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9】坦白局
巴姆洛有些呆滯，收回側著的身子，拉遠了距離，眼神愕然的看著瑞提亞…
他覺得，有事要發生。
卻依舊不知道瑞提亞打算做什么。
與此同時。
“李呢？”史密斯抵達老鼠山。
昨夜派對留下的狼藉已經被清除，一家人正忙碌晚餐，見到史密斯到來，大家并沒有意外，反而發出邀請讓他留下吃飯。
蓋德魯走來道：“先生中午才睡下，睡前甚至又喝了小半瓶威士忌，我從未見過他喝這么多酒，現在就連二樓的過道里似乎都彌漫著酒氣。”
“我帶您上樓找他？”
史密斯默默點了點頭，跟著蓋德魯上去。
只是上樓梯時，他有些遲疑。
瑞提亞忽然聯系自己，要單獨見面，還不能告訴李。
史密斯已經猜到了些許，但他的忠誠不允許他對李有所隱瞞。
來到二樓主臥。
蓋德魯敲響房門，卻遲遲沒有回應。
他回頭看了史密斯一眼，最終決定推門進去。
李欽正四仰八叉的昏睡著，睡容間卻悶頭緊鎖，呼吸急促，像是做噩夢，但史密斯知道這是喝多的反應，生理上的不適。
蓋德魯上前推了推李欽：“先生，先生,醒醒,史密斯先生來了。”
然而推了半天，李欽猶如一頭死豬。
如今看著這一幕的史密斯又沉默了，同樣緊鎖著眉頭，仿佛有心事。
正在這時,林雅婷聽說史密斯來了,走上了樓：“史密斯？”
“哦，林小姐。”
林雅婷看了一眼昏睡的李欽,也皺了皺眉,卻只是擔憂，道：“你找李有什么事嗎？”
史密斯在猶豫,不知該不該給這個女人說。
林雅婷則繼續道：“如果事情不要緊，還是別叫醒了他,他很累…你是知道的。”
“好不容易放縱了一夜,我覺得他需要好好休息。”
“或者,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訴我,我也愿意幫忙。”林雅婷的眉頭舒展了，目光柔和的看著屋內的李欽,“他一個人扛下所有事,很辛苦,我一直不知道該怎么幫他，他也從來不說。”
“這家伙…”林雅婷苦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男子主義，覺得什么事情都應該由他一個人承擔。”
“但事實上呢？我們對他的事情一無所知,只能心里擔憂著,包括瑞提亞也是這樣。”
“又例如艾麗…”
“艾麗？”史密斯奇怪看著她。
林雅婷道：“她一直也很擔心您啊，有時見面，她會問我，或是蘇珊，你平時都在忙什么，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
“她很想幫忙為您分擔，卻知道能做的不多,只能照顧好小茉莉…當然,照顧小茉莉是她的責任，可作為家人,她又覺得幫不上你忙而憂慮。”
說到這里，林雅婷收回了目光,笑了一下：“抱歉,我只是有感而發，您能聽我說這么久，那應該不是要緊事，或許…明天再來？等李起來后，我讓他給你回電話。”
史密斯猛地驚醒，搖頭道：“哦，不，不要告訴他我來過。”
“蓋德魯，行了，不是重要的事情，別叫他了，我要走了。”
蓋德魯只能作罷。
三人一同退出房間下樓時，史密斯忽然道：“林小姐，您能跟我去一趟嗎？”
林雅婷頓時一愣，默默頷首：“可以。”
“嗯，我先去發動車子等你，請你快一點，晚飯肯定趕不回來了。”
說罷，史密斯先出了門。
林雅婷看著他的背影，笑了…
或許是自己的話觸動了這個老家伙，所以他真覺得自己能幫上忙？
回房間拿上外套和包包，林雅婷說要出門一趟，蹭史密斯的車去尤金。
一家人也沒奇怪。
只有大娘發愁：“今天特別多加了兩道菜呢，瑞提亞剛才打電話說不回來吃飯，要去保留地忙工作，結果你也不留家吃，又要剩菜了。”
林雅婷若有所思，笑容不變：“留著，我回來吃,再說了,等李欽醒來,他一天沒吃東西，肯定餓。”
出門上車。
車子開出老鼠山，卻不是向著尤金所在的南方走，而是沿著13號公路向北去往保留地。
林雅婷坐在副駕駛，問：“是去找瑞提亞？”
