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山腳下,禁軍軍營,一片靜謐無聲,偶有一兩下駿馬的嘶鳴,就破碎了這里的寧靜。
三千禁軍軍士整齊地列陣在點將臺前,一個個紋絲不動,汗水早已濕透。
嬴玨一人站在點將臺上,雙目緊閉,面容扭曲,咬死的牙關之間滲出鮮血。
“國師大人,這就是你說的,戰斗…天人境,該死…”
遠處天空上的戰斗還在持續,這三千禁軍已經精神、體力漸感不支,通過戰陣匯聚兵勢增幅自身戰力的陸言,危險了。
“咚~咚~咚咚”
“錚~”
戰鼓擂動,長琴弦起,弄玉獨坐高臺,仰望著天邊奇詭的天象,知道夫君就在那里戰斗。
她本可以憑借琴音輔助陸言,可是天人境的戰斗,以她本人的實力,恐怕琴音才傳到陸言的耳朵,她自己就先心力耗盡了。
增幅陸言不行,但可以增幅這三千禁軍。
琴音在軍營中飄揚,嬴玨扭曲糾結的面容漸漸好轉,三千禁軍之勢再度拔高。
弄玉星眸微閉,心神完全沉浸在彈奏中,玉手操琴若驚鴻繽紛。
“夫君,起劍。”
陸言身影落下在太乙山脈的一座斷崖,山石地面難以承受這萬鈞之力,被轟開一個巨坑。長虹、水寒兩劍分別掉落插在兩旁。
“咳咳~”
口中咳出血來,陸言來不及顧及傷勢,抓起長虹劍,翻滾到一邊。
“轟~”一道赤紅劍氣斬落,圓坑被一道劍痕切成兩半。
“嗡~”昆吾子落在地面,俯視著單膝跪地的陸言,長劍輕吟,“結束了。老夫會震碎你全身筋脈,戳瞎你的雙眼,保住你的性命。讓你用唯一的聽覺,感受作為祭品召喚蒼天之力,這是一種怎樣的神圣。”
陸言單手捏緊劍柄,另一手捂著胸口,劇烈地喘息著,“哈,我,殺了你徒弟,你卻,不能殺死我,不憋屈么。”
“在送你上路之前,老夫會讓你深切感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昆吾子話音未落,手中赤刃再度斬出,劍氣直奔要害,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至少留住陸言性命的顧忌。
陸言將將閃過劍氣,驚駭地叫出聲:“你不是說,要留住我的性命嗎?”
昆吾子嗤笑一聲,手中劍趁勢追擊,“呵,你以為老夫會留手?”
這老東西!
“叮~叮~”
戰到這個階段,無論是陸言,還是昆吾子,都已經維持不了踏空而行,驚天動地的攻擊也無力再施,戰斗回歸到最原始的刀光劍影。
在這個不知道叫啥的斷崖邊,兩柄赤紅劍刃交錯,火星飛濺。陸言終究只是因為增幅拔高了戰斗力,比拼純粹的劍道修為,昆吾子年近九旬,還是勝過他一籌。
“當~”
陸言不斷地防御、退步,敗亡的恐懼漸漸侵占他的臉色。實際上么:
撐住,弄玉已經出手,戰陣恢復的速度加快。一擊,只要能再發揮天人之威的一擊。
“嗯?”回頭一瞥,后方已是絕路,石子滾落無聲,云霧繚繞深淵,陸言臉上冷汗直下。
昆吾子似笑非笑地盯了一眼陸言的腳后跟,手上動作沒有任何猶豫,劍刃再度進逼。
“呲~”
陸言一手抓著昆吾劍尖,即便包裹著內力,鋒利的劍刃還是切開皮肉,露出了指骨。
另一手挺出長虹劍,直刺昆吾子胸口。
長虹劍,長三尺五寸,就算是與這個時代最長的秦劍相比,也是不折不扣的長劍。
昆吾子抓住了長虹劍的劍刃,劍尖卻已經刺入胸口,幸運的是,劍尖刺入還不夠深。
“一劍歸真火舞旋風。”
“七星劍,斗柄墜地。”
兩人同時耗光體內余力,發出了最后的劍招。
谷嬐</span戰陣恢復的兵勢加持之下,陸言最后一劍勉強達到戰斗過程中的水準,火舞旋風的劍氣爆發,昆吾子的軀體沒有支撐幾秒就炸成漫天焦灰。
而陸言左手也難以承受昆吾子最后一劍,劍氣透過,整個左臂筋脈寸斷、骨頭節碎,最后爆開血霧。
“呼~”
山風呼嘯,吹動陸言沾滿血污的散發,他用長虹劍杵在地上,維持住自己的身軀。
天人境昆吾子身死道消,天地之間似乎有種莫名的氛圍,好像,萬物都在歡喜。
陸言回憶起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老師,無名身死道消的時候,好像也是有種奇妙的氛圍,只不過那個時候自己正面臨殺陣,無暇感受。
感覺到自己恢復了一點氣力,陸言離開斷崖邊,癱坐在地上,先給自己點住穴道,封閉左半邊身子。隨后便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這天人隕落之后的余蘊。
“陸子,陸子~”
窮薪子找到陸言,看到他空蕩蕩的左臂,頓時關心則亂,“陸子,你沒事吧?”
