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歲月靜好
秦小軒頭一回感到自己的無力，他沉默著，思考著，但是腦海卻一片空白。
他多希望他能像動漫的男主角一樣在關鍵的時候爆發顛覆一切的力量，但是他沒有，他連反抗的力氣都提不起來。
漫天的灰塵撲打在他的身上，進入了他的呼吸道和喉嚨，干嘔、惡心，劇烈的咳嗽，這比他加速跑了三千米還要難受。
夜晚降臨的時候，他卻還活著，周遭傳來人們的哭喊聲，很多人都死了，但是他只有麻木。
蔡靈香被帶走了，帶回來京都，她會變成活祭，她會死去，蘇憐交給她的任務，他最后還是失敗了。
他很難過，沒有人來幫他，他太過弱小，弱小到連一個孤單的女孩子都保護不了，明明這個女孩只是想要過得簡簡單單的，可是這個世界連一個機會都沒有給她。
他艱難地拿出口袋里的手機，啊！手機又壞了！房子坍塌的時候手機在口袋里砸得稀巴爛，這一刻，秦小軒才發現，他誰都乞求不了。
他祈求神明能夠幫他，但在這末日的地獄里，神明沒有降臨，也沒有拯救。
神明放棄了他！
安娜突然很心疼，她頭一回這么難過，看著秦小軒癱倒在廢墟里無聲地抽泣，弱小又無助，她從沒有見過他這么狼狽的樣子。
地震來臨的時候，她的心臟突然沒來由的疼痛，她找了很多地方，終于在這個廢墟找到了他。
安娜緩緩地走過去，把滿是灰塵的秦小軒抱入懷里，她不嫌棄，就像秦小軒從沒有真正嫌棄過她一樣。黑色的翅膀就像漆黑的夜幕包裹住秦小軒他，他在安娜的懷里哭得像個孩子。
“沒事的，抱抱就好了。”
蘇憐找過了她，把這一切都告訴了她，秦小軒做的一切不僅是為了幫助神拯救這個世界，也是為了幫她。
明明只是一個普通人，卻被拉入這個超越凡人的事件中。明明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他卻能為她付出這么多。
秦小軒太傻了，其他人總說他很聰明，其實他才傻得像一個憨憨。
智者不入愛河，愚者自甘墮落。遇你難做智者，甘愿淪為愚者。
“吶，安娜，能幫我救一個人嗎？我太弱了，什么都做不到，我求過神，但是沒有用，我現在能求的人只有你了，我能拜托你嗎？”
“是蔡靈香嗎？”
“嗯，我想救她。”
“可以的哦，你說的我都答應你。”安娜聲音很溫柔，小手拍著秦小軒的腦袋，應允道。
一雙黑色的翅膀展開，輕輕擺動，兩個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猶如地獄般的場景，大地裂開，京都出名的立交橋紛紛崩塌，直墜而下，頓時掀起一陣煙塵。
但是下一瞬間，時間似乎靜止了一般，整個世界都被拉入灰蒙蒙的領域里。
神跡•時間領域。
強行把自己想要靜止的物體拉進時間領域里，同時不干擾其他時間流動。
“尤利耶兒，你又失敗了。”安妮卡冷著眼控制崩塌的一切，巨大的十二張白金色翅膀在空中展開，似乎要遮蓋住天空。
“黑帝斯留下了兩個分身，一個已經被我擊殺，還有一個他已經找到了那個人類女孩，我阻止不了。”尤利耶兒原本干干凈凈的西裝已經變得破爛不堪，光是一個分身就讓他這個六翼天使有些吃癟，已經沒有再戰的能力。
安妮卡皺著眉，她看著遠處的天空，那是京大學校的方向，一柱黑色的煙霧帶著雷電直沖云霄，天空的云層被巨大的能量撕裂開來，一層，兩層。
黑帝斯要醒了。
這場地震早有預謀，近乎九級的程度，爆發在京都中心，巨大的震動延伸至數百公路，幾乎毀天滅地。
其目的就是把安妮卡從學校里引出來，只有神的力量才能挽救這場災難，但是這也同時陷入了對方為她畫好的圈里，她終究還是低估了對方的隱忍和謀略。
蔡靈香平躺在湖水的半空中，無神的眼睛默默地望向夜空中，她換上了新裝，為了迎接真神的到來，濕透的綢白裙黏在她青春的身體上，曲線畢露，隱隱可見肌膚的色澤。
“偉大的神啊！降臨吧！這個世界需要你的主宰，讓這個世界墮入黑暗！”
黑影歇斯底里地怒吼著，他在咆哮，他在釋放無數年的怨恨，還有，他在興奮。
神要降臨了。
