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達成默契
阿魯卡多的眼眸，比之苦澀的咖啡更為黑暗，隱藏著讓羅蕾萊雅看不透的思緒。
羅蕾萊雅聞言不由得陷入了沉默，良久方道：“一定要走嗎。”
望著眼前這個小女孩，阿魯卡多笑道：“怎么，舍不得？”
“沒什么舍不得的，你要走，我求之不得。”羅蕾萊雅淺淺一笑，伸出綴花的腕袖下的手掌，端起了咖啡杯：“自強自立是每個人都必須具備的品格。”
她不會阻擋阿魯卡多的個人意圖，既然已經是注定要走的，那么便沒有所謂的不舍。
只是，她接下來要面臨的難關更大更重而已。
魔術師家族繼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阿魯卡多注視眼前少女，表情和緩，從容不迫的道：“放心，我會在走之前給你鋪好必要的準備，若非我已經有滿意的后輩了，也才會決定這么做。”
滿意的后輩？
阿魯卡多拋出的命題，讓羅蕾萊雅感到疑惑，她的目標和意圖，阿魯卡多無疑都是清楚的，在這種情況下依舊能用滿意二字來形容。
時鐘塔有這樣的人嗎？
正在案頭俯首簽字，苦逼頂替阿魯卡多的戈爾德，猛地打了個寒戰。
與肯尼斯有一句沒一句應付的陳奇，也感覺背后襲上一股寒意。
他紋絲不動的端住手里的白瓷描金杯，坐在被蔓藤包圍，綠意盎然的庭院盡頭，聽肯尼斯介紹著茶點和建筑的歷史。
雖然本就是做好了準備，但沒想到真的會陷入到講廢話時間啊。
挑了一個肯尼斯休息的機會，陳奇開口問道：“我這次來，是想要咨詢礦石科人員方面的問題。”
“…你可真是無聊。”
陳奇一提正事，肯尼斯瀟灑的面色，全數換成了厭煩與嫌棄，難得他和同學主動敘話家常，明顯是給陳奇尊榮的舉動，卻被對方打斷。
“罷了，你跟那些人也不一樣。”
肯尼斯嗤笑一聲，拿捏著貴族的儀態，慢條斯理的道：“礦石科人員？你問這個干嗎，這里可不是創造科能任你亂來的地方。”
似乎是為了打消陳奇的亂來意圖，肯尼斯難得多言道：“不要以為阿魯巴那里得手了一次，就將之代入到別的魔術師身上，這是很可笑的行為，也不為時鐘塔規矩所容。”
“是嗎，礦石科人員聽起來都是按規矩辦事。”
陳奇對肯尼斯的警告不置可否，問道：“如果礦石科有人私下走私靈墓阿爾比昂的材料，你們埃爾梅羅家族會怎么樣處理。”
這是威脅還是確有其事，肯尼斯不確定陳奇的意圖，審慎的提問道：“你什么意思。”
“我碰到了一個魔術師，所用的魔術隸屬礦石科，身上有降靈科制作的強化連接裝備，也就是注入了人工靈的義骨。”
不疾不徐的闡述，陳奇笑道：“今天基礎科的一處走廊，就是我和他戰斗后破壞的，具體情況你能查的到，自然不用我多做贅述，只是他逃跑時飲用的東西，有些奇特。”
奇特？
肯尼斯手指敲打著椅背，不確定陳奇話語的真實性，不過這種事容不得欺騙，調查一下就會被拆穿，如果是真的，他有必要把握主動權。
肯尼斯問道：“他用到了靈墓內的材料嗎。”
陳奇回憶著自己與加恩交戰的細節，對肯尼斯道：“有紙筆嗎，碳筆最好。”
簡單的要求，肯尼斯示意一旁侍奉的人造人女仆取紙筆來，交予陳奇，只見陳奇手執碳筆，簌簌寫畫出一副戰斗時的插畫。
那是一個手握長矛，氣勢兇悍的青年，面容五官清晰完整，四周在魔術下活化的墻壁地板，惟妙惟肖的在陳奇的筆下蠢蠢欲動。
畫面的中央，則是沖刺跳起，向對方發起進攻的陳奇。
肯尼斯接過陳奇遞來的畫紙，略作打量，不滿的嘖了一聲，他不是個瞎子，像是實體感如此強烈，很明顯切合當時戰斗的畫，幾乎不肯能是編篡的。