陸言睜開疲憊的雙眼,干癟的嘴唇翕動,“大師,你看我,像沒事么。”
“陸子,你別說話了。”
窮薪子趕緊為陸言輸送內力療傷。
天宗之內,天人之戰的恐怖余波消停,北冥子忽然抬頭望了一眼最后陸言和昆吾子墜落的方向,深吸一口氣嘆道:“后生可畏啊。師弟,你這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赤松喉結滾動,顫顫巍巍地問:“師尊,你的意思是,陸言他,勝了?”
北冥子感受著山風送來的,有些熟悉的氣息,點了點頭,“昆吾師弟,已經回歸太乙山了。”
他最后瞥了一眼弟子之中跪在地上的清樂,身影消散在眾人面前。
陸言,殺了,天人境昆吾子。
這個消息從北冥子口中說出,無疑具有絕對的權威。天宗所有人都懵了。
“天人,他才不到三十歲,殺了,天人…”
赤松突然感覺這個世界無比的陌生,這個世界還正常么,怎么會冒出陸言這樣的人?
八位長老你看我,我看你,都從各自的眼神中看出了懷疑人生的情緒。
就在眾人都震驚于昆吾子隕落在陸言手上時,清樂突然說話了。
“師尊,諸位長老,是弟子執迷不悟,聽信了昆吾師叔幫助我天宗吞并人宗的言辭。暗殺曉夢師叔,嫁禍給陸言的羅網,在兩宗理念爭端時,挑起兩宗仇恨。
陸言終究是秦國國師,這件事事發,昆吾師叔已經被陸言斬殺,下一個清算的就是我天宗了。”
清樂五體投地,對著師尊懇求道:“為了宗門,請師尊下令,將弟子逐出師門,清樂愿以一死,向陸言請罪。”
“這…”
“掌門師兄…”
八位長老給赤松讓開道路,互相之間都默默搖頭。對于清樂這件事,恐怕也只有按照清樂這么說,才能在陸言那里了結。
“呵,哈哈~”
赤松這一天接連遭受的打擊實在夠多了,他一邊笑,一邊漫無目的環視了一周,然后在清虛的攙扶下,緩緩走近清樂。
“教不嚴,師之惰。是為師害了你,是為師害了你~”
清樂抬起頭,望著赤松凹陷的雙目,哽咽道:“師尊~不是的,是弟子咎由自取,是弟子雙眼蒙蔽。師尊,下令吧,一切都是我的錯,不能牽連到宗門。”
清虛見此情景,實在忍不住,對赤松說道:“師尊,讓我去吧,我與陸言有些私交——”
“什么?”清樂眼角還掛著淚,聽到清虛所說,頓時驚喜地叫破音,“師兄,太好了,師兄!你與陸言有私交,我被逐出宗門之后,去向陸言以死謝罪。你再以私人名義去拜訪一下,一定可保宗門平安,一定的!”
清虛沒有及時答應,只是輕微扭過目光。
赤松渾濁的雙眼最后一遍掃視過清樂的面容,隨后背過身去,“清樂,逐出天宗。”
“咚~咚~咚”三聲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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