數十米寬的巨大煙霧，開始匯集在一起，慢慢融入壓縮到一個球體。
一道鐵杵貫穿了蔡靈香的嬌弱的身體，她沒有任何反應，容納著眾多少女精血的血液凝聚成束注入黑色球體里，隨后球體表面出現一道道血紅色的脈絡，最后蔓延至整個球體將其包裹。
神出現了。
他從里面走了出來，白皙臉龐從眼角處刻畫著紅色印記，黑色的火焰將其包裹形成一件如同黑色玄鐵盔甲。
十二翼墮天使，黑帝斯，降臨！
“安妮卡，你這次輸定了！”黑色的眼睛閃爍著電弧，狠辣陰森，令人毛骨悚然。
“你既然出來了，那就把你殺了。”天空中，安妮卡張開著十二只翅膀從天而降。
兩人見面，仇人分外眼紅，劍拔弩張，神魔大戰一觸即發。
秦小軒看著蔡靈香瘦弱的身體漂浮在水中，血液染紅了她身下的水面，天空一明一暗，戰斗焦灼。
秦小軒瘋了，像著野狗一樣不顧疼痛踉蹌地跳入水中，將蔡靈香的身體抱了上來。他這才看到蔡靈香的真實模樣，她太瘦了，被抽出血液后她的肌肉癱縮，皮膚之下只剩下骨頭。
他急忙脫下衣服把蔡靈香冰冷的身體包裹住，他不想她到死也只是一個人冷冰冰的，那樣太孤獨了。
秦小軒摸著她的手，寒冷的天氣再加上水的浸潤讓這女孩全身發紫，抱在懷里就像抱著一塊冰。
他看著蔡靈香手緊握著，她到死握住那個東西，那對她很重要，所以她被抓后一直握在手里。
秦小軒扳開她的手指，人死后會緊握住拳頭，就像扳開一個機器人生手指。
他輕輕地拿出來，他看到了，那只是幾張皺巴巴的錢幣，被捏成一團，是昨晚她奶奶交給他的錢幣，然后交給了她。
秦小軒不知道蔡靈香為什么到死都沒有放開這幾張錢幣，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張十塊錢的，兩張二十塊錢的，還有一張五十塊錢的。
他撫摸著，突然看見錢幣上面邊緣的一角，用著黑色筆書寫的什么。
只有簡短的幾句話。
“09.01，香香12歲，第一次上初中，她穿上了校服，她很開心。”
“08.25，香香15歲，考了學校第一，考上高中，她抱了我。”
“08.26，香香18歲，香香考了全市第二，考上了京大，我的香香終于長大了。”
“10.01，今天國慶，去京大看了我的香香，我很高興，她交到了第一個朋友。”
秦小軒努力的想要保持鎮靜，但是他看了紙幣的下一角，他繃不住了。
四張紙幣的右下角都清楚地寫著：“10.04，奶奶，你的小可愛已收到。”
她早就看到了，只是什么都沒說，她的回應大概老人是看不到了。
奶奶并不是不想帶她的香香去吃全家桶，而是想著，在吃全家桶的時候把這些記錄她孫女成長的錢送給她。她從小沒有父母的陪伴，所以老人想要把最好的東西送給她最愛的孩子。
她們的世界就那么大一點，你以為她們的生活只有黑暗，但是她們對彼此的愛卻在黑暗中點亮了光明。
秦小軒無聲地嘶吼著，他什么都做不到，她們躲在黑暗里，什么都還沒有見過，什么也沒吃過，被詛咒的命運降臨在她們的頭上，迎接她們的只有死亡。
“幫我殺了他！安娜，我用我所有的東西祈求你。”秦小軒聲音低沉。雖然他知道自己什么都沒有，但是安娜是他唯一能夠祈求的對象。
“嗯，那就殺了他！”
天空中懸掛著一輪明月，今天是中秋節，月亮格外的明亮，但是無盡的黑暗卻從遠處的地面下涌出，無數個被詛咒的怨念化作的血霧包裹住整個天空。
天空的月亮開始從清明變得血紅，一輪血紅的月亮猶如燃燒的火焰一般赫然掛在天空。
紅月降臨。
整個世界被籠罩在紅霧之中。
灑入的血紅月光勾勒著凸出事物的輪廓，讓它們像是深沉夜里默默注視著活人的一雙雙怪物眼睛。
“你知道嗎？安妮卡，惡魔遠要比天使更為強大，它們可以借住紅月的力量使自己極大地增幅，所以它們才能與我們神明并立。”黑帝斯背靠著巨大的紅月，雙手高高揮起。
“現在，這將是我最強的時刻！”
他花費了無數年才建立起來的東西，這輪紅月只有在魔界才會出現，但是他卻讓它現世降臨，這就是他最偉大的杰作！
安妮卡皺著眉，黑帝斯遠比她想象的要陰狠，老謀深算。
但是黑帝斯也是突然皺了眉，他感覺到他自己似乎并沒有得到任何的增幅，他化身成墮天使就是為了這一刻，但是居然失敗了。
