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城下,陳勝心知自己難以用強攻的手段打破這座堅城,只能無奈收兵。
巨闕劍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劍痕,他眺望著那飄揚在滎陽城樓的紅底黑字旗,忍不住又罵了一聲:“這幫縮頭烏龜,混蛋。”
“可惜,徐夫子實在老奸巨猾,若我們能在進攻陳郡之時,優先拔除墨家,現在就不會這么被動了。”
吳曠此刻也是后悔不及。
當初在打陳郡的時候,怎么就沒想起來還有這么一支墨家呢。
墨家本來就最擅長守城,這幫人往滎陽城一站,他們就束手無策。
能攻破墨家機關術守城的,唯有公輸家的霸道機關術,但公輸家族恰恰是秦滅六國時最積極的大功臣,這打個屁。
“大哥,我看徐夫子那個樣子,恐怕無論我們怎么激將,他都不會露出絲毫破綻。這滎陽城,怕是打不下來。”
“那怎么辦,這座城不破,進不了函谷關,不是又跟以前一樣,秦國高枕無憂。”
陳勝怎么可能服氣,這秦國在地勢上占的便宜未免也太多了,現在天時、人和都不在秦,它還能憑借地勢守住,實在沒天理了。
吳曠沉思片刻,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清瘦的臉龐顯露堅毅之色,“我在想,能不能繞過它,直接攻打函谷關。”
陳勝一看吳曠的臉色,立即知道了兄弟的想法。他濃眉一沉,雙眼緊盯著對方,直接點破:“繞過它直接打函谷,兄弟,你是想自己去。”
“除了我,應該沒有別人了。這也是,不是辦法的辦法。”
吳曠橫劍身前,出鞘了一半。寒光劍刃映照出他的臉,多年江湖風霜令他的臉糙如同沙礫。
“魏咎想在魏地稱王,田儋、田榮也在齊地稱王。項梁更是可笑,不知從哪兒扶了一個楚王,自己當武信君,正瘋狂納妾,開枝散葉。
他們這些天生的貴族,即使到了現在,還沉湎于過去的美夢。殊不知,時代早就變了。而沖出這個新時代的,只有我們。大哥,這次也跟之前一樣,秦國人,還殺不死我。”
陳勝的鼻息變得格外粗重,狠狠地盯了吳曠一眼,直接扛著巨闕劍大步前行,“大哥相信你說到做到,我戰滎陽,你破函谷。”
魁梧的背影傷痕累累,跨出的每一步,都勢如山岳。
吳曠注視著這個背影,眼睛緩緩瞇上:大哥,你真的有想過,在爭霸天下中獲勝嗎。
就像你說的,兄弟,時代早已被我們改變。英雄留給后世,此刻,唯有死者與幸存者。
陳勝腳步一頓,又繼續向前。
“徐夫子,趙高大人有令,請你攜奔雷劍,速歸咸陽。”
冰冷的聲音穿破戰場的塵埃,六道黑影不知何時屹立在滎陽城樓之上,劍勢凜凜擴張。
“羅網,六劍奴。”
丁瀟薄眉頭一皺,手中長刀瞬間出鞘,站立在徐夫子身后。
盜跖速度更快,蹲在城樓上用一個滑稽夸張的表情看向六劍奴,“有沒有搞錯啊你們,沒看到這里在打仗嗎。我們走了,這滎陽城難道你們來守?”
“守城?滑天下之大稽。”
又一個威嚴濃重的聲音傳來,銀盔重鎧的魁梧身影踏入眾人的視野。
“本將軍在此,對付陳勝、吳曠那一群泥腿子組成的烏合之眾,難道還需要你們。”
猖狂、高傲、睥睨天下,正是帝國上將軍,王離。
王離率百戰穿甲兵支援到場,他的目標當然不可能是守城,而是要擊破陳勝、吳曠,直接剿滅,并收復叛亂之地。
他大步流星走到眾人面前,虎目將所有人掃視而過,沉聲開口:“墨家中人身為大秦子民,面對作亂的賊寇,英勇無畏,助力守城,已立大功,本將自會秉明皇帝陛下。接下來的戰場,就無需你們操心了。”
噔噔噔~
噔噔噔~
百戰穿甲兵已在無人反應之中接手城防。
身為現在滎陽城最高指揮的郡守李由,有心向王離說些什么,卻只目光一撇,深吸了口氣,欲言又止。
他自然想據城而守,只要滎陽不失,那么關中本土便安如泰山。
而王離身負皇帝陛下的命令,自當主動出擊,除惡務盡。
他是地方上的郡守,王離是咸陽來的上將軍,這決策權的差距實在太大,根本沒有“分歧”的必要。
“既是趙高大人的命令,徐某聽命便是。帶上這把奔雷劍,回去咸陽。”
徐夫子將隨身攜帶的奔雷劍抽出,內力涌動,雷霆霹靂作響,所有人的兵刃都受牽引震顫不已。
六劍奴之首,真剛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好,果然是奔雷劍。徐夫子,感謝配合,請。”
“老徐。”
盜跖出聲叫住,一陣擠眉弄眼。
王離對盜跖這賊眉鼠眼的最是看不起,冷哼一聲,直接就是驅趕:“這里已經不需要你們了,墨家的諸位,不如一同回去咸陽。”
“你~”
盜跖轉身瞪過去,差點臟話就要脫口而出,不過又瞬間變臉,掛出一個假笑。
丁瀟薄依舊沒有言語,只是靜待徐夫子的指示。
“上將軍所言,墨家恭敬不如從命。”
滎陽戰場就這樣被王離帶領百戰穿甲兵強勢接管,他表示不需要外人的幫助,直接趕走了墨家。
徐夫子一行人離開,郡守李由親自為他們送行。
“李郡守,留步吧,徐某只是尋常搬遷而已。”
徐夫子說他只是尋常搬遷,但李由卻看了看羅網六劍奴,心中非常不是滋味。
六劍奴的位置,時刻都將徐夫子包圍在正中,這陣勢簡直就是在押解罪大惡極的犯人。
但徐夫子明明對帝國有功,更是位聲望頗高的老前輩,趙高派來的人竟如此無禮。
他無視了六劍奴冰冷的目光,走近徐夫子,情真意切地說:“早先從家父口中多有聽聞徐夫子的大名,此次李由又受徐夫子救命之恩,送君千里亦不足表由心中之情。”
徐夫子尚且未動,六劍奴真剛已閃身擋在李由面前,用劍鞘抵住,“李郡守,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請回吧。”
羅網,不可理喻,趙高此人,究竟…
李由想起過去的十年,父親李斯與趙高關于羅網統領權上的明爭暗斗,不禁攥緊了拳頭,心中升起不妙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