否則他之后一查戰斗痕跡，豈非是漏洞百出。
黑色的魔術眼鏡，喝下試管后遒勁豪邁的肌肉，那種持矛自信無畏的氣勢。
無一不符，在靈墓阿爾比昂的地下四十層活動的種族——半人馬的神秘特征。
“半人馬的血液，對于人類而言可是劇毒。”
煉金所能用到的材料，在肯尼斯的眼里可以說不存在秘密，靈墓內特供的種種資源，他平時也多少有所接觸，知識方面是沒有辨識障礙的。
“但魔術師并不是沒有將之消化的辦法，體液承載著魔力，魔力承載著生命特征和記憶，折損壽命，換取了一部分戰斗記憶，還有出類拔萃的擲矛能力。”
“那個時候的他，比剛剛那個女魔術師還要強，你覺得這合理嗎。”
飲了一口香甜醇厚，口感柔和的奶茶，陳奇不再言語，讓肯尼斯自己去思考。
其實答案非常簡單，那就是完全不合理。
方才杰奎琳的那一手魔術，所呈現的質與量都是A級別以上的統合爆發，像是魔力屬性為D的魔術師，能做的頂多就是搓個打火機那種程度。
雖然也是神秘，但能引動的魔力量可謂是天差地，十米長，重達五百多斤的冰蚺，一般魔術師即便事先準備，也很難將之放出。
肯尼斯沒有否認陳奇的話語，消耗生命潛力，魔術師的戰斗力會獲得極大提升。
陳奇與杰奎琳的戰斗他全程目睹，如果當時陳奇沒有收力的話，很難想象會有魔術師從他手里逃脫。
而且這個青年魔術師，肯尼斯沒記錯的話，曾經在宴會上有過一面之緣。
不，不會記錯，因為魔術天才最為基礎的標準便是過目不忘，即便忘記了，也有輔助的魔術可以輕而易舉的挖掘記憶，重新恢復審視。
那是一場阿奇佐爾緹舉辦的宴會，舉薦這個魔術師參加的人…是杰奎琳。
肯尼斯不爽的皺了一下眉毛，發現自己這個理論上的堂姐，真的是麻煩人物，之前找上門來，很可能不單單只為了那些瑣碎問題。
對方已經把手伸到靈墓里面去了嗎，那可是君主也會覺得麻煩的領域。
事實上隨著靈墓的不斷開發，現在那里的控制權已經落入了‘密骸解剖局’的手里，最大程度上杜絕了外部干擾，維護了靈墓的神秘環境。
杰奎琳來找自己是與靈墓資源有關嗎。
只是…
心念轉動，肯尼斯把持著選擇權，不慌不忙的道：“這并不能說明什么，黑市流動的靈墓材料雖然稀少且昂貴，但并不是完全沒有。”
肯尼斯將畫按在桌上，從容笑道：“如果你是想找我問他，那么很遺憾，我并不清楚他是誰。”
這是準備不認賬了啊。
早已預料到這點的陳奇，并沒有惱羞成怒，人類是合于利而動，不合于利而止的生物，魔術師更是將這點發揮到了極致，與很多官僚的風格近似。
“你很在意嗎，靈墓里面的資源。”
一語道破畫皮，陳奇玩味的道：“剛剛和我交手的那個女魔術師，是阿奇博爾德還是阿奇佐爾緹，不管她姓什么，你目前都還只是個末子，雖然可能提前繼承了刻印，但這并不是不可以收回的東西。”
肯尼斯沒有說話，臉色略顯難看，顯然陳奇的言語觸及到了他心里在意的地方。
沒錯，刻印并不是不能收回的，自信不代表愚蠢，靈墓的資源對于魔術師而言，是堪比氧氣一樣的存在，人不可以不呼吸，魔術師也不能停下自己前進的腳步。
地底探索自時鐘塔成立起已持續千年以上，內部的時間和空間都很曖昧，環境也時常變化。大氣中充斥著真以太。生活著許多危險的幻想種。
有著大量地上幾乎無法找到的咒體，如龍的鱗和牙、海德拉幼體尸體等。哪怕是‘新世代’，只要獲得大量的貴重咒體，就有可能飛黃騰達。
更何況是作為阿奇佐爾緹分家，天資出眾，善于使用交際手段的杰奎琳了，這對肯尼斯而言是不可忽視的威脅。
即便有的時候他確實是不那么在意。
