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鐵軌穿梭在一望無際的林海之間。
橫亙的冰雪山脈上空,雄鷹振翅掠過風霜,銳利的電子眼掃描地面,鎖定前方正在不斷追逃的黃金之狼。
感受到了上空那毫不掩飾的惡意,黃金狼如閃電般疾馳的身影忽然剎停,碧藍的眼睛翻騰好似海潮的怒火,前爪支地旋身,猛然張口發出沖天咆哮!
雄鷹戾鳴一聲,眼瞳中的相機咔嚓咔嚓,在魔術晶體回路的閃爍中,拍攝下黃金之狼的蹤跡,緊接著四周空氣粘稠如漿,大氣被黃金狼的咆哮打穿了一個無形的巨大孔洞,磅礴的吸力裹挾雄鷹雙翅,下一刻,抖擻的金屬翎羽轟然炸開,像是煙花般飛散。
嗤——!
嘴角冒出升騰的云霧白氣,黃金狼不屑昂首,赫然又是一聲長嘯,金色的皮毛隨著氣息揚起,恍若旭日初升,鄙夷蔑視那些追擊自己的宵小之徒,隨后它尾巴一甩,四周登時風雪大作,擦去了一切有關于自身的氣息痕跡。
莫約半個小時后,一位身著偵探服飾的魔術師,叼著楠木煙斗,來到雄鷹爆炸后殘骸墜落的地方。
“哦,好像激怒那個家伙了,這次下手比之前都要重啊。”
名為羅伊的魔術師蹲下身,用裹著黑色皮手套的手掌,在雪堆里翻找著什么,很快他從松軟的雪坑之下夾起一枚無色的小晶體,在光線的映照下,可以看到黃金狼在山脈之上奔跑,咆哮的傲然身姿,只是在羅伊的眼中,那張大的口腔不僅沒有絲毫威懾力,反而能夠借此品鑒肉質的可愛甜美。
無可救藥的嗜獸癖,熱衷于追索神奇生物,這就是羅伊作為魔術師的唯一理由。
他在偶然中發現黃金狼棲居于斯坎尼納維亞山脈之中,在經過很多努力之后,方才收縮了探索領域,足足花費了六年的功夫,隨著科技的進步,他得以用無情的電子之眼揭破神秘的迷障,找到了黃金狼的蹤跡。
在他看來,黃金狼就好比喜歡的女孩,奔跑狩獵的樣子,對月吟嘯的姿態,捕食時展露的強悍無情,無不吸引著羅伊的靈魂,唯有在自然之中,這份美才得以流轉,所以他完全沒有討好黃金狼的意思,而是不惜代價購買專利,制造電子內核的奇美拉,跟拍黃金狼。
按照道理,今天黃金狼應該是在林海之內休憩才對,羅伊把玩手中的無色小晶體,疑惑道:“格利特峰北側,今天好像很熱鬧的樣子,魔力紊亂的波動都傳播到這里了。”
透過右眼那用于裝飾紳士單片眼鏡,羅伊可以看見兩百多公里外,那直上塵囂的黑色氣焰,細碎翻騰,聚集成赤黑交間的胎膜,膜內有金色的紋路隱隱脈動著,渾濁的氣息滲透大氣,地底的火焰從中逸散,勃發出古老悠久的氣息。
“咦?爆開了!”
羅伊眨了下眼睛,只見鏡片中的那片手掌大小的胎膜,忽然炸裂開來,黑色的霧氣遮天蔽日,將遠方的層云盡數侵染,狂暴的黑暗波動如海潮跌宕,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強勁的沖擊波掀起烈風,攪得天空一片漩渦扭曲。
“嗯?”
陳奇拎著迪肯走出正廳,卻感覺一陣無法言語的波動擴散開來,只見城堡徹底崩裂,無數裂痕自頭頂天花板開始,蔓延到城堡每一個角落,本就半垮塌的地下室,轟然夾成了粉碎,眼前的一切都開始向下傾倒。
城堡的地底,連接熔巖為龍脈核心的魔力反應爐,暴躁的噴濺出大量無法接觸的高溫霧氣,坍塌的石縫像是心臟的瓣膜,讓這股高溫不斷壓縮積蓄,內里赤黃的巖漿滾涌攀升,好似一條條炎蛇,朝著上方撞去。
“嘻嘻嘻!”
