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好了,弄玉,你的琴呢?”
陸言換上劍舞的衣裙走出來,一柄長劍霜刃清白,豐神俊朗,吸引了這里兩個女人和一個女孩的目光。
弄玉答道:“已經吩咐過了,夫君你先熱身吧。”
“噠~”一聲清脆的木頭碰撞,姬言和具霜母女兩個持木劍交錯一處。
原來是方才陸言走出,她們兩人同時分神,又幾乎同時回神,雙方木劍第一時間就奔著對方空門而去。
“母親,彼此彼此。”
姬言抬眸望著具霜,櫻唇輕揚,頗有挑釁之意。
具霜細眉顫動,雙眼半瞇,手上劍驟然加快,刺、劈、掛、點、崩,以最基礎的劍招一劍一劍不斷蠶食。
沒有內力的激蕩,只有最純粹的劍風。兩人來來往往之間,木劍震動埃塵,早晨的陽光下,似是縷縷青煙。
陸言撩開裙擺,緩緩而動,縱橫只憑手中劍,一片白光照晨光。弄玉的琴業已架好,一聲錚然,泠泠而起,奏與秋風暖。整個院落,歲月靜好。
因流沙一眾的刺殺而帶來的心理影響,就這樣暫時消弭無形。生活還是繼續,陸言和弄玉將身心全部投入到為五日后的慶典作準備。
五日一彈指,慶典眨眼便至。
嚴格意義來講,今年的趙地算不上豐收,與秦地擁有完善灌溉系統的良田相比,糧食產量還是差距甚大。不過這是秦國占領趙國的第一年,收取的稅并不高,對于趙地的百姓來講,是實實在在的豐收一年。
慶典這天一大早,邯l鄲便封閉全城,軍隊清空主干道并于當道兩邊侍立。
東市的高臺作為起點,早已布置得瑰麗堂皇,鼓聲與號角響徹云霄,禮炮直上干云。
街上人滿為患,摩肩接踵,若不是有秦兵手持長戈鎮住,恐怕早就堵塞成一片,人馬難得動彈一寸。
“快快快,慶典要開始了!”
“別擠,別擠啊。”
“怎么不見國師大人?”
“是啊,不是說有國師大人親自主持嗎?”
“被迫”休息一整天的百姓擠在一團,嘰嘰喳喳。有人關注炸開的火流星形狀奇特,有人好奇那個威武不凡的機關舞臺,也有人在尋找陸言的身影。
“我來告訴你吧,陸言會從天下下來,哈哈哈。”
頭頂上傳來一個得瑟的聲音,站在街邊的一群人扭頭向上看去,發現是二層樓上的窗戶大開,一個大漢正探出一半身子喝酒吃肉。
“娘的,為這么一個位置,白白被宰了一大筆錢。”他手撕著一只整雞,吃得半臉油膩,自言自語的同時,眼珠子一直瞪向機關舞臺。
主干道兩邊的商戶趁著慶典,早就把能騰出的地方都空出來出租。如同這個大漢一樣蹲在樓上看的,放眼望去,比比皆是。整個邯l鄲的大街兩側,從頭至尾無處不是關注的目光。
“咚咚咚~”鼓聲突然一變如暴雨,空中炸開巨大的花朵,幾只熱氣球緩緩飛入人們的視野。
“來了來了!國師大人來了!”
“我看到陸言了!”
“這東西,不用翅膀,真的能飛!”
“天哪,我也想這么飛一次。”
陸言居高臨下,望著今日的邯l鄲生民人氣旺盛、熱火朝天,再想到自己初至趙國時,家家閉戶、人人驚恐,不由心生一股感動。
想說些什么吧,卻忽然覺得肚中裝了半生的文辭,都難以描述此刻的心境。
最終,他抹了把眼睛,自嘲一笑:“哈,這感覺,來得真及時。不然,我都要覺得自己已經是罪惡滔天了。”
下方機關舞臺緩步走動,玉露臺宛若盛世一朵蓮。高漸離端坐蓮中,撫手輕抹,琴弦振動。以他為首,《穰穰》一曲,音浪疊疊,仿佛麥浪撲打在聽者的眼前,秋風送到了這一整個年頭的收獲。
“錯覺嗎,我怎么感覺,好像聞到了小米的香味。”
“我他娘的!我感覺自己昨天拉車入倉摔的一跤更疼了。”
“哈哈,我只覺得昨天婆娘偷偷磨的新米是真的香。”
“你竟然都吃上了?!”
“婆娘等不及了唄~其實吧,我也等不及啦,嘿嘿。”
“啊~啊~娘啊,你走得早了,慢一點,哪怕就慢上一點,你就能嘗到新米了…”
隨著玉露玄冥的移動,這一首《穰穰》漸漸翻蓋更多的人群,歡呼者有,沉醉者有,號泣者亦有…每一個依賴土地而生存的農民,都能夠從這一曲中品嘗到屬于自己的味道。
流浪多年的琴師,第一次見到有這樣數量規模的底層民眾聆聽自己的曲樂,高漸離這個領曲者,心境在這生民百態中,不斷拔高。
這樣的感覺,就是,陸言先生所說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苦不過眾生苦,樂不過眾生樂。大丈夫即便處江湖之遠,更當憂國憂民,為國為民。
“嗯?”位于玉露玄冥后面的弄玉感覺到高漸離身上傳來的氣息,暫時停下了忙碌,驚訝道,“小高這是,心境突破了。”
“高漸離…”陸言同樣察覺到琴曲之中意境的變化,饒有興趣地看向雙目緊閉、猶自沉醉的高漸離,“初步定立自己的道,有一股天下同悲歡的意思。嗯~不錯不錯,這樣一來,修為進境就該進入快車道了。”
高漸離一曲彈奏完畢,雙手撫琴按在弦上,仍然微微顫抖,身上衣衫已經被汗水浸透。
弄玉從后方飛落玉露臺上,關切地說:“小高,沒事吧。你后面還有三場演奏。”
高漸離抬頭回應:“我沒事,只是方才于曲中突破,還不太適應。休息一下便好。”
“墨鴉,把小高扶下去休息。下一組上。”
“是,夫人。”
一曲終了,短暫的節目空檔中,四處充斥著人們的議論。
“好~”
“太好聽了!”
“這彈琴的誰啊?好厲害。”
“你管他是誰,都是弄玉夫人選出來的,弄玉夫人才是厲害。”
“彈琴的是個燕國人,叫高漸離,是個流浪琴師。”
“燕國人!這樣的人竟然是個燕國人!”
“想什么呢,不管是哪國人,都有好人壞人。魔怔了吧你。”
“別打岔了,下一個節目來了,哇,哇,仙女啊~”
第二節目是一場舞蹈,眾多姿態秀妍的美人翩躚而出,玉露玄冥舞臺變化噴出煙氣,空中熱氣球灑落花瓣,營造出仙境之感。
“哈哈,好~就是這個才好看,一個大男人彈琴有什么意思。陸言還用他來作開場,真是…”
“就是,用這么一群美人兒開場,那才對嘛。”
沿途街邊的樓上,四處有兩眼放光的男客,對著舞蹈的姑娘們評頭論足,氣氛同樣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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