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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食尸鬼

  集體監獄,講究一個碼頭問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是臨時入行,該拜的碼頭碼頭也少不了。

  這年代哪有老實看守的警察,下班出去找個紅燈區玩玩再尋常不過,否則如何對得起身上一層衣服。

  也是因此,夜晚的集體監獄,往往會一返白天的常態,變得熱鬧異常。

  入獄就能安靜下來,那大概是老實人的微妙誤會,惡人才不會因為被阻止而有半點改悔,除了出獄的時候。

  “喂,新來的。”

  粗狂的肌肉線條,滿臉橫肉的男人走到陳奇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胯下:“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嗎。”

  這個動作頓時引起周遭犯人的歡呼和冷笑,顯然都是在這里吃過虧的。

  奈何陳奇從頭到尾都沒睜開眼睛,閉合的雙目之內,似乎有一種氣息在積蓄流轉著,這讓粗壯的橫肉男頓時沒了面子,騎虎難下。

  “混蛋,竟然敢無視我!”

  大吼一聲八嘎,男子抬腿驟然踹向陳奇小腹,后腳立根很穩,看得出來有點空手道基礎,繃腿勁道貫穿筆直,帶起的勁風隱隱蕩開。

  周遭的犯人一個個露出畏懼的表情,很顯然不止一次吃過虧,被這一腳踢中,輕則疼痛瘀血,重則小腸破裂,若無搶救,一時三刻暴斃而亡,這里可是真有犯人被抬出去過的。

  空手道紅帶的威力,恐怖如斯。

  陳奇沒有睜眼,平靜的道:“別鬧。”

  言罷,他屈指一彈。

  肉體與墻壁碰撞的響聲,宛如重錘轟鼓,響徹牢房內外,撞擊產生的震蕩,像是一陣電流觸及過所有人的肌膚。

  兇厲粗壯的橫肉男,腹部肌肉宛如一圈圈層疊綻放的漣漪,蓮花般綻放開來,意識頃刻間被腹部的劇痛傾吞沒過,抬頭噴出一大口血霧,倒飛嵌入墻壁之中,沒有了聲息。

  極具沖擊力的畫面,帶來的卻是截然相反的死寂,所有的罪犯縮的像是一只發抖的鵪鶉,把頭埋入雙膝。

  生怕端坐養神的陳奇,突然睜開眼睛,將他們一一如法炮制。

  殊不知陳奇根本沒把眼前一切放在心上,而是專心等待著某個偷懶的家伙。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喵嗚?”

  奧菲婭不知何時蹲在牢房門外,隔著柵欄對著陳奇叫喚了一聲,似乎是問他在干嘛。

  陳奇略顯嫌棄的道:“被人抓的時候丟下我就跑了,不夠義氣啊。”

  脖子上的寶石微微放光,地面的血流涌入鎖眼,匯聚成一把鮮紅明亮的鑰匙,輕輕一扭打開了牢房,奧菲婭跳到陳奇的肩膀上,舔了舔他的臉。

  “賣萌無效,那個人你跟住了沒。”

  “喵。”

  “跟住就行,走吧,去看看背后是誰。”

  周圍的犯人像是根本不知道陳奇在做什么一樣,一個個抱頭蹲防面壁,較之面對警察的時候,乖了不止一個檔次,像是最有禮貌的好學生,連半點趁勢越獄的念頭都沒。

  誰知道這個大魔王還會不會回來,若是少了個人惹得對方不開心,如何是好。

  討強者歡心,遵循對方所走的道路,這是日本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對與錯不重要,能抱上大腿才是最重要的。

