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許久白給無動于衷,一旁的道非常推了推他,疑惑道:
“發什么愣呢?”
白給回過神,苦笑一聲。
“這個方法…怕是要了我的命。”
“她是高高在上的女帝,圣潔之軀,只怕不會想讓世上的男人玷污。”
他語氣多少有一些嘲諷,但味道很淡。
女帝是強者,她有權利選擇,不需要如同夏朝的大部分的女子那樣,追隨俗世溯流。
靈海道人卻說道:
“沒有什么玷污不玷污的說法,都是世上的俗人,想要活命…不寒摻。”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自詡的天生高貴并不真正來自于天生,而是自身的力量和勢力,一個拿著破碗即將餓死的乞丐是沒有選擇權利的,要么與野狗爭食,要么就去死。”
“而選擇死亡的人,未必就也是真的高貴圣潔,不過他們是真的弱小,這樣的人,本身也不配活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上,她能夠跨入圣境,活到現在…便證明了她不是這樣的弱者,也不會為這些世俗之間的規矩束縛。”
白給不同意。
“世俗加給她的東西太多了,女帝未必會像前輩這樣看得清楚明白。”
道人笑道:
“不妨一試。”
言罷,他自手中摸出來一道符箓,指尖虛空作動,金色光芒閃耀,在符箓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跡。
“將這道符箓給她,她自然會明白。”
“便是不成,她也不會害你性命。”
白給收下了符箓,對著道人道了一聲謝。
事情解決,道非常又與道人寒暄了幾句,走的時候,白給回頭看了靈海一眼,開口問道:
“靈海前輩…”
“魔骨的事…真的沒有問題嗎?”
道人回道:
“世上的事,哪有一定或者不一定?”
“我一個人,改變不了什么。”
“真正能夠改變眼下困境的還是你們。”
“山是山,水是水,這大好河山從前是我們的,但日后…是你們的。”
白給對著道人再拜,深吸一口氣,認真道:
“在下回去了夏朝,一定想辦法收集到真佛舍利,練就與混沌佛珠。”
道人微微頷首,再度閉目,又仿佛如同木頭一樣在那里,一動不動。
回到了道非常的道場之中,道非常對著白給說道:
“白給,我暫時不去夏朝找女人了。”
白給盯著道非常那張認真的臉,好奇道:
“怎么忽然又對女人不感興趣了?”
道非常搖頭道:
“不是不感興趣,靈海前輩一個人對敵太辛苦了,我要留在未名島靜修,等到日后學有所成,再出去逛逛也不遲。”
看見靈海狀態還不錯的時候,道非常那顆慌亂的心平靜了不少。
高個子還在頂著,天就塌不下來。
“行…日后什么時候來了夏朝,可以來找我,隨時歡迎。”
“如果那時候我還活著。”
二人分別,白給騎著仙鶴又回到了王城。
斜陽籠罩,他一回到自家的院子里面,便看見蘇有仙正拿著一個鐵鍬,正在給血常青培土,見到白給之后,她略顯疲倦的面容露出了驚喜的笑容,丟下了鏟子,猛得撲進了白給的懷中。
深深嗅了一口氣,白給鼻尖是熟悉的那股淡淡香味,他舒坦地在斜陽下拉長了自己的影子,拍了拍懷里的玉人,笑道:
“有沒有吃的,我在那破島上快餓瘋了。”
蘇有仙松開保住報給的手,巧笑道:
“我去給你做,很快。”
一刻鐘后,她將蒸好的飯菜端上了飯桌,看著狼吞虎咽的白給,一邊輕輕拍著他的背,心疼地嗔道:
“那邊兒飯菜不合胃口,你自己動手做呀。”
白給口齒不清道:
“不是飯菜不合胃口…是壓根兒就沒有吃的…你不知道,那群島上的鱉孫兒是真的狠吶,這群混蛋居然辟谷…”
蘇有仙聞言美眸又軟了幾分,心疼得仿佛要滴水,柔聲道:
“夠不夠?不夠我重新去給你做。”
白給擺手道:
“沒事,我又不是豬,填個肚子也就行了。”
看著白給大口猛吃,蘇有仙去為他倒了涼好的茶,關切問道:
“此去東海,病治好了么?”
白給點點頭。
又搖了搖頭。
“麻煩…”
他將女帝的事情和蘇有仙一說,蘇有仙立刻杏目一瞪,罵道:
“那臭老道士不是讓你去送死?”
白給苦笑道:
“是的,我當時在想,他為什么不一巴掌拍死我算了。”
“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考慮,他給我符箓究竟要不要交到女帝的手中。”
蘇有仙語氣堅決道:
“不能交!”
“是個別的什么女人也就算了,你把這玩意交到女帝手里,那不就等于直接把脖子伸到人家刀面前?”
白給沉默了半晌,說道:
“真是對不起你。”
蘇有仙認真道:
“你就這樣死了才是真的對不起我。”
白給苦笑一陣子。
“我再仔細考慮考慮…雖然靈海前輩是當世至強者,但我也覺著他的想法有點不靠譜。”
“不過…如果女帝身上的病能夠治好,倒是這局棋上最大的逆子。”
“而你與柳姑娘也會安全很多。”
白給說到了這里,眼中微微綻放著光。
女帝若是不死,這意味著,他們這方多了一個圣人境的強者…
這是一顆足以扭轉乾坤的棋子!
“可…如果她惱羞成怒,認為你是饞她的身子,直接一指頭點死你怎么辦?”
蘇有仙緊緊咬著嘴唇,總覺得這事兒不太靠譜。
余暉下,白給輕輕撫摸著蘇有仙的頭發,目光深遠。
念及諸多,他已然有了打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春英宮。
簾帳輕紗,玉影如風。
女帝側躺在龍床之上,看著指尖夾住的那張符箓,目光平靜,久久不曾說話。
她的身上沒有殺氣,這讓白給放下了不少心。
沉默,說明她正在思考。
許久之后,趙娥英隔著薄薄輕紗,看著跪在殿內的那個男人,淡淡道:
“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白給平靜道:
“陛下的想法,便是草民的想法。”
趙娥英又沉默了下來。
良久。
她坐起身子。
玉肩,龍袍滑落,美玉如虹。
“抬頭。”
她平靜道。
于是白給抬頭。
四目相對,殿外有風,鎖緊殿門,大殿三百盞燭火熄滅大半,僅留下龍床畔的那六盞。
“那夜的事情,想起來了嗎?”
白給呼吸微微急促。
“忘得很干凈。”
女帝抬手,簾帳吹飛。
二人面前,再無絲毫遮攔。
她鳳目微微向上一挑,意味深長道:
“那正好,今日,朕…便幫你回憶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