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囂拜見燕王。”
第一眼見到燕丹,觀其衣著、行為,陳囂對他的印象還不錯。
燕丹繼位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他于燕國百廢之際登上王位,至今連個像樣的宮殿都沒有修。征發民眾重建薊城時,給予百姓足夠的報酬。在天下間,求賢若渴的名聲也很響亮。
除了身上背負的勾結草原異族的污名,其他并沒有什么黑點。而這一點么,很難去實證。考慮到天下的局勢,這很有可能是秦國潑的臟水。因此,陳囂對燕丹還是抱著一種觀望的態度。
燕丹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他面前,微微彎下腰拱手道:“寡人國都守備不嚴,竟使刺客潛入,讓先生受驚了。”
陳囂見狀趕緊還禮,“他們本就是追我而來,當不得大王如此。”
初次見面,兩人略作寒暄,然后各自落座。燕丹問道:“先生出身儒家,為仲良氏俊彥,那些刺客究竟是何等身份,竟敢追殺先生?”
“他們的身份,我亦不知。”陳囂微微搖頭,回憶道,“半月前,我奉師門長輩之命,前往極東之地。夜間,正見天際一線明光閃過,猶如星斗落地。我便往星光墜落之處找尋,遂得此湛盧劍。
這時我才醒悟,原來師門命我往極東一行,應該正是預料到湛盧將重新現世。
得劍當夜,有數波來自不同勢力的人手意圖奪劍。萬幸我與湛盧劍十分契合,實力大增,這才擺脫追殺。今日這一方刺客,就是這半個月里,唯一還窮追不舍的了。”
燕丹了然地點頭,“星光墜地,遂得名劍。這么說來,這把劍,的確就是傳說中的仁道之劍,湛盧。”
陳囂輕撫著劍鞘,“嗯”了一聲:“應當錯不了。”
“先生從極東之地返回,為何會途徑薊城,這路徑…”
“不瞞大王,我正欲西渡易水,往邯l鄲一行。”
“什么?!”燕丹頓時失語,慶幸還好是問對了,不然讓陳囂跑去邯l鄲,自己損失就大了。
他平復內心,維持著明面的鎮定說道:“先生去邯l鄲,可有什么要緊事?寡人還想請先生盤桓數日,以期請教治國理政之道。”
陳囂看著燕丹真誠的樣子,劍眉皺起,搖頭表示惋惜,“這半個月間我已經聽說,陸言在邯l鄲舉辦全城慶典,與民同樂,甚至親自下場劍舞。此舉乃開千古先河。至仁至愛之行,囂與陸言雖是同輩,卻唯有仰望。
按照時日推算,陸言舉辦慶典的當天,便是我得到湛盧劍的那一天。無論如何,我都要親自去見一見陸言。”
這一番話聽得燕丹憋屈無比,但還得裝作若無其事,“先生猜測,湛盧劍的現世,是因為陸言的舉動?”
“我正是此想法。”陳囂認真地點頭,還接著解釋道,“若這世間沒有執劍者,匿跡百年的神劍,又豈會現世。思來想去,只有陸言可以說的通。
如果湛盧真是因陸言而現世,那么只要見到陸言,神劍有靈,自會有所感應。”
“若真是因為陸言,先生你打算怎么做?”燕丹已經對這人無語了。
陳囂雙眼由溫和變得凌厲,醞釀的劍勢若海洋深處的暗流。他將湛盧劍握緊,一句話驚濤萬丈,“那我便與陸言論道一場,無論勝敗,都將湛盧雙手奉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燕丹真的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種人,分明已經得到了湛盧這種神劍,卻相信神劍自有天命,甘愿將之送人。他都不知道該說陳囂愚蠢還是迂腐…
“既然先生心意已決,寡人也不便多說。不能聆聽先生高論,是寡人福薄。若有所需求,凡先生開口,寡人定竭力相助。”
陳囂聞言沒有客套,稍稍一頓就行禮道謝:“我先前的駿馬在途中被人射殺,正想換一匹寶馬,囂在此謝過大王。”
“哈哈,寡人預祝先生,邯l鄲之行一切順利。”
告別了陳囂,燕丹就來到一個隱蔽的地牢。
“新的任務,目標是一個錦衣儒生,手中名劍為湛盧,是一柄見了就忘不了的神劍。這人是一個真君子,你們活命的概率很大。”
地牢中漸漸滲出漆黑的魅影,傳來幾個陰森飄忽的回應。
“絕影,領命。”
“殘夢,領命。”
“紫煙,領命。”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曾是雁春君的手下,也是羅網的殺手。
當年趙軍攻破薊城,殺搶三天三夜,他們可不管你是什么君什么侯,見著身材、衣著富態就通通殺了。整個薊城無數貴族拼命向外奔逃。
燕丹依靠墨家機關獸救人無數,奠定登上王位的名望根基。至于王叔雁春君,這貨跟秦國羅網來往甚密,早被燕丹把骨灰給揚了。
原本潛藏在燕國的羅網分部,也被連根拔起,所有的羅網殺手,都被囚禁起來。不少人死了,更多的則是改換門庭,成為燕丹的力量。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自己也不過是一把兵器,根本沒有忠誠這搞笑的東西。
“殺人,奪劍。你們出發吧。”
燕丹放出一批羅網殺手,目的很明確,不能讓陳囂去見陸言。
憑這些人想擊殺手持湛盧的陳囂,基本沒有可能。不過以對方那個性情,消耗他、傷到他還是可以的。
羅網殺手,正是隸屬于陸言,這是一招普普通通的嫁禍。
之所以沒有當著陳囂的面詆毀陸言,是因為燕丹知道背后損人這種事,對方很反感。
怎么說陸言、陳囂兩人都是儒家這一輩的杰出人物,在他對陸言的印象基本都是正面的時候,自己要是背后說陸言壞話,恐怕人家對自己的好感度要直接降到冰點。
但若陸言派出羅網殺手來搶奪湛盧劍,按照陳囂的性子,大概就要跟陸言勢不兩立了。
“儒家八派,陸言跟其中五派都有些淵源。若是能夠爭取到儒家全體不再支持陸言,那…”
燕丹心中思慮著這件事,不由地擴散地想到,現在的三國之中,儒家、墨家對于抗秦的態度還有些曖昧不清。
儒家,還用說么,陸言在秦國的地位擺在那兒呢。
墨家,齊墨首領相夫榆對陸言十分推崇;楚墨徐家則有意避開紛爭,一直沒有插手局勢,似乎有躲在機關城避世的意思。
想要抗秦大業有所成就,這樣的儒家、墨家,留著真的是如鯁在喉,叫人十分難受。
秦舞陽以機關朱雀飛躍邯l鄲城拯救流沙衛莊,這就是燕丹要把墨家全體坑進抗秦陣線的第一步。他已經在聯系齊國太子田升、楚國謀士任倪,將計劃繼續進行。
現在,湛盧劍的出現,似乎讓扭轉儒家,也有了可操作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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