  而真正的好學生宮野明美,此時正坐在旅店的榻榻米上,思索著白天的事情。

  雖然事情與她無甚關聯,但聰慧的宮野明美,哪里會看不出來陳奇是被冤枉后拷進去的。

  明天再去一趟警察局,咨詢一下情況吧。

  燈紅酒綠不夜城。

  常人是白天工作,晚上休息,而紅燈區卻恰恰相反,為許多不歸家的男人,提供放松的場所。

  名為幸夫的金店老板,沉醉在藝伎奉酒的溫柔鄉中,撥動的三昧線,發出婉轉低沉的曲調。

  燒酒瓶口,一道垂直的銀線墜入酒碟,濺起平時壓抑的火花和欲望。

  他啜下一口燒酒,品味著鰹魚所制魚生的鮮美,哈哈大笑著。

  雖然社會的經濟不斷上行,但這并不妨礙人心充滿了疲倦,除了賺錢之外,生活的樂趣便只剩下飲食和漁色,有什么是比接受女人曲意奉承,爽快泄壓更有意義的事情呢。

  只是即便如此,幸夫的心中依舊充滿了壓力,因為他干的事情并不光明,若是被曝露出來,想必只有死路一條。

  錢,好東西。

  不過犯了法,錢就會變成黑色,來源不正當的金銀首飾,不可能原樣脫出,找金店脫手處理,讓有關產業回爐溶解售賣,幸夫就是從事這樣的產業鏈。

  所得來的資金定期匯到數個賬戶上,至于那些錢干嘛去了,幸夫并不關心,反正不可能是用在什么好去處上,他不過是其中一個分銷點而已。

  看著藝伎重新侍奉倒滿的酒碟,幸夫渾濁的眼神微微一瞇,從藝伎的黑齒上,他看見了那些逼迫自己干活的家伙,那代表黑暗與不祥的影子。

  干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幫別人銷贓拿了封口費,就要老實效忠,因此幸夫直至現在并沒有與背后的那個組織,有過多少正面接觸。

  僅有的幾次碰面,都是收債查賬的黑衣人,就好像今天,也是突然進來一個家伙,表露了身份后,讓自己幫忙去陷害一個外來客。

  在日本沒戶籍是大事嗎?當然不是大事,花錢上下稍微打點一番,搞個貧瘠地方的戶籍,不要太過輕松。

  但,想搞就可以搞,熱海市的警察不幫本地人,難道要幫外地佬,平時的一些費用吃拿,難道是白交的。

  這個社會本質上就是一個無底的泥潭,渾濁,無趣。

  那些人所說的高科技時代,不過是些零散的攝像頭,大概只有銀行周遭才能見得到,地方那些幫派組織,誰會去管啊。

  能干嘛,誰去干,為什么要干,給多少工資,死了還能說話嗎,活著的人會說話嗎。

  社會的本質,就是在重復這些無趣的要素。

  有權力的人身上就好像披了一層迷障,說什么做什么,都會內部消化無法被外人發覺,誰又會知道陽光下有多少黑暗,正義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你和我是不是一起的。

  是不是一條心,這點對大家來說才是需要關注的地方。

  不過,也無所謂了,黑暗才是汲取營養的地方,沒了額外來源,怎么讓自己變得富有,靠年輕人的熱血嗎,那些窮小子連房都買不起。

  唔!打了個酒嗝,幸夫揮了兩下手站起身來,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廁…廁所。”

  “請這邊走。”

  三昧線那略帶詭異的澀然曲調,仍在不斷地回響,幸夫快步走進廁所,趴在那里使勁的嘔吐著,腐朽的氣息與窗外混合著酒味、性的氣息相結合。

  寂靜的黑夜下,人類的燈光是那么的刺眼。

  呃呃呃呃呃!

  距離幸夫大概一墻之隔的巷道中,詭異的人型耷拉著身軀,層疊褶皺的皮膚,像是魚鱗的甲胄附在身上,隨著呼吸起伏躍動。

  他的胃部在皮膚的下緣不斷地蠕動著,腸子古怪的絞在一起,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腐朽的血液流轉身體四肢百骸,內里隱有晦澀黑暗的魔力涌動。

  餓,好餓,爛掉的內臟上像是爬了無數只吮吸汁液的螞蟻。

  風吹草動仿佛觸手可及,無數人類感知不到的頻率,氣味,許許多多的情報朝著他的五官鉆入。

  不遠處,琴酒叼著一根煙,擦燃打火機,面無表情的道:“新藥的效果不錯,免得下嘴咬惡心的東西了,轉化效率大大提高。”

  伏特加嘿嘿冷笑道:“衛宮矩賢的成果,可沒有被毀滅干凈,雖然有關于內置魔術卵的理論,還有刻印被拿走了,但多少還是還原出了一點有用的東西,可惜意義不是很大。”

  魔術概念中的吸血鬼,又稱死徒。

  為了保持自己的肉體而榨取人血,在這個過程中將自己的血液輸入作為獵物的人類,人便不會死亡而殘存下來。

  常人的話,不久便會步入‘鬼’門,偶爾有肉體的潛質甚至靈魂的承受力都很優秀的人能夠留在現世。

  步入鬼門者,其后作為遺體被埋葬了數年。腦髓分解掉,靈魂從肉體的牢籠中被釋放,開始作為食尸鬼活動。

  食尸鬼為了補充自己欠缺的肉身,吞噬安放墳墓中的尸體,或者人類的血肉,慢慢恢復身體。之后經過漫長的歲月,形成了作為靈體的腦部,取回了智能后才成為死徒。

  “無所謂。”

  把玩著打火機,琴酒不感興趣的道:“爭地盤不過是為了積攢資源做藥,新藥很適合用于清除藤村組這種不聽話的幫派。”

