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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殺與不殺?

  云嶺松風。

  一位玉樹臨風的男子靜靜望著遠處閑鴉野鶴,坐在一條大河之上的斷木飲酒,翠山泛起了一絲不經意能夠察覺的枯黃,但仔細看的時候,卻又看不出來。

  書茶劍會開會在即,他此時此刻本應該在磨劍,可年輕的男子似乎覺著自己沒有磨劍的必要。

  磨劍需要十年之功,區區一朝一夕的臨陣之舉,毫無作用。

  為了今日的大會,他已經準備了許久。

  山不算大,但在孟馱州群山環繞之中,想要找到他卻也不容易,原本以為手中的這猴兒釀能安靜地喝完,可林中突兀的腳步聲還是干擾了此地的寧靜。

  不是云家的人,而是齊家的人。

  “齊叔有事?”云松風放下了酒壺,挑眉問道。

  齊升桓走到了云松風的面前,嘆道:

  “阿風啊…祥兒昨日早晨被人殺害了。”

  云松風蹙眉,腦海之中映出了那個不招人喜歡的影子,沒明白齊升桓的意思。

  “齊叔以為,是我殺的人?”

  齊升桓聞言急忙擺手道:

  “阿風想太多了,云家向來與齊家關系頗好,小時候你們還經常在一起玩,齊叔怎么會懷疑你殺死了祥兒呢…”

  “既然如此,齊叔來找我所為何事?”

  齊升桓深吸一口氣,解釋道:

  “是這樣的…這次書茶劍會阿風你不是也要參加嗎?”

  “叔想讓你幫忙看看,去參賽的那些人里,哪些人悟出了劍意,而誰的劍意之中又有一場…瓢潑大雨。”

  云松風沉默了片刻,應允了下來。

  他不喜歡齊家,可是也知道十三貴族之間的鐵血盟約,這樣的小事,他實在沒有拒絕對方的理由。

  哪怕他真的覺得齊傳祥死了對于孟馱州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

  甚至當他聽說齊傳祥死的時候,心里的第一反應還是云家派人去做的。

  這些家伙實在是不知道收斂,在孟馱州為所欲為,時間長了,難免給這頭遭來災禍。

  齊升桓走了之后,他又喝了口酒。

  “噗!”

  還未下喉,他又想起來了齊傳祥的臉,忽地吐了出來,全灑在了斷木下的河流之中,隨著流水一同消失在了遠方的小瀑布處。

  心中暗罵一聲晦氣,云松風離開了這里,朝著山林更深處走去。

  孟馱城,明眸閣后院。

  豐南匆匆而來,看著仍舊還在院子里面看書,像個太爺的白給,忍不住吐槽道:

  “你這家伙,倒是過得舒坦,也不知道準備一下…這回若是你在書茶劍會上給咱們丟了面子,回頭可有你好受的。”

  白給翻了個白眼,懶洋洋將自己的腿搭在了面前低垂的樹枝上,問道:

  “怎么樣了豐哥?”

  “咱們那師哥王山蘭的消息查到了嗎?”

  豐南嘆了口氣。

  “查倒是查到了…城東有一名老漁叟,曾經在四十多年前發大水的時候險些遇難,那時候有一對男女曾經恰巧路過,救過他一命。”

  “根據他的描述,那個男人很可能便是王山蘭。”

  白給聞言無語道:

  “就這些?”

  豐南撓撓頭。

  “就這些。”

  “他們后來去哪里了?”

  “漁叟說是去了東邊兒,那里是慶城的位置,我還特意讓人去查了慶城,那頭并沒有王山蘭去過的蹤跡。”

  白給陷入了沉思。

  “玉香這個女人沒有查到么?”

  豐南聳聳肩,嘆了口氣。

  “沒有。”

  “關于你嘴里的那個女人,無論是孟馱州還是慶城,均沒有一點點的消息。”

  白給又沉默了一陣子,開口道:

  “有一種可能。”

  豐南微微抬頭。

  “什么可能?”

