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陳平的選擇
咸陽，中央書院，當被關禁閉的陳平，再一次擁抱和煦的陽光時，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顏路先生叛逃失蹤，伏念先生被革職，中央書院沒了院長，所有事情陷入一片混沌。
張良伸手為陳平撣去衣服上的泥灰，拍了拍他的肩膀，情真意切地叮囑：“好了，陳平，最近你就安分地住在家里。切記，一切皆要小心。”
陳平看著周圍熟悉的建筑，熟悉的草木，滿臉疑惑不解，“這，張良先生，我禁閉的這些日子，書院究竟發生了什么？”
張良搖了搖頭，撤開兩步說：“這些就讓季布告訴你吧。我還有事在身，先走了。”
“是，學生恭送先生。”陳平趕緊行禮。
“季布恭送先生。”
“嗯。”
張良快步走了，原地便只留下兩個年輕人。
“季布，到底發生了什么。伏念先生呢？顏路先生呢？怎么是張良先生來——”
“打住。”
季布制止了陳平一連串的問話，拽上他的衣袖，悶悶地說了一句，“別問了，回家再說。”
中央書院內部，自從經歷過羅網組織的全面搜查，氣氛就變得頗為詭異。無論是學生，還是老師，都對自己的前途感到擔憂。
陳平被季布拽回家，在書院內路過了無數平時極為熱鬧的地點。比如演武場、辯論亭、誦讀堂，全不見一個人影。這讓他心里咯噔一下，越來越沉重。
到家之后——
“高大哥？！”
陳平看著正在溫習劍術的高漸離，驚訝地張大了嘴，“你什么時候來的咸陽？”
呼呼～
水寒劍冰息收斂，高漸離收劍站好，應道：“有一段日子了，原本打算告訴你，不過一想你在關禁閉，就打消了念頭。”
“高大哥，你們可真是…”
陳平指著高漸離，又扭頭看向季布，一時無語，“算了。先說說我關禁閉這些日子，咸陽到底發生了什么。”
“陳平，是這樣，我們進屋說。走，…”
季布先回身確認自家的院門已經關好，然后邊走邊將顏路捅出來的事情說出，無奈嘆息：“…現在書院已經停課，所有人都戰戰兢兢。”
陳平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眉毛一蹙，半瞇著眼睛眨了眨，口中念念有詞：“顏路先生，竟然也是麒麟會。他認同弄玉夫人…難道，帝國，真的無可救藥了嗎。”
季布見他有點神神叨叨，不禁瞄向高漸離，悄悄地擠眉弄眼。
帝國是不是無可救藥？
高漸離的眼眸中閃過一縷微芒。
根據他的觀察，現在帝國統治下的很多地方，與曾經腐朽的山東六國幾乎沒有差別。
同樣的權貴魚肉鄉里，同樣的百姓難堪重負。在嬴政看不到的地方，有無數隱蔽的寄生蟲，蠶食著這個本來可以偉大的新興帝國。
國家的法律，是因為國家無與倫比的強制執行能力，才具備震懾奸惡、穩定秩序的功能。
當這種執行能力被摸透、被滲透、被腐蝕，所謂的大秦律法，就算全是令人聞之色變的酷刑，它照樣不會有任何的威懾力。
陸言時期的羅網，就如同大秦天空滾滾的萬丈雷霆，不僅僅是能破惡除煞，更可以時不時地就照亮黑夜。
但現在，帝國上空雷霆的確還有，然而那雷霆卻是黑色的。“咔嚓”一下落地，黑夜之中，誰也不知道，被雷劈死的，究竟是什么人。
腐朽的帝國，下面一群陽奉陰違的地方豪強，再加上一堆不死心的六國貴族殘余，偏偏嬴政這個皇帝又一心開疆拓土，南征北戰，這個國家怎么可能安寧。
高漸離低著頭，一手撫摸水寒劍的劍鞘，雙眼微閉，喉結滾動：“今天的秦國，絕非陸言先生樂見。弄玉夫人叛逃建立麒麟會，明確要推翻秦國，顏路先生亦是同謀。”
“麒麟不許江山困，天下靖平期遇春，這就是她們認可的道路。”他睜開眼，嚴肅地看向陳平問道，“那你呢陳平，你認為的道路是什么。”
“我，…”
我陳平，以后要成為國師大人那樣的人，一言興邦，天下歸心。
小時候的理想浮現在腦海，他抿了抿嘴唇，吐出一口氣。
“我，就算那是弄玉夫人，我也不認同麒麟會的主張。呼～”
陳平糾結再三，終究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觀點。他小時候讀書受過陸言和弄玉的幫助，此刻說出這種反對的話，讓他臉皮有些掛不住。
“大秦的統治不穩固，這從一開始就可以預見。那些舊貴族，絕不會甘心就這樣溺死于時代的洪流。
弄玉夫人有國師大人的影響力加持，一旦她正式宣布造反，那么極有可能引發舊貴族的群起響應。
帝國此刻正有五十萬大軍在外征戰，戰局尚未明朗。中原內亂一起，必將翻天覆地。屆時真正的天下大亂，戰爭席卷整個華夏，黎民百姓將陷入更深重的災難。
所以，我不認同麒麟會反秦的道路。我以為，從帝國朝堂入手，自上而下地改造大秦，這樣才能維護和平，解救蒼生于水火。”
高漸離對于陳平有這樣的宏圖壯志絲毫不意外，不禁連連點頭，“原來如此，之前你建議公子扶蘇迎娶李斯之女，就是打算借由他，實踐這個想法。”
“是的，可是，失敗了，更連累扶蘇公子，沒有獲得開府之權。”
在被關禁閉的這些日子里，陳平心無旁騖地思考帝國朝堂，早就想通了其中關節。現在只要一說到扶蘇娶妻的這件事，他就恨不能大耳光抽死先前的自己。
扶蘇連個太子都不是，攛掇人家用聯姻把李斯這個級別的重臣拉攏過去。這是生怕皇帝陛下看扶蘇太順眼，非要去給嬴政上眼藥啊。
最后果然，嬴政一不爽，李斯、扶蘇、伏念，誰也沒好過。
“陳平，你知道這條路的阻礙是誰，敵人是誰嗎。”高漸離問道。
陳平的想法有道理么，也挺有道理的。畢竟造反一旦開頭，很有可能讓天下回歸諸侯混戰。
但高漸離寧可相信弄玉那邊有能力再次一統天下，也難以信任陳平的這種方法。
因為陳平這么做的第一個敵人，就是嬴政。在咸陽，在帝國朝堂，對付皇帝嬴政？
這不是純純送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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