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蓉跪在墓碑前,撿來的木柴噼啪燃燒著,隨著青煙散發出些許溫暖。這與幾年前一樣,只是感受這溫暖的人卻已經少了。
公孫麗姬等人跟上她的行跡,也來到了附近。有心上去給念端祭拜一下,卻因為顧及端木蓉而畏縮不前。
這時,蓋聶動了。
布鞋踩在地面上,頗為濕潤的泥土輕微凹陷,那種纖細的聲響傳出,端木蓉立即扭頭看向他,眼神染上戾氣。
“又是你,蓋聶。”
“端木先生,在下懇請你——”
蓋聶非常有禮,抱著劍躬身相請,卻仍被端木蓉厲聲打斷。
“夠了!我不是醫者,也不會救人。”
面對她如此態度,蓋聶無比耿直地,直起身與她對視,然后再次重復:“在下懇請端木先生——”
咻咻咻~
數根銀針飛射而出。
蓋聶站在原地不閃不避。
什么?!
端木蓉雙眼瞳孔緊縮,頓時意識到糟糕。她放出的這些銀針,每一處都指向人體要穴,就算武功再高,蓋聶也還是肉體凡胎,若是全中,恐怕兇多吉少。
而此情此景,蓋聶只維持著抱劍拱手的姿勢,雙眼依舊直視端木蓉。后者下意識的流露,他全都看在眼中。
至于說蓋聶自己…
劍風卷過,一柄普通的長劍將銀針全數挑出。
出手的是荊軻。
他將這長劍一轉,頓時“叮叮叮叮”,四根銀針依次落在劍身。
“喂,你們這是什么意思。一個隨隨便便下死手,一個知道是死手卻毫無動作,都這么不把性命當一回事嗎。”
荊軻眼神格外犀利,顯然上述這兩人的做法讓他非常不滿。
“你們!”端木蓉回過神來,一時氣急敗壞,緊盯著荊軻喝道,“這里不歡迎你們,都給我走。”
“端木先生,你就是最好的醫者。項少羽的傷病是由于在下失誤,才讓蛇女銀環有機可乘。若不能請動先生出手救治,在下即使今日離去,明日亦會登門,直到先生愿意出手為止。”
蓋聶坦坦蕩蕩,大大方方,本來有點無賴的話,竟是說得凜然無比。
“你~”
端木蓉拿這種人毫無辦法,而且動手也不可能贏,干脆冷哼一聲,繼續跪在念端墓碑前,雙眼緊閉,就此不再有任何反應。
荊軻見狀,一只眼睛的眉毛跳了跳,對蓋聶側目而視,悄悄傳音說:“喂,你什么打算?”
“我從公孫前輩那里得知了一些過往,方才正是特意試探。醫者的身份,她從來不曾斬斷。”
“額,我說蓋聶,如果我以為你不用我擔心,剛剛就不出手了,那你的下場…”
蓋聶聽罷瞥了一眼荊軻,“如果你不出手,我陷入瀕死,想必端木先生也會相救,并且更能證明,她從未放棄醫者。”
荊軻瞪直了眼睛,一時間無話可說。
合著我還不該出手救你了!
他們兩個男人眉來眼去,不對,主要是荊軻眉飛色舞,蓋聶并沒有什么波動。
兩人的交流引來了麗姬的好奇。她觀察了一下荊軻,隨即加入進來問道:“你們是不是有辦法說動端木蓉了。”
“這個暫時沒有,不過的確有個好消息。”
就在荊軻三人互相交流的過程中,一直默默觀望的月兒主動地走向了念端的墓碑。
“先師念端之墓。”
“不孝女蓉立。”
什么?!
月兒認出這墓碑上屬于燕國的文字,頓時呆愣住了。
不孝女,蓉。端木蓉,醫仙前輩不僅是她的師父,更是她的母親?
這好像一個笑話,堂堂醫仙因病離世,繼承了她醫術的女兒,卻無能挽救,終至痛失至親。
月兒狠狠地共情了,因為如果換成是她,醫治不好天明,或者荊軻、麗姬,任何一個親人因病死去,作為醫者,這一身醫術又有什么意義。
她定定地瞻仰著墓碑,過了好一會兒,雙膝著地跪了下去。
端木蓉眼神微動,目光落在這個女孩的身上。
同一時間,那邊三人也被這里吸引了目光。麗姬拉過荊軻,一手虛掩嘴唇:“噓,看月兒。”
“你是…”
“我叫月兒。”
月兒扭頭看向端木蓉,一雙純潔的大眼睛,似乎蘊含滿天繁星。
“醫仙前輩教導過義母醫術,義母又教給了我。既然見到醫仙前輩,磕頭還是要的。”
“你是,公孫麗姬的養女,那你的生父母呢?”
“不知道。”
月兒搖了搖頭,但并不傷情,只是抿著嘴說:“義父義母都說,我的父母有不得不去做的事,那件事很危險,所以把我寄養。很有可能,應該,離世了吧。不然這么多年,她們該來看我的。”
端木蓉凝視著這個女孩有些圓潤的玉臉,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她有種淺淡的憂傷,卻更多夾雜著堅強,乃至有些許柔和的典雅之風。
月兒苦嗎,應該是苦的,畢竟親生父母大概率在她很小的時候就亡故。
而從她的表現,小小年紀對生離死別已有相當的認知,那些苦仿佛都在她淺淺的一顰一笑之間淡去。
毫無疑問,月兒也是幸福的。天下如同荊軻與麗姬這樣的父母,那可太少了,她和天明一起長大,并沒有缺少任何一方的愛。
“端木,姐姐,我可以這么叫嗎。”
“嗯。”
“端木姐姐,我哥哥天明有一種很奇怪的先天病癥,他從小練出的內力有不受控制的跡象。你知道這是什么病,怎么治嗎?”
“這…”
端木蓉聽進去了月兒的話,真的開始思索這種先天病癥。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她瞳孔一震,眼前的世界轟然倒塌。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空間中,一盆木柴燃燒著釋放光和熱。在光亮的小小范圍內,竟懸浮著一張床榻,一個形容枯槁、頭發掉光的老婦人正躺著。
端木蓉兩眼眼眶蓄滿淚水,強顏擠出笑容,自信滿滿地說:“師父,藥王前輩的脈書我已全數融會貫通,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蓉兒,…”
念端勉強地動了動手指,戳了一下端木蓉的手。
“師父,我在這兒。”
“記住今天,然后,突破它。”
“師父?”端木蓉不解,捏著師父的手問。
念端瞇著眼睛,只說:“給我用藥吧。”
“是,師父。”
“啊~”
端木蓉一聲慘叫,雙手捂住頭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呃啊~”
“端木姐姐?!”
月兒急忙爬起來,兩步撲到她的身邊,“你怎么了?”
“月兒。”
公孫麗姬閃身出現,一手按住端木蓉,一手搭上她的脈搏。
“荊軻。”
“知道了。”
不用多說,荊軻得到妻子眼神,迅疾地一記手刀,讓端木蓉昏了過去。
月兒看著端木蓉慘敗的一張臉,憂心忡忡,“義母,端木姐姐怎么突然就?”
麗姬松開把脈的手,隨即將端木蓉背上身后,“我們先把她送回家,其余的一會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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