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陽光有些清冷。
繁華的街道兩側,行人如流水一般,流淌著消失、出現、更迭。
兩人漫無目的,并肩而行,過分惹眼...打個簡單明白的比喻,十個路人中會有十個回頭。
顧白洲意味深長的目光,如蝴蝶般輕輕落在,她那略顯落寞的容顏上。
“顧先生!”
突然有男人的喊聲響起。
顧白洲面露困惑,回頭看去,是一個穿著藍色布衣的男人。
“我是柳家的管家。”
藍衣管家向他解釋道:“老爺讓我來,有些事情找您。”
“請說。”
顧白洲想起來,他托合作伙伴飛云商會的關系,所做的事情:
指名道姓,要回贈一份禮物,給柳家的柳尋聞和柳知顏。
“我們柳家中可沒有您說的那兩人啊。”
藍衣管家拿著一卷竹譜,“您送的那些東西,我們也已回送到貴府上了。”
顧白洲手抵著下巴,隱約覺得事情的發展,有些脫離掌控。
他將自己的目的,包裝在善意的糖衣下,以回禮的方式,來試探對方,是否存在于明面。
柳家對此的回應是:否。
事情就此分叉,劃分為三種可能:
一、柳家兄妹對他欺瞞,并不來自柳家,而是來自別的勢力。
二、柳家兄妹做過一些黑暗面的事情...不能被放到明面上來。
三、這兩人是古代人,怕被抓走切片研究,柳家決心保住他們。
事情向來復雜,并非單線,或許同時占據幾條也說不定。
顧白洲思維靈活...此時忽然有人,輕拽他的衣角,裝出一副可愛的模樣:
“汝答應現在要給咱買一件衣服的吧?到底什么時候能去?”
顧白洲聽出她話語的不對,帶著歉意,看向藍衣管家:
“抱歉,她脾氣大,恕我失陪一下。”
“您盡管請。”
藍衣管家背過身,雙手交合著。
顧白洲被無名的少女帶到一旁,她輕聲說:“這個人在撒謊。”
“何以見得?”
“咱的耳朵可不曾聽漏任何謊言。”
顧白洲選擇相信她沒由來的自信。
兩人嘀咕幾句,即將吵起來也似的,他的聲音清晰到令管家能聽清:
“給你買,給你買,還不成嗎?!”
帶著些許慍怒的語氣說出,少女銀白的狼耳耷拉下去,委委屈屈,看得管家老臉一紅。
“抱歉,讓您見笑了。”
顧白洲回身,露出努力平復情緒的模樣,笑著說道,“我們到那見店里談吧?”
他伸手,指向一旁裝修清新、簡約、別出心裁的,咖啡廳一般的店。
“還有什么要談的嗎?”藍衣管家疑惑道。
“我想制張長弓...試做澹月您知道吧”顧白洲說,
“需要一些品質良好的礦物,就算想回禮,沒能回上,也不影響我們建立商業關系,對吧?”
“是。”
藍衣管家若有所思地點頭。
旋即他同顧白洲一起,進入緋云坡開起來的分店中。ωёňχǔё1②.coм
讓管家上到包廂里...顧白洲吩咐店員,以零時有急事為由,遣散店內不多的客人...然后掛上打烊的標牌。
喀啦啦...
大門被緩緩拉上,黑暗吞沒房間。
這里是他的主場。
那藍衣管家完全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顧白洲準備上樓。
“咱想知道,汝為何而行動?”狼少女突然發問。
為排除洞天的隱患...以謀求你們世代居住的地方。
這是顧白洲的核心目的,但只能藏在心里,明面上,他義正言辭:
“為了...”
話語險些凝滯在喉腔中,顧白洲停滯半秒有余,才含糊說道:
“查出我想知道真相。”
她能聽出謊言這件事...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顧白洲不敢冒險,若聽出為了正義這種事是謊言,印象肯定會大打折扣。
狼少女輕點腦袋,“咱沒問題了。”
隨即,她跟著顧白洲上樓。
桌上。
沒有茶飲。
“您坐。”
見到兩人進來,藍衣管家起身,伸手說道。
顧白洲不客氣地坐下,她則站在背后,仿佛一位安分守己的女仆。
顧白洲打算直接挑明目的,可這女仆卻先聲奪人道:
“這位管家,您知道,這里一天能進賬多少摩拉嗎?”
