四妾,尋花問柳還名正言順的大唐,你看,他還從來都沒有踏足過這樣的場所。
簡直是純情少男一個。
走進琴坊,迎面就看到一個被木制柵欄圈住的,范圍還算比較大的表演臺。
臺子略高于觀眾席,地板也經過了特殊處理,聽說舞娘們的腳踝手腕上還會戴上小鈴鐺,她們翩翩起舞之時,可以響起清脆悅耳的踢踏聲。
一曲舞畢,琴娘們早就占據了舞臺。
十指素纖纖,宮商角徵羽。
悠揚的樂曲不間斷的響起,裴范先卻根本分辨不出,這曲目的名字,想來,古琴這個中國原生的傳統樂器,它的樂譜到了現代已經散落殆盡。
許多名曲已經無從傳承,真是令人扼腕嘆息。
裴范先一邊發著古今巨變的感慨,一邊找尋郭敏敏的身影。
圓臉蛋,高發髻,利落的條紋褲,這些都是郭敏敏最顯著的特征。
可是…怎么沒有?
韋寄奴走上前去,笑道:“怎么?”
“沒找到敏敏?”
裴范先瞥了她一眼:這不是廢話嗎!
要是找到了,不早就上前說話了嗎!
“根本沒有,你不是騙我吧!”
基于此女的品性,以及她嘴角的壞笑,裴范先立刻起了疑心。越漂亮的花朵越有毒,越美艷的女人,也越狠毒。
韋寄奴就是毒性最烈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