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王宮,嬴政正在處理政務,一旁的近侍已經換了人。
趙高當時被韓申一劍斷臂,好懸沒有暴斃當場,目前還傷重未愈。
影密衛統領章邯突然現身大殿外,單膝跪地,“大王,邯鄲來信。”
“國師?”嬴政沒有停下手中的事,平淡地說,“呈上來。”
章邯走近殿內,近侍從他手上接過書信,呈送給嬴政。
“燕丹,要與齊王聯姻。”
嬴政站起了身,望著東方一時沉默。
他很清楚,發生在邯鄲的連續刺殺,天下間有能力策劃這件事情的,唯有自己在邯鄲的那位故人。
秦國的國策已經定下,跟楚國的南陽之爭結束后,便不再發動戰爭,進入下一階段的和平發展。
燕丹謀劃刺殺也沒有留下把柄或證據,所以在這一時間,他沒有大怒直接起兵滅燕。
但你居然還想跟齊國締結友好關系!
在秦國遠交近攻的策略中,燕國、齊國,是與秦邦交最友好的兩國。沒有土地的接壤,少有利益沖突導致兩國不睦。
現在燕王丹是鐵了心要反秦的,而齊王田建一直吃著秦國的糖衣炮彈。燕丹和齊王聯姻,很容易預見他會進一步蠱惑齊王抗秦。
“來人。”嬴政將手上書信扔了下去,“按照國師的建議去執行。”
齊國臨淄,齊王田建與丞相后勝也正商量著跟燕國的關系。
“丞相,要說這燕王丹如今年歲已奔著三十去,怎么會后宮之中還未曾有王后呢?這其中難道有什么隱情?”
田建對于燕丹要跟自己聯姻這事兒,大體是樂意的。兩國保持友好關系,商業貿易暢通無阻,那對于齊國來說就是賺。
只不過燕丹這位大王,跟任何一個國君相比,都著實另類。沒有哪家公子說的二十多還不娶正妻的,更別提都成為大王了。
后勝都被齊王問懵了,他還真不曾注意過這個問題,眼珠轉了轉努力思考,終于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大王,這燕王丹自小在趙國為質子,回到燕國不久又到秦國為質。聽聞其跟公室關系不睦,想必是因為這個才不曾選中相儀的人家。”
“這么說倒也有道理,聽說他的武功在江湖上都稱得上是一流。一國之君弄這些打打殺殺的,委實不像樣子。”
田建對燕丹這人表達了一下自己的優越感,隨即便算應承下聯姻這件事。
“丞相,燕王在書信中極盡禮節,有強烈的渴慕之意。寡人也是樂見兩國和睦,互通有無。你看寡人以哪位公主與他結親呢?”
后勝糾結了老半天,斷斷續續地說:“這,大王,不如,就公主媯秀。”
“小妹?”
田建聽到這個名字頓時唉聲嘆氣連連,“唉~造孽呀。當年想以她許給陸言,好讓她們姐妹兩個在秦國互相照應,結果被那陸言嚴詞拒絕。七年過去,她都二十又一,竟是要終生不嫁。
他用古怪的眼神看著后勝說道:“當年小妹一國公主之尊被陸言拒絕,甚至他后來還娶了一介優伶為正妻。小妹可是恨透了此事啊。丞相,你讓她去跟燕王結親,這是什么道理?”
后勝面露自得之色,解釋道:“臣這是為了媯秀公主作想啊。陸言一事對她打擊至深,我堂堂齊國公主竟比不得區區一介優伶。這天下能夠比過陸言的男人,也就只有君王了。
如今燕國軟弱,燕王丹來求聯姻,其國書言辭卑微,可見底氣。媯秀公主嫁過去,有我齊國撐腰,燕王必好好待她。
如此一來,既能解決公主心結,也能保證她今后幸福,更是全了大王兩國結好之意。豈不美哉?”