  “秘境。”

  白給話音落下,豐南那雙眸子里面映射出了微光一縷。

  “如果人間找不到他們存在的痕跡,那么他們便可能去了妖族生存的秘境之中。”

  “而且在慶城之西,孟馱州以東,正好有一個巨大的妖族秘境,喚作夢璃界。”

  白給記起來了當初他們在嵐宮山的清岫界之中救出的那幾名小獸與五境的大妖紅鳶,最終便是在蘇有仙的調查與幫助下,去到了夢璃界這一座巨大妖國之中修養生息。

  豐南聞言,臉上流露出一抹疑惑。

  “人族想要在妖族的世界之中和睦的活下來,恐怕不容易。”

  “就像一些大妖在人間逗留一般,一定得有人族勢力的庇護才行。”

  白給回道:

  “如果玉香是一只妖怪呢?”

  豐南怔住。

  白給繼續道:

  “既然人間找不到她的痕跡,咱們為什么就一定要認為她是一個人?”

  “我去給安家寫封信,讓他們想辦法聯系一下夢璃界,他們與夢璃界之間有過不少糾葛,互相還簽過條約,對于彼此多少比較熟悉,有這么一個中間人,想必求證我的想法會簡單許多。”

  豐南好奇道:

  “你跟安家走得似乎很近。”

  白給笑道:

  “不是很近,是非常近。”

  “安家的老東西要死了,他死后,安家會變天。”

  豐南拍了拍白給的肩膀,提醒道:

  “多的我也不便多說,這群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燈,自己小心吧。”

  白給點點頭,喚來了下人,備好紙筆,白給寫完了信,于秋風之中吹干后遞給了豐南。

  “勞煩豐哥。”

  “小事一樁。”

  與重明宴不同,書茶劍會開宴之后,便有一股濃烈的生殺之氣。

  孟馱州專門為了每年都要舉行的書茶劍會專門修建了一座巨大的會武場地,一圈觀眾席上的人,都能夠清楚明了地看見下方爭斗的人一舉一動。

  重明宴上不能殺人。

  但書茶劍會可以。

  來這里參加劍會的人,必須要簽訂生死狀,并且摁下手印,而坐在觀眾席位上的人,也要簽訂一份另外的狀紙,保證自己如果因為晚輩們進入了劍會之后被人殺死,事后不能夠因為這件事情對其他勢力進行報復與問罪。

  他們準備得很齊全。

  一套措施下來,書茶劍會里面的年輕人就可以帶著自己宗族家族老人的意思,拔劍幫自己的家族做一些平日里不能夠做的事。

  十三家族這么些年,明爭暗斗,書茶劍會看似是年輕一代人的論武,其實是一群老東西們背后暗中運營操持。

  王城來了一些人在貴賓席位上,譬如鄭王女,面色高冷,胸口起伏,她似乎有意無意仰起頭,一定要用自己的鼻孔看人,這樣顯得自己身份尊貴,這樣才有王族的風范。

  其實十三貴族之中有許多人都知道鄭王一族如今已經沒落了,家族之中沒有站的出來的強者,手中也沒有什么實權,在王城之中的財路更是比其他的王族短缺了一大截。

  瘦死的駱駝…真沒馬大。

  如今鄭王一族,不行了。

  空有其名,無其實。

  她這副模樣,引得不少貴族的人心中冷笑。

  她自己是個傻子,還要將所有人都當成傻子。

  他們毫不介意在鄭王女遭災的時候上去踩一腳,搬起一塊石頭狠狠砸她的頭…但現在卻不行,這些人表面上仍舊需要裝出一副恭敬的模樣。

  大家都知道規矩,所以都按照規矩走流程。

  “書茶劍會開始之前,本人有幾句話想說。”

  云青天洪亮的聲音忽然覆蓋住了四方,洪浪滾滾傳播開來,登時人滿為患的會場便靜若寒暄,無數目光匯聚,全都在那個高臺上的魁梧男人身上。

  “數百年來,孟馱州十三貴族均是一個緊密的大團體,各位縱然已經簽了生死狀,但我希望咱們書茶劍會能不見血,便不要見血,大家點到為止即可。”

  “如若不幸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也請各位保持冷靜,千萬不要發生爭執。”

  按照慣例,云青天還是先說了一段毫無意義的廢話,而后便大致介紹了這一次參與書茶劍會的幾方勢力,除去他們十三貴族之外,還有鄭王一族。

  這一次鄭王女過來參加書茶劍會,自然也帶上了幾名王府之中不錯的年輕人。

  而后便是將軍府,奈何,一些孟馱州的江湖勢力。

  這些江湖勢力有一些想要加入貴族的麾下,但這個過程并不容易,沒有誰會喜歡一個外人進來搶食。

  多一條狗,就意味著他們又要多分出一部分的囊中之物,這決非一個愉悅的過程。

  所以除非這些人能夠證明自己有過來分食的能力,有為他們帶來更大更多利益的能力,否則這些貴族絕對不會輕易收納外人。

  所謂的書茶劍會,更像是一個斗獸場,從劍會開始的時候,里面就掀開了一陣腥風血雨!