藍衣管家以為是對方想批量生產長弓,展示籌碼,他面色平淡地看向顧白洲道:
狼少女的目光,也聚在他身上。
“二十余萬。”
顧白洲輕敲木桌,發出一道輕響,“算上其他分店和渠道,日流水逾越百萬摩拉。”
管家臉上的平淡,瞬間如紙帛般被輕易扯破,他怔住。
這是搶錢吧?
“那您可知道,璃月的平均工資,是多少?”
狼少女如逮住獵物的狼,窮追不舍般地問。
“四萬吧?”管家微微皺眉,“你想說什么?恕我愚笨,聽不懂。”
“若一個人不吃不喝,工作五十年,也就攢下兩千四百萬摩拉而已,即24天的營業額。”她雙手抱胸,以一副冷淡的態度說道:
“對于自己而言,人命的價值差不多就這樣而已;若對于別人,會更廉價。”
藍衣管家臉色一白,這回,他聽懂了。
顧白洲見狀,心里頗為驚動,但明面上,他配合,語氣平淡道:
“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想天衡山上的丘丘人,會為有場盛宴歡呼的。”
汗珠沿著管家的額頭滴落,他膽戰心驚:“關于...那兩人的事情...我真了解不多。”
“你以前,見過他們么?”
“沒...沒有。”
顧白洲看向少女,后者輕輕點頭。
他們竟然真的是古代人,至少和中年男人,差一到兩個輩分。
心里拍起驚濤駭浪,顧白洲難以置信...那么,是他們深入那個黑暗的國度,將魔龍從中放出來的?
“他們現在待在哪里?”
“已經走了。”
“去了哪里?”
“他們給柳家帶回來什么東西?”
“柳家對此是什么態度?”
都沒有說謊。
顧白洲接著問幾個問題,一無所獲,就將此人以同樣理由警告一頓,放生了。
“這是件重要的事嗎?”狼少女站在窗邊,目送著那人離開問。
“是,關于洞天的。”
雪白的狼耳直挺挺地豎起來。
“什么”
她第一次離顧白洲很近,神色有些緊張地發問:“不會是他們兩個,溜進了洞天里吧?”
某種意義上來講,她直覺很準...或者說,特別聰明。
“大概是這樣吧。”
具體的細節,還無法分析出來。
顧白洲弄不清瘟疫、黑暗國度、柳家兄妹三者的關系。
但有一點,幾乎是可以明確的:那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盜寶團成員,打開了洞天,讓柳家兄妹出來。
時間能夠對上。
可柳氏兄妹為什么騎著馬車呢?
少女平靜如水的情緒,陷入一陣低谷。
“要再看看璃月嗎?”
沒有頭緒,顧白洲向這位,心思比他還壞的年輕女孩問道。
“好。”
緋云坡,仍是清晨。
“要雇咱的話,僅此一天。”
狼少女仰起頭,看著他,伸出纖細的食指,“咱不能久留。”
顧白洲在心里揣摩著她的想法。
半晌,他在腦中組織好語言,開口說道:
“摩拉的事,不用擔心,這是待在狏狼部族那些天,受到招待的回禮。
“你可以多花時間了解,這個時代的新事物,做點想做的事。”
摩拉乃身外之物。
顧白洲對此并不在意,他找到這個理由,盡量將自己說的,不那么大男子主義一點。
狼少女晃晃腦袋,用認真的表情說:“族訓說,平白受人恩惠,是要被架住雙腿,邁不動步的。”
“或許族訓說的對。”
顧白洲笑笑,尊重她的意見,“要一起看看璃月港嗎?晨跑。”
能獨自來往森林的人,她的體魄一定相當不凡,就像那位女首領一樣。
“好。”
狼少女同意,她環顧四周,看著檐角飛翹的飛云商會,感喟道:“時代果然真是一直在變啊。”
顧白洲和她,開始冬日早晨的鍛煉路線是從吃虎巖到玉京臺,以橢圓形的路線,跑上兩三圈。
果然和尋常的柔弱美少女不同,她的耐力強的嚇人,拖著雪白、漂亮的尾巴,能輕松跟上來。
“這是不卜廬,治病的地方,開的藥很苦。”
玉京臺下,顧白洲看向層層石階上的殿式建筑。
“咱可一點不怕吃苦。”
“那里是萬文集舍,查資料或,額,就看故事的地方。”
緋云坡入口,顧白洲指著大紅階梯之上,被掩蓋住的書店。
“咱記住了!”