難道紅月對他沒有作用？
他猛地回頭一看，巨大的紅月迎面而來，如同在他的頭頂，但是漸漸地被黑色的幕布遮擋，仔細一看，那是翅膀。
一，二，三，四…十五翼。
天空中飛起一個龐大身影，第十五翼的翅膀半黑半白，長在最中間，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怎…怎么可能？”黑帝斯眼睛睜大，他看清了那張面容。
那是個美麗的女人，那雙眼睛里漸漸喚醒紅色迷離的光芒，紅色的舌頭情不自禁地舔著紅潤的嘴唇。
嫵媚純凈的紅色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種極美的風情，薄薄的唇，紅如鮮血。
“惡魔的王怎么可能出現在這里？！”黑帝斯大駭。
這竟然是十五翼的王！
他制造的紅月全被她一個人使用了，磅礴的力量壓縮著他，猶如一個壯漢捏著小孩一般。
“我賜予你力量，你來殺了他！”
安娜抱住秦小軒，銳利的牙齒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磅礴的力量注入秦小軒的身體。
黑白的力量游蕩在他的身體，他隨著安娜的手臂擺動，憑空拉動著空氣，但是黑色的弓出現了，一根散發著白金的光芒的箭開始出現。
黑帝斯只想跑，他只是十二翼墮天使，但對方卻是十五翼的王，安娜的翅膀揮動，整個空間被壓縮至了極點，他遁無可遁。
“紅月降臨之時，便是諸神黃昏！”安妮卡輕輕念叨著。
只不過現在殺的是十二翼墮天使！
下一刻，弦上的箭脫手而出，那一剎那，白光閃過整個世界，破開云層，整個地球都變成了光！
秦小軒以為他自己死了，死得很安詳，他經歷過很多次死亡，從一開始的畏懼再到后來的麻木，他已經不再是初見安娜時被嚇得后退的膽小鬼了。
這一個月來，他經歷了很多東西，很多東西都說不出口，難以言喻，但是他確實長大了很多。
有時候人生平平淡淡的也很好，至少不孤單，很安靜。
他有一件事忘懷不了，一直記載心底，當時他太過弱小，所有的東西都保護不了，連那個孤單的女孩也保護不住。
他緩緩睜開眼睛，還是熟悉的天花板，還是熟悉的味道，他在自己租的房子里睡著了，只是遠遠傳來東西炒糊的味道。
“安娜？你是不是又沒放油？”秦小軒翻翻白眼看著圍著圍裙正在炒菜的安娜，手忙腳亂的，像個新婚的小媳婦。
“啊？！家里沒油了，下午得去買一下。”遠遠傳來安娜的嬌呼聲。
秦小軒嘆了口氣，好不容易昏迷這么久，沒想到就被安娜把菜炒糊給臭醒了。
“我來吧！”秦小軒起身，柔聲說道。
吃飯的時候，看著一桌的飯菜有些發呆，安娜做了不少，雖然都糊了，但是她真的很努力了。
“不開心？”
“沒有的事。”秦小軒搖搖頭。
“你還在想蔡靈香同學？”
“…”秦小軒沉默了，不說話。
是的，他對那件事耿耿于懷。
那是他不可磨滅的記憶，現在仍在腦海里發燙。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安娜突然說道。
秦小軒白了她一眼，道：“別騙我。”
“真的真的。”
“那就壞消息吧。”
“壞消息就是蔡靈香同學和她奶奶都死了。”
“…”
你特么…
秦小軒臉當場就黑了。
但是秦小軒猶豫了一下，也懶得理她，又問道：“那好消息呢？”
他并不期待安娜能帶給他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你們人死后歸我管，我找到了她們，交給了安妮卡，安妮卡說你幫她完成了任務，她欠一個愿望，她已經幫你實現了。”
秦小軒愣住了，呆呆問道：“她們復活了？”
“沒有。”
“…”
“但是變成天使了，她們現在活得好好的。”
“…”
“不要吃太多，晚上安妮卡請我們吃飯，所有人都在，我們去坑她一頓。”安娜笑道。
秦小軒突然感動得要哭了，死的人都能拉回來，這些人都是掛逼吧！
歲月靜好，還好一切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