  眾人品酒,看茶,觀劍。

  而場中的年輕人們奮力舞劍,不斷砍向對方的要害部位,不斷地生死相向。

  先前云青天說的那些話,早就被他們忘得一干二凈。

  點到即止?

  怎么可能?

  一旦動手,非死既傷!

  場上的觀眾看得樂呵,不時見了血,便拍手叫好,大聲歡呼。

  白給坐在謝青梅將軍府這頭,一邊品嘗盤中的甜點,一邊兒掃視宴會上的其他人,尋找著齊升桓。

  當他的眼神終于在一片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尋找到了那個關鍵的人時,白給便非常微妙地發現,對方也在打量他。

  真有意思。

  齊升桓不知從什么地方知道了他前幾日與他的兒子齊傳祥有過摩擦,自然而言白給也就成為了他的懷疑對象。

  二人的目光在空氣之中以一種微妙的形式糾纏在了一起,誰也沒有讓步。

  齊升桓的目光偏向了審問,追查,殺意。

  而白給的目光只有一種好奇。

  具體是怎樣的好奇,齊升桓也沒有讀明白。

  良久之后,四周忽然爆發了一陣唏噓之聲,場中的二人已經決出了勝負,這時候二人的目光才從彼此身上移開。

  “切,玄光門的人下手可真輕,居然只是砍了對方的手,讓人失望!”

  “沒錯,心不狠,手不辣,如何能夠成大事?”

  一群人嘰嘰喳喳議論著。

  場上的那人忽然收手,沒有下死手,只是削了對方一條手臂,回頭還能夠接上,場上的人對此自然十分不滿,想象之中熱血灑滿會場的場面并沒有出現。

  只有見了血,彼此之間微妙的默契與平衡才能夠打開。

  這才是他們想看見的。

  歐陽,慕容,東方,三大復姓族氏帶著一種憂慮的目光看向齊,羅,朱三家。

  這三個家族在孟馱州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每每參與書茶劍會,必然見血!

  “說好的書茶劍會,沒見著人論道,同我想象之中很不一樣啊…”

  白給微微蹙眉。

  賽場上的比賽繼續,越來越多的人上場,剛開始的時候,還比較正常,直到朱家有一名年輕的人上場后,情況向著另外一方發展了。

  他拔劍,殺人。

  死的不是一名江湖中人,而是東方家族的一名少女。

  美麗的雙目還殘留著不甘,喉嚨上一個血洞,不斷往外噴血。

  東方家的人忽地站起來了身子,手僅僅扶著欄桿,一個個脖子青筋暴露,憋紅了眼和臉,可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簽了條約,來了這里,就要遵守規矩。

  哪怕是知道對方是故意殺人,可他們這時候也絕對不能夠站出來指責對方的不是。

  “終于…開始了。”

  輕輕品茶的謝青梅忽地開口,然后將目光移向了白給。

  但白給并沒有理會她說話。

  他看著盤子里的桂花糕,輕輕碾碎成了粉末,分成了不同的幾堆。

  然后…

  點兵點將。

  最終,他手指落在了其中的一堆粉末上,便將其捻起,送入嘴中,細細咀嚼。

  “這么大陣仗,大家都憋了一年了,不殺幾個人,說不過去啊。”

  他如是淡淡說著,才重新將頭抬起來,目光遠略人群,如狼一般尋找自己的目標。

  謝青梅微微好奇地看著白給。

  樊清雪特意交待過她,讓她不要干涉白給所作的任何決定。

  這一次白給前來孟馱州,既是在幫助奈何完成一項巨大的工作,也是將軍府對于他的一次能力考察。

  要在將軍府做事,并不容易。

  沒有能力的人,隨時都會被淘汰掉。

  “他會怎么做呢?”

  “殺?”

  “還是…不殺?”

  謝青梅注視白給的眸子,漸漸出神。

無線電子書    人在大夏剛上刑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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