兩人接著跑過明星齋、快刀陳的小吃攤,還有早已開張的萬民堂。
里面飄出的那股濃郁肉香,就像是有純白的小羊,活生生站在面前那樣,咩咩的低叫。
狼少女側著頭,留戀似地目光,看向那樸實的屋室內。
顧白洲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這一幕,他回頭道:
“聞到了很香的氣味?”
“嗯!”她用力點頭。
“晨跑結束,再來吧。”
沒有出現預料中的興高采烈,或熱烈的渴望...
“用咱工作一天的錢,夠付嗎?”她有些遲疑。
“夠付,也可以當做剛才幫我測謊的報酬。”
“那個要付報酬的話,咱要更好的東西!”
“比如?”
“羊。”
“你能聽出謊言是真的嗎?”顧白洲順口問。
“...對于普通人而言,姑且能算是真的吧。”
“鍛煉出來的特殊技巧?”
“咱也有不想說的事。”
“哦,抱歉。”
兩人接著晨練,再到萬民堂中,點一份早餐。
顧白洲習慣清淡的口味,兩個提瓦特煎蛋、一份四方和平。
而她點的幾份則都是肉類,香嫩椒椒雞不要絕云椒椒、冷肉拼盤、烤吃虎魚 周圍坐著的桌上漸漸坐滿人,等了好久,菜才上來,狼少女盯著那些肉看。
“香菱呢?”
顧白洲問向卯師傅,“沒來幫忙嗎?”
“小女游歷七國,精進廚藝去了。”
卯師傅笑著說,“她有這份對廚藝的堅持,我也該支持。”
早餐以后。
吃虎巖的街上,狼少女感嘆地說道:“吃虎魚的味道,還真是變了好多啊,佐料都變了。”
“和兩千年前的烤螭虎魚相比,哪種更好吃?”
顧白洲故意問道。
狼少女抬起眼皮,清澈的眼里沒有半分被揭穿的羞惱,無所謂道:“時代是在進步的嘛。”
“我有些事情想問你,到我家中去吧。”
是同一個清晨,在伯來以后,顧白洲對剛認識不久的女性說道。
而周圍則有女生駐足,投來艷羨的目光。
少女模樣的狼,跟著他到府中,在庭院中時,顧白洲說:
“我聽部族人說過,灰色火山上,居住著一匹真正的狏狼。”
“是咱,民間傳頌的,三眼五顯仙人是也。”
“你要為我服務,是嗎?”
“就一天,湊湊飯費,咱要去追那兩個人了。”
“他們做了什么?”
“偷了咱的一樣東西。”
“什么?”
“唯獨這點,無可奉告,咱不希望它再受到更多的覬覦。”
顧白洲在石凳中坐下,她跟著坐在對面。
“你的頭發和眼睛...顏色為什么換了?”顧白洲好奇地問。
“融入環境可是人生中相當重要的一環吶,白發紅瞳和這里太格格不入了。”狼少女煞有其事地說道,“這樣難道不好看嗎?”
“是挺好看的,就是有些單調和奇怪。”
“真搞不懂你們現代人的審美啊。”
少女清澈的眼瞳中,顏色不斷的變幻,“你覺得怎么搭好看?”
顧白洲認真地思考一陣,說道:
“黑發,紅瞳,黑色狼耳...”
看著少女的眼睛,漸漸恢復鴿血石般深紅晶瑩的模樣,顧白洲感到不可思議,險些直呼可愛。
畢竟是他自己親自捏的臉。
而顧白洲對于自己的審美,是相當佩服的。
“咱很可愛吧?”
尚且不知姓名的少女仰著頭,問道。
“以普遍理性而論,單從顏值上來講,還是我更高一籌。”
顧白洲不會為美色而癡迷,他是真的認真道。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狼少女露出追憶的神色。
曾經的名字...因為沒有人提起,而遺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