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黑暗如墨水彌漫,朝他裹來。
顧白洲指間捏著百無禁忌箓,爍出淡淡的金光,黑暗為之退卻,他問:
“你想折磨他,就僅僅是讓他夜不能寐、女兒重病,這么簡單?”
語氣中還頗有嘲諷意味。
隱約間,有水光閃過,一排灰煙小字再度浮現于石像前。
“那么,你能怎么做?”
顧白洲沉默,探出手,試圖握住位于咫尺之遙的石像。
手從石像中穿模而過,那里空無一物。
緊接著,鏡花水月般的幻境支離破碎,顧白洲覺得腦中有什么在流淌著,令人暈眩、疲憊不堪,他閉上眼,再睜開時,周圍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入眼的是一個粗糙的房間。
木架上擺著蔬果、老酒壇,正對面是一個爐灶臺。
臺上落著一瓣黑白交雜的花瓣。
這里竟是灶房!
陰森的低語從空中幽幽響起:
“我能操控水...空中的水,還有人類腦袋盛的水,暗示、引導、改變他們的想法與所見...你永遠不會找到我。
“除非我主動現身。
“我要讓他感受苦楚,傾說你的想法,若能令我滿意,事成以后,我可以將我所在,告知于你。”
顧白洲當即反問:“你要我如何相信,違背了一次誓言的你?”
“我可從未說過你來府邸里,我就會停手。”陰郁的聲音從花瓣中傳出,“莫要憑空污蔑我。”
顧白洲陷入回憶,他想起來,這鬼物當初說的限制條件,似乎是來到府中,殺死它,這點確實沒能做到。
“抱歉,是我記混了。”
顧白洲將灶臺上的花瓣拾起,他禮貌道:“那你且聽好了。”
半晌,
花瓣中涌溢出細小的鬼魂,它發出難以置信的顫聲:
“竟然,竟然還有這種方式...你比我壞多了。”
“我可不是什么惡魔,”
顧白洲對巖上茶室實在沒有好感,但旁人是無辜的,
“記得信守約定。”
莫宅,閨房。
拉著帷幔的床鋪上,躺著面容清秀的女孩。
在地上,還躺著兩人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位戴著方框眼鏡,忽然眉頭深鎖,面色煞白。
他深陷于翻騰的噩夢中。
仿佛置身于阿鼻地獄,魑魅魍魎對他糾纏不休,哀嚎嘶吼:
“我一定會把你拖進地獄...有得必有失...這是你拜鬼像,蠱惑人們傾家蕩產、無路可走,自己腰纏萬貫的懲戒,唯有一命還一命...當你墜入地獄,我要活剝生啖你的魂魄!!!”
厲鬼的尖嘯越來越響,真切而猙獰,在腦中回蕩著。щèńχūè⒈2.cΘм
莫老爺猛地驚醒。
瘆人的寒意遍布全身,他冷汗淋漓,驚惶失措,嘴唇直哆嗦。
“怎么了?”白術問道,“又是噩夢?”
“嗯。”
莫老爺擦掉汗漬,他站起身,腿還有些發軟。
這噩夢似乎越來越真切,那厲鬼的嘶吼也仿佛離他越來越近。
必須快點,找人將那鬼物給除掉...否則自己的性命真要不保了。
他捂著渾噩的腦袋,目光見到地上,躺著個穿道士袍的半老男人:
“你這招搖撞騙的騙子,和昨天那個乳臭未干的毛孩有什么區別!”
莫老爺越想越氣,忍不了,一腳踹了上去。
“誒,莫老爺。”
白術攔住他,嚴肅道:“莫老爺,他也是病人。”
他脖頸上漂亮的白玉小蛇探出來,吐著蛇信,給以些許威懾。
莫老爺本有悶氣,但看到那白蛇,本能的有些發怵,他吐了口氣問道:
“白術先生,你可有查到了小女的病因?”