“哈哈哈。”
兩道不同的聲線,響徹城堡內外,正是方才被陳奇一發手印壓爆的鏡魔與阿巴頓,城堡內部的狂戰士,洛爾希、巴澤特等人只感覺腳下一軟,窸索啃食的微小聲音,自腳下傳來…不,是四面八方都在回響。
這是!?巴澤特本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惡寒,自脊背的底部竄上,源自心底的恐懼,在這個瞬間支配了她的手腳,隨著魔術回路流轉傾注腰帶內部。
洛爾希則是神情一怔,只見腳下,四周的建筑物在一種難以言喻的波動中,飛速化為朦朧的絲絲氣霧,腳下的地板猶如流沙,不斷下陷吞噬二人一鹿,只是瞬間,辛塔的四蹄已被軟化的地板吞噬,發出痛苦的呦鳴。
“這是我的城堡,這里的一切都屬于我。”
蘊含貪婪強欲的聲線,從天空的上方傳來,漆黑的層疊積云緩緩分開,露出當中深藏的赤紅光芒,好似一只睜開的眼瞳,無數水汽凝結冰晶,形態變化像是積木般拼接在一起,瞳孔當中三原色回旋,調和出無有窮盡的色彩。
毫無慈悲的目光向下垂落,磅礴威勢自然引動大源,在‘注視’這個行為的作用下顯化狂風鎖鏈。
“還有一回合嗎,好,那就再來一招。”
尚未打至過癮的陳奇,意興微動,他的衣衫在攪動的大氣下撕裂成片,露出千錘百煉的強悍身軀,一道道漆黑的金屬坑線遍布體表,在風中發出鏗鏘的銳鳴,望著天空中的陰云,他踏出一步,雙臂向右后側壓縮環抱。
“龜——”
轟隆!
熾白,仿佛萬頃波濤一般的氣流,在陳奇的雙掌之間壓縮回旋,強烈的能量激烈沖突,迸發出電閃雷鳴,一時間城堡頂端竟是千鳥齊唱,較之狂風鎖鏈更為暴躁的能量,震蕩出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沖擊波。
“派——”
收納萬象之氣,陳奇昂首向天,發絲散發墨玉的光澤,右掌向下一壓,上空的無形胎膜內部,有經絡蟲組成的血管似是要與陳奇共鳴,然而陳奇眼瞼微垂,讓這股力量隱匿了下來,取而代之,他的雙手之間氣旋風雷齊現,熾白的雷霆引動轟鳴,方圓千米之內,鳥獸驚駭,四野無聲。
天空之中的巨眼赤光閃爍,感受到威脅的沉聲道:“罪人,皆要跪下!”
噼啪,巨眼所在云層驀然炸開霹靂火花,眼中五光十色流轉,所見的視界浮現而出,以虛代實化作一片不存邊際的赤煉火海,肉眼可見的冤魂靈體在火海之中迷茫徘徊,嘶叫聚集,組成一具烏光閃爍的漆黑十字,釘向陳奇!
一時間,時空仿佛回到那個魔女狩獵的黑暗時代,懷抱野心罪孽的人類,肆意羅織罪名,殺害自己同胞,宣揚教義擴大影響,進而掌握世界的權柄,只要有嫌疑者,皆可審判處決。
火刑架,即是罪惡的歸屬!
城堡在陳奇腳下爆裂開來,遮天蔽日的氣黑色氣霧,將整個城堡四周地界盡數裹了進去,化作世界之卵,隨著地脈魔力洶涌咆哮,天空中的巨眼晶芒閃爍,層疊環繞的視線,以中世紀的硝煙、恐懼,代表絕望的黑死病作為底色,吞噬光線,推動構造在魔術歷史上也堪稱罕見的大魔術。固有結界·魔女狩獵。
已經完全黑霧化的城堡,不知何處傳來的痛苦吶喊在空氣中回蕩,在結界內部的一切都盈滿無端惡意,像是煮沸的湯鍋噴濺出大量的負能量,異化大源之中流動的魔力。
咕咚,熔火的光澤照亮黑霧漩渦,巴澤特鎧甲燎繞烈焰,右拳向上推出,打出一條生路,腳下赤火流溢,以高溫對沖負面能量,將周身三尺內的陰戾之氣滌蕩一空,身姿猶如黑夜中的燭火,指引前進的道路,讓城堡內血氣罩身,在漩渦中掙扎的狂戰士們找到前行的方向。
方一出現,就見天上墜下一具血跡斑斑的猩紅十字架,虛飾的光芒聚焦架身,長達百米的光翼赫然展開,神圣的光芒頃刻驅散黑暗,手持一面天使與惡魔環繞之鏡的無面斗篷人,轉動手中鏡面,對準陳奇。
片片光羽播撒墜落,形成一條潔白道路自天穹貫下,擋在路前的陳奇像是白紙上的一滴濃墨,無比顯眼,讓旁觀的巴澤特和洛爾希情不自禁生出了嫌棄厭惡之情,風中也傳來神圣的樂章,每一個聽到樂曲的人都會自發理解,神將用火焰凈化一切。
樂章的旋律激蕩,眼前所見腥紅十字架竟是無比神圣。
“不,這是精神污染。”
巴澤特猛地一咬舌尖,鐵銹味盈滿口腔,她遮住洛爾希的眼睛,奈何靈魂卻無法抗拒光羽播撒的潔凈光輝,強烈的吸引力覆蓋本能,巴澤特難以控制自己的腳步,縱使意志的極端抗拒,身體也還是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動,后背顯現出黑色的魔影。