但，當他知道杰奎琳和靈墓有關之后，就難以再保持那份從容不迫的鎮定了。
肯尼斯現在主要是吃不準，杰奎琳手下的人是如何進入靈墓的，一次幾個人，帶出多少資源，頻率如何，是杰奎琳單人組織，還是背后有一個合作團體。
摸不準這些，他的立場就會無限的處于被動當中，即便解決了陳奇扔出的這個卒子，也只會丟失目標。
倒不如打發走陳奇，自己派人出手將之拿下拷問，應對杰奎琳可能存在的各種發難。
“你著急了，肯尼斯。”
靠在椅背上嗅著花草香氣，聆聽蟲鳥低語，陳奇平靜的道：“那個女魔術師…”
“杰奎琳·埃爾梅羅·阿奇佐爾緹。”肯尼斯嫌棄的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哦，杰奎琳，她不可能一個人組織起走私探險隊，事實上我和這個人的沖突，就起源于另外科系的魔術師。”
肯尼斯目光微閃，沒有說話，等著陳奇的下文。
沒有透露出克洛的名字和系別，陳奇笑道：“當然，你可以去查我沒有說的線索，但這些并不重要。”
并不重要？肯尼斯表情顯示出嘲諷和疑問，對魔術師來說如果神代材料都不重要，那么還有什么是重要的。
上次他給陳奇用的龍牙，不過是飛龍種身上的，真正取自龍身上的鱗片、爪牙，是現在肯尼斯觸摸不到的珍貴材料咒體。
“能夠找到一條繞開密骸解剖局的通道，固然可貴，但你也知道密骸解剖局一直在調查黑市流傳的咒體。”
陳奇拿碳筆畫了一幅螳螂捕蟬圖，從未接觸過中國文化的肯尼斯，若有所思的凝視著蟬后面的那只黃雀：“時鐘塔？”
陳奇搖了搖頭：“這是十二科，既然礦石科有你不知道的人選混了進去，自然其他科也有，其中一個科組織起了走私小隊，這是螳螂捕蟬，如果你要揭曉，那么十二科代表的黃雀就會開始收割。”
但這樣做的壞處簡直是太明顯了，這個不在密骸解剖局手里的通道，將會失去它原有的意義，很多魔術師再難以從中牟利，歸于時鐘塔，就幾乎等同于報告給密骸解剖局。
看見裝沒看見，不代表別人拿著喇叭大喊的人盡皆知，也能當沒聽見，這里面是有微妙差距的。
有點意思。
肯尼斯咧出一個興奮地笑意，投影了一根碳筆，點在螳螂上：“那么，我們該如何成為這只螳螂的一部分？”
聞弦歌而知雅意，說的就是肯尼斯這種聰明人，雖然象牙塔局限了他的部分思維定勢，但這不代表他蠢，相反肯尼斯是個難得的聰明人，埃爾梅羅家族的天才。
最大限度的開掘出利益，精進自身才是魔術師應該做的事情，既然黃雀在養肥螳螂，那么肯尼斯大可以成為這只螳螂的一部分，去分食黃雀。
而陳奇之所以會專門問他這個人，在這里聊了半天有關靈墓的事項，自然不會是無的放矢，很顯然，陳奇是有合作的意思。
先前門口動手，顯然是陳奇有顯示本錢的意思，雖然流于表面，但很好的體現出了他的實力。
沒有出眾的戰斗力，難以去趟這潭渾水，而且很巧合的是他與杰奎琳交了手，這比與肖恩戰斗更能說明事實。
話題聊到這里，才有了幾分味道。
“很簡單，代理人戰術，你替我擺平一些事情，我替你去靈墓一探，先去實地探查，才能談之后的事情。”
沒有故作玄虛，陳奇干脆的賣掉了自己，任憑肯尼斯利用。
“你倒是干脆。”肯尼斯姿態放緩，飲了口奶茶，也是笑道：“你找的那個人叫做加恩·布朗，下午我會給出確切的情報。”
給出情報幫助陳奇，探底杰奎琳，順帶進一步觀察陳奇的行事作風。
如果陳奇真的有能力，也順利通過這一關，肯尼斯不介意與有著足夠潛力，實力的陳奇成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