“令媛乃邪祟附體,本身并無事。”白術溫和地笑笑,“況且,此時有人到貴府驅邪去了。”
“哦?”莫老爺困惑問道:“是誰?哪路有名的道士方士?”
“”白術搖頭,“我也不知。”
“那他怎么進來的?”莫老爺奇怪道,“我記得有吩咐過下人,不準讓閑雜人等入內的。”
白術笑著道:“高人志在除妖,不收費用。所以也不愿受凡間規則的束縛,輕易一踏,躍過門墻就進來了。”
“噢噢。”莫老爺點點頭,“果然是高人,那他現在位于何處?”
“讓管家帶去您的房間了。”白術道。
莫老爺緩步趕向自己的屋邸。
這半個月收獲頗豐,可也久被噩夢攪擾,若真有那種云游高人,能路過順手除掉妖鬼,那就再好不過了。
想著,莫老爺走上臺階,推開門,到自己的房間中。
一種回到家里的安心感撲面而來。
“看來,高人似乎將鬼怪除掉了。”
他正想著,就見到那個所謂的高人,坐在床沿,面容年輕,陽剛而俊美,仍睜著眼,眼神空洞灰暗,垂落的手臂下流溢出鮮血。
“這”
莫老爺面露恐懼,他看到那青年有兩根手指,呈著淤紫色,被生生掰折,斷口血肉模糊,殷紅的血不斷的朝外涌來。
這厲鬼,殺瘋了!我得離開這里。
莫老爺甫一轉身,就有一股怪風吹來,猛地將大門合上,漆黑淹沒一切。
他心里一涼。
完了...我要被這弄虛作假的高人害死了!
此時,身后突然傳來了顧白洲虛弱的聲音:
“有得必有失,老爺,你近日一定常聽到這種聲音吧?”
莫老爺皺著眉頭,他回身:“是又如何?我更關心的是,我要如何離開這里。”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這就是那鬼物的規則。”
顧白洲的聲音接著傳來。
“什么意思?”莫老爺困惑道。
“我折斷了我兩根手指,失去了身體,保全了性命。”
顧白洲艱難地站起身,血液順著淤紫的手背,汩汩滑落。
滴答,滴答。
血滴墜落的聲音,就這樣滴在莫老爺的心尖上。
“你的意思是”
這回,莫老爺懂了意思,他微張嘴巴,面色灰敗煞白。
“不。”
顧白洲搖頭,抽出那枚百無禁忌箓,道:
“拿著這張符箓,它送你離開這里。但以后,那鬼物依然會糾纏你不休,直至將你折磨至死,不過”
“有什么辦法?!”
莫老爺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問道,“告訴我,我能給你無數摩拉。”
“這鬼物能操控水分,雖然有人能除掉它,但沒有人能阻止它殺掉你,這點,請你先記著。”顧白洲語氣虛浮道,
“它因巖上茶室的得而記恨你,所以你必須在賭坊里,親手輸掉自己的財產。”
“可這樣...”莫老爺遲疑,“我不就什么都沒有了嗎?和死了有什么區別?”
“不。”
顧白洲抬手,指間的百無禁忌箓爍出淡淡的金光,將那些黑暗消融。
“現在,我隔絕了它的視聽,不必擔憂方法泄露。”顧白洲說道:“你可以找一個信得過人,吃下這筆財產。”
莫老爺恍然大悟,笑容如一朵老菊道:“財產轉移!”
“對,先穩住鬼物,再暗中找方士來,除掉它。”顧白洲點頭,
“不過,即使輸掉這筆橫錢,你也只是從得,變成一無所有,還沒有失。”
“那我還得怎么做?”
“借貸。”
“我明面上輸光了財產,要如何借貸?誰又肯借我呢?”
“用巖上茶室抵押。”
“可....”
“等到你除掉鬼物,屆時,千金散盡還復來。”
“不是,巖上茶室抵押能借的貸款,可不小,而且還要得罪我在官場里供著的那位,又有哪家銀行敢吃下?”
顧白洲只是淡淡道:
“北國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