就在巴澤特雙腳離地即將騰空的一瞬間,天地之間無窮無盡的自然魔力沸騰,萬物忽然停滯了一瞬,半空中天使敞開擁抱的神圣樂聲登時消弭,只聽一聲低喝。
“氣——”
陳奇雙手之間燦白如光,足以改變地形分山裂海的恐怖天災力量,在他掌中不斷壓縮凝實,身后的大氣像是一面脆弱的玻璃,裂紋斑駁,仿佛下一刻就會碎裂。
怪異巨眼眸光一閃,十字架所化的無面斗篷人來到陳奇身后,定住即將碎裂的大氣,侵蝕環境的血色火焰無聲燃起,將因為陳奇點燃,使他的五臟遭到陰火焚燒,一股股無端情緒,諸如絕望、忿恨、怨懟,破壞一切的殺意,在這個瞬間涌上陳奇的腦海,在他身后,環抱鏡面的斗篷之人雙袖好似黑洞,涌出無數罪孽毒蟲,欲要鉆噬陳奇。
就在這時,洛爾希脖頸之中忽然發出翠綠光芒,自然的柔和光輝綻放開來,化作一片碧玉大海,海浪之中賢者手持一柄橡木古杖,神情平靜,像是對于這一幕早有預見,將杖頂對準陳奇身后無面的斗篷人。
毒蟲在德魯伊賢者的意志下爆散開來,生命之種自虛空成長,汲取沾之即死的劇毒,生長出硬度勝過鋼鐵的粗厚巨木,翠綠色的光芒在杖頂聚集,遙遠如同巨龍翻騰滾動大地的樹干,扎根已經空虛的城堡,重新架構立足之地,束縛住了無面人。
無面人被淹沒在巨木的擒拿下,手中之鏡卻是印下了陳奇的影子,天空中巨眼流露出滿意的神色,瞳孔光彩流動,無面人身軀回返十字架,卡在樹籠中央,烈焰毒火引燃架身,陳奇的影子被綁在十字架中央,雙腿登時干裂變成焦炭。
咔,一股詭異的力量。自血紅的世界內壁滲透進陳奇的身體,讓他的雙腿突兀碳化,好似燒裂的木柴,黑色的余燼之中,粉末生出無窮的小蟲,帶著暴食的欲望咬住他的血肉,汲取魔力,即將生出種種變化,巴澤特與洛爾希也已被火焰逼入死地,只消片刻,便將香消玉殞。
翠綠的賢者颯然靜立,無視了身邊奪命勾魂的炙熱陰火,沉寂深邃的眼眸打量著陳奇的眉心,完全沒有解決問題,或是救援自己徒弟的意思,在他的眼中,時間已經快進到了下個瞬間,能量在時間之中變作一個個斷續的亮點,最終放大的那幅畫面,乃是一道遮天蔽日的光芒。
那是賢者曾在記憶傳承中見過的恐怖之力。
“——功!”
下一刻,所有的詭秘在陳奇的面前都被迫終結,轟隆的劇烈響動中,陳奇雙臂擎天高舉,熾白色的光霧浮現,在遠古之時被足以稱為神話的力量,在他的手中重新喚醒,一條條經絡璀璨似金,承納這剛猛無儔的雄渾力量,就像神明劈碎山河的巨大光劍,所過之處,一切皆是虛妄。
大氣如海裂開,血紅的世界瞬間被斬為兩半,破碎的世界之卵外層,天際彼岸的層云堆卷成崖,中央裂開了一條深不見底的斬痕空洞,風雷大作,暴雨傾盆而下洗滌一切罪孽不凈,恐怖的力量讓在兩百多公里外觀察的羅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張大嘴巴,不可思議的看向那完全違背自然規律的天象。
無形的青色漩渦在上空凝聚,吞吐光芒與黑暗的巨眼發出泣血的凄厲嘶吼,方才一擊完全粉碎了它的概念根基,將它汲取營養的視神經城堡地脈直接斬斷,天空中灑落的暴雨,即是魔力亂流形成的天象,風雷在它的瞳孔深處不斷炸裂,像是直至要將它完全毀滅為止。
陳奇腳下的堅鋼巨木粉碎成泥,在沉重的反作用力壓迫下直墜大地深處,他活動了一下身體,抱住巴澤特,另一只手拉住麋鹿的大角,以及掛在它身上的少女,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未曾料到模仿賽法盧吞噬大氣魔力的光劍,居然沒有斬死這只巨眼。
若是這樣的話,就要被摘桃子了啊。
思緒甫落,一道赤紅如血的精純光芒,自他身旁不遠處猛然升起,暴雨的天象霎時灰暗,地面土石聚集暴漲,在魔力的作用下朝著高空堆積,像是螺旋的叛逆巨塔,一鼓作氣插在了巨眼傷痕的正中央。
振動雙翅,殘缺的迪肯沐浴鮮血,昂首吞噬著巨眼流下的精華,猙獰桀驁的面容在魔力的滋養下,竟是愈發向著人類時的樣貌轉變,以至于巴澤特一眼就認出了,他是‘獻祭者’迪肯的事實。
此時她已無戰力,身旁陳奇雙腿也有損傷,再碰到這個獻祭了多名魔術師,結局為不知所蹤,忽然又在此地出現的迪肯,無疑是一件極為不妙的事情。
不同于巴澤特,陳奇半點也不發愁,甚至還有點想笑。
他看著不斷流入迪肯體內,帶著一縷縷金色絲線的血液,搖頭道:“這可真不是我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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