史密斯奇怪瞥了一眼。
她解釋道：“蘇珊說瑞提亞打電話說不回來吃飯，還去保留地，現在我們也去往那個方向。”
到了這時候，史密斯沒有隱瞞：“是瑞提亞要約我見面…還讓我不要告訴李。”
“不要告訴李？可你還是來了？”林雅婷哭笑不得。
史密斯很坦然：“但我最后并沒有叫醒他。”
林雅婷問：“所以，發生了什么？”
“還不知道。”
“那你叫上我是？”
“是你說的，你也想為李幫忙，不是嗎？”
說罷。
兩人不再開聲。
林雅婷也早就熟悉了史密斯的性格，這老頭話少，不善言辭，而且從不喜歡說廢話。
在事情沒搞清楚前，他也不會作出任何分析。
車子進入保留地。
又拐向一條熟悉的分岔路。
很快，之前居住的偌大莊園出現在眼前。
因為瑞提亞的到來，橡樹公司已經提前在莊園布防，車子在門口被攔下，對方認出了林雅婷與史密斯，便放行。
在門口停車，快速走上樓梯。
大廳里。
只有巴姆洛一人，見到他們到了，站起身子：“史密斯先生，瑞提亞不太對勁，但我問她，她卻不說，我希望你能理性對待。”
史密斯點了點頭。
巴姆洛又看了一眼林雅婷，微笑示意后說：“瑞提亞在書房。”
兩人在書房前敲了門，聽到瑞提亞的回應后，走了進來。
瑞提亞當看到林雅婷時非常意外：“林，你怎么來了？”
林雅婷道：“史密斯還是去找了李，但很幸運的是，李還沒醒，而大概是我無意中的話，讓史密斯良心發現了，他才沒有叫醒李。”
瑞提亞笑道：“對，很幸運。”
然后頗為幽怨的看著小老頭：“史密斯！”
史密斯絲毫不在意‘背叛’，淡然以對：“所以，您找我來做什么？”
瑞提亞很直接道：“我要知道一切！”
“一切？”
“你為李做過的事情，我今天才發現，你們背著我做了很多事，我覺得我有權利了解…作為李的妻子。”
史密斯不開聲。
瑞提亞逼迫：“例如昨夜，你們做了什么？”
史密斯皺眉。
林雅婷也坐了下來，靜靜等待。
約莫半分鐘后，史密斯才道：“你在州府知道了什么？”
“知道你曾綁架過羅文的兒子，從而逼迫他與李達成了坎內特的合作與收購案。”
“我還知道，當初通風報信，告訴你們查爾斯離開米國的人，正是羅文的秘書瑞恩。”
史密斯聽到后也震撼了一下：“是他？”
而此時在看瑞提亞，史密斯覺得沒必要隱瞞了，或許瑞恩已經全盤道出了。
瑞恩是內鬼，其實不算太意外。
當初李欽掌握了羅文最大的秘密，眾議長轟然倒塌只是一念之間。
瑞恩從個人角度出發，自然希望雙方達成合作，至少能保證羅文父子不入獄，當然…他也就平安無事。
同時，也提前向李欽示好。
而這一步，他賭對了。
李欽大獲全勝，瑞恩找到機會見到瑞提亞，自然想要邀功，給自己找一條后路。
史密斯沉吟片刻道：“我無權這么做，畢竟這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準備好承擔一切，我覺得你應該直接去問李。”
瑞提亞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怕我接受不了這一切，反而會怨恨李？不，我不會這么做的。”
“因為我很清楚，這一系列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因為我，李不會與保留地發生沖突，不會有老鼠山遇襲，不會有印第安…那上百人的死傷。”
“你跟我都知道那件事，托亞的陰謀…明明我才是那個該承擔一切的人，李接過了這些責任。”
“我很清楚，現在的陽光明媚，是李在背后掃除了這些陰影。”
“所以我不會怨恨你，史密斯，無論你做過什么！更不會怨恨李，因為這一切是我的過錯。”
說著。
史密斯與林雅婷都發現瑞提亞的眼眶紅腫了，隱約有眼淚盤旋。
“提亞，你別這樣，你也沒做錯什么…”
瑞提亞抹了一下眼角道：“不，我錯了，我不該逃避的，然后將壓力都給了他，如果我們沒有結婚，或是從來都不認識，他本不用經歷這一切。”