  伏特加聞言只是一笑,沒有多說什么,但面容的猙獰和冷酷,無疑道出今夜過后,這片紅燈區將被血洗,不復存在的事實。

  藤村信正,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

  “FBI混進來的老鼠,查到幾個?”琴酒銀發在冷風中上揚,吐出的話音,像是從地獄傳來的死告。

  “他們分散登陸,各地都有,東京到靜岡這一片目前找到了四個。”伏特加忠實的匯報著情況,一副唯琴酒馬首是瞻的態度。

  “嗯,那就全部殺掉好了,剛好也該補充一下血庫。”

  冷淡的給出結論,琴酒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黑色的皮鞋仿佛正在拉開死亡的帷幕。

  伏特加連忙跟上,問琴酒道:“不用跟蹤監視釣大魚嗎。”

  “如果是大魚,不用釣自己也會出來,能被釣到的只有毫無價值的蠢貨,接下來要處理那個叫做陳奇的魔術師,還有他的貓,朗姆雖然有點膽小,但也不是無能之輩…”

  話語微頓,琴酒眼神一掃,若有所指的道:“也就是說,那個陳奇應該確實是有點東西。”

  “大哥你的意思是,他已經出來了?”今天送陳奇進牢,從頭到尾都是由伏特加一手包辦的,雖然沒花什么心思,但要是就這么出來,豈非毫無意義。

  “巫凈不是一直在抓我們嗎,此刻釋放的食尸鬼,必然會被她們的靈視讀到,就讓這些巫女先去試探一下陳奇的深淺吧,突然多出的外來魔術師,她們是忍不下去的。”

  “妙啊,大哥,這真的是一石二鳥。”

  伏特加馬屁連環,琴酒冷哼一聲,頓時讓伏特加閉上了嘴巴,屁顛屁顛的跑去運甲殼蟲保時捷了。

  一石二鳥?

  琴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剛點燃的香煙,霎時曳起了長長的灰燼尾巴,他隨手一擲,吐出一口白霧,銀亮的牙齒閃爍寒光。

  他不過是在單純的葬送敵人罷了。

  自信智謀的人,都是可笑復可憐的家伙。

  琴酒相信能決定發展走向的,唯有純粹的力量,以及一顆輔助力量的冰冷心臟。

  除此以外,都是毫無意義的花哨噱頭。

  灰燼被皮鞋碾成殘渣,保時捷于黑夜中無聲消逝,與此同時食尸鬼仿佛得到了信號,張開滿是粘稠唾液的嘴巴,粗重的喘息嗚咽起來。

  日本土地稀缺,巷道狹窄多變,對于食尸鬼而言當真再適合行動不過,到處都是可以吃的東西。

  領著公文包的油膩中年,臉色微醺,路過巷子口準備去尋歡一番,惺忪的醉眼帶著搖晃的身軀,像是破舊的布娃娃一樣擺動。

  腥風掠過,一雙角質粗厚,骨骼奇巨的手臂箍住了他的脖子,輕輕一扭將之絞成了麻花,拖入巷子的陰影當中開始咀嚼起來,詭異的紅光在黑暗中不斷閃爍。

  大股大股的血液,從磚石和墻壁的裂縫中,隨著食尸鬼的唾液一起滲入地面。

  在他的身后,一群同樣粗重喘息,面容僵硬鐵青的食尸鬼,愉悅的張開了牙齒,排著長龍,似乎是在參加一場盛宴。

  屠戮,不過才剛剛開始而已。

  熱海市,負責籌辦今年熱海煙花大會,正在祈求禱告以自身回路與靈脈勾連,試圖獲悉天氣與正能量分布的的巫凈佐知子,忽然眼皮微顫,一股撲鼻的血腥味從大源中,傳入她的鼻腔。

  腐朽的死氣,在靈脈分布的路線上,出現了一個極小卻明顯異常的污穢點。

  血的味道,不祥的邪祟。

  這是食尸鬼的氣息,有死徒來過這里!

  巫凈佐知子停止祈禱,連忙起身通知家主,這種事情必須要專門的降靈者才能夠對付,能被靈脈感知,很顯然食尸鬼的數量已經超過了造裔的范疇,而是刻意的攻擊。

  “貌似都開始行動了啊,不過為什么偏偏選在這里,有什么特殊愛好嗎。”

  站在紅燈區外,作為一名前世今生加起來,超過四十歲的究極魔法師,陳奇無語的望著前方那滿是脂粉和穢氣的區域。

  紅燈區,基本就是社會的廁所,無用的垃圾要素很多都會排入到這里,用術語來說就是瘴氣頗重。

  尤其是這些氣息里,又參雜了一股血色的腥惡戾氣。

  畢竟,他是來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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