田建一聽十分滿意,嘖嘖贊嘆,“丞相所言精妙。哈哈哈,寡人親自去告訴小妹這個消息。你去擬國書一封,回復燕王。”
薊城燕王府,燕丹收到齊國的回書乍一看有些困惑,“公主媯秀,怎么寡人似乎聽過這個名字。”
齊國的使節站在下面拱手說道:“媯秀公主乃我王年齡最小的妹妹,才貌雙全,更有凌云之志,此生唯嫁天地間之真英雄。”
話只說到一半,堂內就有人厲聲打斷:“放肆!齊使你當我燕國群臣皆耳聾目瞎不成!
當年秦王政及冠掌權,媯離公主嫁與秦王。媯秀公主欲嫁與秦國國師陸言,被陸言所拒。
如今卻以媯秀公主許我王,一女許二者,你齊國在蔑視我燕國嗎!”
燕國朝堂群情激憤,這太羞辱人了,他們絕不可能同意。
“大王,齊國分明沒有半點誠意,臣請驅逐齊使。”
“大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普天之下,從來沒有如此荒唐的事情。”
齊使鎮定自若地站在眾人的義憤聲中,等待燕丹的回復。
燕丹雙目微閉,內功心法正瘋狂運轉壓制極端的情緒。
為了抗秦,為了天下大計,我…
“媯秀公主真乃真性情,奇女子。寡人傾慕不已,能得齊王同意,實為得天之幸。齊使還請稍候,寡人這便回書于齊王。”
燕丹應對看不出絲毫的不快,齊使也恭敬地依禮回復。
“謝大王!”
這一幕讓燕國眾臣咬碎了牙齒,吞咽著這深深的屈辱。
正當燕齊兩王商量出好日子,準備正式送人結親的時候,秦國突然詔告天下,單方面切斷與燕國的友好關系。
起因是秦王追究在與匈奴一戰中,胡人出現的新長弓。目前最靠譜的推測,就是燕王丹暗中令墨家弟子所為。
秦國一切斷與燕國的友好關系,這么多年作小弟的齊國緊跟著就改了口。
齊國使節站在燕王府內,手持國書言之鑿鑿地說:“我王素來最為重視這位小妹。
媯秀公主此生唯嫁天地之真英雄,而燕王暗中資助蠻夷之輩害我華夏大地,誓不嫁也。
媯秀公主以死相逼,我王也只能順從其意。還望大王寬恕,此前姻親之事,只能就此作罷。”
燕國群臣已經要被氣瘋了,這簡直是自己貼著臉過去給人打,打完了又把自己另一半的臉也送了上去。
若不是現在的燕國真的弱到谷底,頃刻就會爆發一場大戰。
燕丹已經抑制不住丹田內洶涌的黑氣,強忍著憤恨、殺意,一字一句仿佛從喉管里挖出來,“無妨。姻親不結,不影響我兩國繼續通商。”
齊使拱手一拜,“謝大王。”
臨淄的宮中,冬日暖陽之下,一個絕美的女子坐在湖心亭中畫著畫。
她有一雙巧手,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一個人的神采。
“唉~”一聲嘆息,輕云蔽月。
“你們都下去吧。”
“是,公主。”
宮女全部離開,媯秀將畫筆擱置,舉起了石桌上的銅鏡,黛眉輕彎,兩眼柔波仿佛在人心頭蕩漾。她撫摸著鎖骨邊一串白玉珠,凝脂玉肌分明比白玉更加奪目。
“夏亡妹喜,裂帛嬉戲;商滅妲己,剖腹挖心;周有褒姒,天子烽火戲西京;吳受西施,勾踐越甲終吞吳。王朝的興盛衰亡,肉食者的政治戰爭,歸罪于一些女子,她們何辜?”
媯秀念叨著這些語句,清淚劃過臉頰,滴在白玉上。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她打開一個小瓶子,將里面的東西倒入口中。
“我不曾見過你,不知這是遺憾,還是幸運。”
媯秀感覺到藥效來了,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所作的畫,那是一個狂放的帶劍書生。
“你大概是這樣的吧…”
不久后,王宮中人發現了她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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