書房內，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林雅婷不知該如何勸慰。
史密斯則在糾結，他到底要不要說…
又或者，就如他所說，這一切本該由李來告訴她。
可現在來看，二者間又沒什么區別。
甚至于…
此時此刻，瑞提亞正在打開一條自我封閉的窗口，而等她平靜下來后，史密斯無法確定，這個窗口會不會重新關上。
到了那時候，心中懷揣郁結的瑞提亞，反而會更痛苦，甚至更封閉自我。
整整十分鐘，三人一言不發。
終于…
史密斯開了口：“你想從哪兒聽起？”
瑞提亞站了起來，坐在了林雅婷的身邊，也倒了杯酒：“從頭。”
接著，她笑著看向林雅婷：“你也要聽嗎？或許，這會顛覆你的三觀，因為我隱約知道一些過于殘忍的事情。”
林雅婷笑著握住她的手：“我們一起經歷過的，不是嗎？殘忍？印第安人那一夜對農牧場的襲擊，難道不殘忍嗎？”
“我和你一樣，提亞，我也想幫忙。”
到了這時，二人一同看向了史密斯，靜靜等待。
史密斯又倒了半杯酒，一飲而盡，才道：“那就從最開始說起吧。”
“那是我們認識的不久后，李第一次殺人…有人來竊取農牧場的商業機密，甚至帶著槍械，李無奈之下只能動了手…”
“那時候的李很慌張，我陪他一起處理了尸體，也促成了后來的一系列合作。”
“…本與威利曾遭遇一次綁架，李隱瞞了這一件事，不愿讓你們擔心，我們與匪徒發生了火拼…”
史密斯的確是從頭說起，但還是有所隱瞞。
例如，那一條不該存于這世上的狗。
又例如，泰迪。
他說到與托亞的合作，與龐狄的陰謀詭計，尤金警局的爆炸案…卻沒說他帶著唐娜，干掉了薩克曼的新任總裁。
即便瑞提亞現在敞開心扉，正接納這一切，但史密斯知道，某些過于陰險狠辣的事情，本就與李無關，而是他自作主張，為他掃平障礙，那就沒必要告知。
又說到保留地股權爭斗，以及保留地的爆炸案。
卻沒說黃金山那一夜的恐怖景象，只是一語帶過。
“羅文很狡猾，在李與他經過一次談判后，他選擇了讓查爾斯跑路，離開米國。”
“當晚的確有人發來信息，通風報信，所以我帶著人手去了…”
“…昨夜，我派人威脅了羅文與路易斯…”
至于加油站的爆炸案，與殺掉一群安保人員的事情，史密斯只字不提。
因為，殺人依舊是他的安排。
李只是給泰迪吩咐了一句‘一切聽史密斯的’。
當所有事情說完。
夜幕已然降臨。
瑞提亞與林雅婷震驚的有些說不出話，盡力消化著這一切。
許久后。
瑞提亞開口，聲帶有些粘粘，導致聲音嘶啞：“保留地的事情，你有什么辦法嗎？”
“我今天與羅文、路易斯召開了發布會，他們將支持我順利當選，并推動路易斯順利接任，但保留地的示威游行，必須解決。”
烏帕納的事情，史密斯早就知曉。
如果此時是面對李，他會說，烏帕納必須死！
而史密斯知道，李原本打算用這件事磨礪瑞提亞…或許，現在是一次機會？
但現在告訴瑞提亞，讓她干掉烏帕納？
不，這不現實！
史密斯腦子里躍出一個人影。
他陡然反應過來，瑞提亞或許也需要一個類似自己的人存在，就像他一直幫助李，去處理這些黑暗與骯臟。
“我對保留地的事情，掌握不多。”
“我無法給出建議…”
“但我知道，有一個人能幫你。”
瑞提亞道：“誰？”
“昆帕！他是你的有力支持者，死忠！也是托亞給你留下的財富。”
“你或許不知道，昆帕甚至為了你，與李發生過爭執，昆帕不希望李過度插手保留地的事情，因為你才是保留地的主人，是托亞的繼承人。”
“李答應了他，因此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對保留地的事情指手畫腳。”
“所以，你可以找他，找昆帕！”
瑞提亞沉沉點頭：“我明白了…但，史密斯，今天的事情，替我保密好嗎？我想等解決了這件事后，再自己跟他談，我不想他為我擔心、憂慮，我想與他共同承擔這一切，而這一切本就是我的責任。”
史密斯猶豫了片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