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紀良一劍既出,廳堂風動,劍氣無相無形、無常無定,蘊含變化無窮無盡,終至無極,仿佛整個空間都被這一招調動。
顏路平眉豎起,難掩驚訝之色,顯然這樣的劍法讓他大開眼界。
面臨即將加諸己身的劍氣,他松懈下緊繃的心神,目光歸于平靜,內心歸于平淡,手中末花纖影舞動。
坐忘心法,止形息役,靜慮忘思。
顏路只心念一動,便瞬間進入無影無形無心的坐忘狀態,莫名的劍勢氤氳,與漆雕紀良相持不下。
“呼~”
“咻~”
劍風一道接著一道,飄過顏路的發髻、衣袖、下擺,雖險之又險,卻始終難越雷池。
同樣,在劍勢、劍氣的相持中,漆雕紀良主攻,顏路執守,顏路的偶有反擊,也不曾碰著漆雕紀良。
兩人這一波連續的交手,竟是小半天沒有金屬碰撞之聲,和諧默契得仿佛是兩個絕頂的劍舞者正在配合演出。
眾人聚精會神地觀看良久,終于忍不住有出聲點評。
“收斂形體,離形去知,遁跡于蕓蕓眾生之間。遇弱則弱,攻防仿佛一團棉絮,令再霸道的攻擊也無處著力。這是儒家先賢顏子的坐忘心法。”
陳囂的雙眼依舊隨著末花劍的閃爍而移動,一邊觀賞一邊點頭,“同則無好,化則無常,其真賢也。坐忘心法,泯然無際,顏路先生本該立于不敗之地。然則手中這柄末花劍,卻成了這種絕對虛無狀態下唯一的破綻。”
伏念則時刻注視著漆雕紀良,感知著坤中劍的劍氣,凝重地開口:“以天產作陰德,以中禮防之,以地產作陽德,以和樂防之。以禮樂合天地之化。
漆雕氏以儒俠之名傳世,原來于禮樂教化之道也從未放松。陽徳之劍,蘊含大地孕育萬物之造化,甚至能可影響到顏路的虛無境界。”
伏念及冠之年便悟《禮》入大成,自創《圣王劍法》,對于禮樂教化之道感悟甚深。
原劇中,他與曉夢大師比試內力,憑借圣王劍法中的滄浪之水,能夠給水性無常定立規矩,以禮匡之。
而此刻漆雕紀良的陽徳一劍,正與圣王劍法有異曲同工之妙。這讓他對漆雕紀良的實力評估,再上一個臺階。
伏念又不著痕跡地瞥過陳囂、陸賈、顓孫循,心中頗有壓力。
“叮呲呲~”
許久不曾聽聞的一聲碰撞傳開,眾人眼前一亮,再度被場中切磋吸引。
顏路坐忘心法雖然高明,可面對漆雕紀良連無相無形、無常無定的風都可以影響的劍勢,再加上手中兵器不是最契合的含光劍,久守之下,終于被突破防御。
坤中劍點中末花劍的劍尖,沿著劍刃劃下,帶著一路火星。
顏路一個下腰,頭上書發的博帶垂至地面,兩劍摩擦的火星就蹦跳在鼻尖。
“當~”坤中劍被牽引著砍入地面,漆雕紀良連忙抽劍再變招。
“嗡~”劍吟停在眼下,他難以置信地止住了動作,一身劍勢頃刻消散。
只見末花纖細的劍刃穿過坤中劍的鏤空部分,導致漆雕紀良這個收劍變招的動作,竟成了自刎。
顏路的一只手猶自搭在末花的劍柄上,他松了一口氣,微微一笑,“在下承讓了。”
“你唯一的破綻,最后成了我唯一的破綻。”
漆雕紀良直視著顏路,后者只輕輕地點頭。
谷栝</span他深吸一口氣,將劍解下,抱拳低頭道:“顏路先生,紀良受教。”
“啪啪啪~”
田軫坐在主位一臉沉醉之色地拊掌,“呵呵呵,精彩,絕妙。君子之劍與殺伐之劍果然不可相提并論。觀兩位論劍切磋,本公子深感自身才學不堪,不足以論說啊。”
“公子實在是過謙了。”顏路轉身將末花劍抽出歸鞘,走向田軫身邊,把佩劍還給張仲,“多謝壯士相借佩劍。”
張仲接過劍,抱拳道:“不必言謝。在下也從方才切磋中有所領悟,足可兩相抵消。”
一場論劍切磋結束,伏念和顏路對這找上門來的四派佼佼者,心中已經有底。
而陳囂等人同樣見識到了小圣賢莊多年為儒家門面,屹立不倒的實力。
陳囂看著不徐不疾坐回到原位的顏路,心中頗不平靜。
能夠這樣制服漆雕紀良,顏路的實力深不可測。伏念手持威道之劍太阿,實力只會在顏路之上。小圣賢莊三當家張良目前外出,實力應當也不可小覷。
再算算陸言…呼~想讓伏念態度服軟,可真是難辦了。
顓孫循本著就過來打醬油的想法,剛才一直看切磋看得津津有味。現在切磋結束,顏路勝得精妙,他忽然想起,按照小圣賢莊的實力,他們四派似乎完全沒法逼迫人家啊。
他不由地瞄了瞄陳囂和陸賈。不同于漆雕紀良,這兩人應該是心中還有盤算的。
陸賈果真如他所想的開口說話,“關于陸言公開的天人主客相分之說,嚴格探究起來,是出自于老師的天人二分思想。
當年老師與小圣賢莊已故孟夫子將陸言所書,在妙臺論劍時贈給道家人宗窮薪子大師。可見,孟夫子也是認可陸言天人主客相分之說得。不知道,伏念先生對于這一點如何看待。”
終于到了,理念之爭。大師兄,你…
顏路側目看向伏念,有點不敢確信師兄的態度。本來伏念跟陸言兩人理念就大不相同,現在陸言還搞得他這么被動,恐怕…
“關于陸言驅使羅網截殺陳囂先生,意圖奪取湛盧劍這件事,伏念相信,以陸言的品格,還做不出如此卑劣行徑。”
“什么?”漆雕紀良第一個不同意,直接插嘴問道,“我與陳囂先生親身遭遇,證據確鑿,這都視而不見么。”
“羅網組織,未此就是全歸陸言統領。這個組織效忠的第一目標,是秦國,是秦王。”
“就算如此…”
“不過陸言…伏念以小圣賢莊掌門的身份宣布,從此他不再是小圣賢莊弟子。只在拜見荀師叔之后,便向天下公布。”
什么?
怎么回事?
伏念的態度這是什么轉折?
漆雕紀良,顓孫循,陳囂,陸賈,一個接一個,懵圈,不明所以,困惑,懷疑。
顏路則暗自嘆息一聲:果然如此,終究是走到了這一天。陸言兄,路只能希望你,永遠是一如既往的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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