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原來已經醒過來了啊。”
田猛向著聲音的來處扭動脖子,在掙扎著起身失敗后說道:“國師大人,唔~猛重傷在身,不能行禮,還請見諒。”
陸言見著他一身的繃帶,當然不會在意這點小事。
“聽你說話的中氣,恢復得還可以。”
“啊,仰仗國師大人所請的神醫。”
田猛看過來的目光,有些熱切。
陸言收斂起笑容,平靜地告訴他:“你能被治好,是朱家替你清除了體內的隱患,不是什么神醫。”
“朱家?”田猛吃了一驚,雙手抓得床單一陣褶皺,“他,我…”
怎么說呢,自己以前一心想要殺死的人,反過來卻救了自己的性命,這種事情相當具有沖擊力。
陸言見到他沉默不語,囑咐了一句:“等你能下榻了,自己去找人家謝過救命之恩吧。”
“是。”田猛吭哧應聲,又突然提高了音量追問,“國師大人,農家已經在田光的帶領下投靠了負芻。秦國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對楚國動手?”
顯然,他很害怕農家最后的下場,還有兄弟田虎的下場。
“這么跟你說吧,田光這一番操作之后,楚國的農家在秦國、在我這里已經成了必須要徹底清除的目標。”
“什么?!”
陸言也不瞞他,細細地給他說出其中的緣由:“曾經的農家只是一個江湖門派,不過是占了大澤山的草莽之輩。
而后在昌平君的支持下,農家成長為擁有十萬弟子的強大勢力,招致楚國的忌憚。
在騰龍軍團戰事之后,農家依附于熊悍,是以江湖門派的本質成為了附屬于熊悍的勢力。
這一次田光帶領農家跳反,一舉扳倒熊悍,則將農家的性質頂上了一個絕路。即,以田光為首腦的政治勢力。”
對于農家在昌平君、田光二人手中,走上這條不歸路,陸言只能表示遺憾。所幸他已經早早地把朱家給挖過來去研究種田了,剩下的這個農家么…
“易地而處,你若是一國之君,你會放過現在這個農家嗎?”
“唔!”田猛一聲悶哼,捏著拳頭砸了一下床榻。
田光!!!
是我田猛沒有遠謀,看不通國家大勢與門派發展,才讓你把所有人帶上了這條絕路。
你拿所有農家弟子去賭的,到底是什么東西!下一次,我絕對,要殺了你。
陸言大致能夠猜到他在想什么,搖了搖頭勸慰道:“想開點吧。農家的首腦是一定要清除的;至于那些弟子,大概就是被打散了去做苦役,不會濫殺的,以后都是秦人。農家的學說也在朱家主持的農業研究所得到了傳承。”
“國師大人,之后對楚國的行動,請你優先考慮我。”
田猛竭力地伸著脖子,說得很認真,看起來卻有些滑稽。
陸言笑道:“哈,那至少等你身體大好之后。我先走了,你好好養著吧。”
“送國師大人。”他將頭靠回枕頭上,心里還在思量著陸言所說的農家從一個不沾政治的草莽門派一步一步變成國家眼中釘的過程。
陸言從田猛的病房走出去沒多久,就見到迎面走來一個柔弱的女人。
他有些疑惑,羅網本部有這么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嗎?
“你是!公子!”
“你是?”
這女人一開口把他叫得一愣。現在還保留著叫陸言“公子”這個習慣的,只有當年大粱城時候的幾人。而這個女人,陸言還真沒有什么印象。
“公子忘了,當年在函谷關外,公子對衾有救命之恩。”
“衾,趙衾?”
聽她這么一說,陸言記起來了。趙衾、趙衽,是那兩個在趙國政治斗爭中的犧牲品。
衾聽到他說出自己“趙衾”這個名字,身軀頓時有些顫抖。
將自己的一切,從肉體到精神都奉獻給趙公子遷,最后換來的結局就是自己差點被公子遷泄憤式地摔死。
慘痛的回憶涌上心頭,衾直接站立不穩栽倒下去。
陸言俯下身子用手搭上她的脈搏,眉頭皺起,“毫無內力的普通人。這么虛弱,是傷重初愈。你也是住在這里?”
“賤軀不敢勞動公子…”衾貝齒咬著下唇,自己撐著地想要起身。
陸言本來是想讓她別逞強,但注意到女人的眼睛之后,默然站起身,伸出一只胳膊。
衾抓著這只胳膊爬了起來,站穩了身體就光速縮回手,將手藏在身后使勁搓了搓。
“謝公子。”她低著頭退開兩步,走了。
陸言看著她緩慢挪動的背影,沒有再多管。
田猛看見衾從外面走進,歪頭打招呼:“你又出去溜達了。我這一身可不知道什么時候能下榻。”
衾小心翼翼地坐到床榻邊,眼睛還盯著自己剛剛抓過陸言的手,“你跟我不一樣的。我只是從馬車里摔出來,就躺了大半年。你…你身懷武功,估計沒幾天就能活動了。”
“呵呵,那我就借你吉言了。”
她猶豫再三,下定決心問道:“他們都叫你大人,你認識一個看起來年輕的,公子嗎?”
田猛感覺很奇怪,“你說什么?公子?這里是羅網本部,怎么會有哪個公子在這里。”
“是嘛~”衾也覺得很奇怪。
“你怎么會問這種問題?”
“我剛才遇到了一個,嗯,穿著白衣,上披有繡著鳳凰的公子。”
“咳咳咳~”田猛一陣咳嗽,緩了一會兒后說,“你不認識國師大人?”
“國師?!他就是秦國國師陸言!”
衾難以置信,當年被公子嘉的人追殺,竟然是秦國國師陸言救了自己。當時那個同行的女人不是稱呼“公子”的嗎!
等下——
衾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那個時候我遇到的是陸言,也就是說,我在秦國為趙遷所做的一切,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現在回想過去,衾敢肯定在函谷關外那時,陸言一定識破了自己背后的勢力,這才有了后來一系列事情。
她癱倒在床榻上,一手無力地捂著額頭。
從頭到尾,我根本就沒有用處,獻身公子遷、替他出謀劃策、日后成為王后…都是一場空。
這具身體、頭腦,都沒有意義。我,我,為什么還活著…
田猛聽到她輕微的哭泣聲,話語中帶上了急切,“喂,你哭什么?難道你沖撞了他?放心吧,國師大人氣度是天下一等,不會追究的。再不濟,再不濟我去為你求情。我這一身傷就是為國師大人執行任務時受的,我求情一定有用。…”
他一連串的話都沒有被聽進去。衾從床榻上翻滾下去,跪坐在地上,雙手抓著榻邊,將頭對準了棱角。
“你瘋了!”田猛發出一聲虎吼,硬生生從這具重傷之軀擠出內力,一手成爪打出了一團掌力。
床榻的一角被打得粉碎,衾受到一點波及被推倒在地。
“咳咳~”田猛顧不上自己咳出一大口血,大喊,“來人!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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